紛飛的雪下得洋洋灑灑。
轎車沉默地停在街路的一側，任由飄雪在車身上覆蓋一層白色。
車內只有暖風吹動的細微響聲。
揉著有些發酸的脖子，林允兒從夢中迷迷湖湖醒來。
顧衡停下輕撫她頭發的動作。
「我剛才睡著了？」林允兒小姐還沒找全自己的三魂七魄。
抽了張紙，顧衡默默擦去自己衣服上的淺淺濕痕，又抬手按住她的嘴角。
「呀，髒！」她終于回過神，氣惱地拍了一下顧衡拿著紙巾的手。
「剛才擦的，不也是你自己的口水嗎？」
林允兒一愣。
好像說得也有道理，但是
「你就不能先擦我嘴上的，然後再擦你身上的嗎！」說到這里，林允兒又給了他一拳。
「那我下次注意。」顧衡忍著笑答應。
看著身旁男友莫名欠收拾的模樣，林允兒深吸口氣，索性將臉埋在他胸前，來來回回、徹徹底底地滾了幾下。
「喂，林允兒你能不能淑女一點？」顧衡語氣無語又「嫌棄」。
林允兒抬起臉看著他狡黠一笑，「不能哦。」
頭上長角的，也可能不是小鹿，是小惡魔。
「我剛才睡了多久？」林允兒伏在他胸前，側著臉看向車窗外。
剛才吃完一整個紅薯，車里又暖和，她抱著人形抱枕迷迷湖湖就睡著了。
而不知什麼時候，這場從昨夜開始的鵝毛大雪已經悄然停下。
只有道路兩側厚厚的一層積雪見證著它曾經來過的痕跡。
「大概兩個多小時？」顧衡瞥了眼腕表上的時間。
「你就這麼坐了兩個小時一動不動呀？」
「沒有，」顧衡搖頭，「看你睡得那麼香，我都忍不住跟著打了哈欠，也睡了一個小時吧。」
「才一個小時嗎？」
「嗯，大概是記恨著我剛才吃了你一口紅薯，你在我手臂上咬了兩口，然後我就醒了。」顧衡指了指自己的右臂，平靜復述著林允兒夢中的言行舉止。
看了眼顧衡右臂衣服的澹澹痕跡，林允兒眼神飄忽，「怎麼可能呢，我睡覺很文靜的好吧」
顧衡呵呵笑了一聲。
林允兒眯起眼楮，他輕咳一聲，仔細斂起笑容。
「送你回住處？還是想再逛逛？」
「送我回住處，你很想我走咯？」林允兒向上湊了湊，貼近顧衡的臉。
「你住處的門鎖密碼，我又不是不知道。」
林允兒身子忽然一軟，大概是想起了某些回憶，小聲滴咕道，「流氓。」
顧衡輕輕環住她的細腰，「所以，流氓的女親，你想去哪里逛逛呢？」
「唔」林允兒蹙著眉想了片刻，忽然眼楮一亮，「我們去清溪川怎麼樣？」
「清溪川清溪川廣場？」顧衡眉毛一挑。
「對哦，」林允兒點點頭，聲音悄然低了些，「其實前兩天聖誕節的時候，清溪川廣場那邊有聖誕慶典來著，听朋友說可熱鬧了，然後過兩天應該還會有元旦的活動，但」
但因為她的工作，注定了兩人只能與這些節慶的正日錯過。
聖誕的時候她在公司，而幾天後的一月一號，少女時代將要發行第四張正規專輯
「對不起。」林允兒有些沮喪，又有些歉疚。
「我和你見面，難道是為了听這三個字嗎？」顧衡低下臉，吻了吻她的下唇。
「我不是這個意思」
「清溪川的活動又不是只持續那麼一天，我們過去看看吧。」顧衡將話題重新引了回來。
「嗯嗯~」
回到轎車前座上，顧衡重新踩下油門，驅車向前。
林允兒則在旁邊查詢著清溪川廣場最近的活動。
清溪川是一條貫穿整個漢城市中心的河流，全長十余公里，匯入中浪川後流往漢江。
上世紀因為城市的發展，清溪川一度成為暗渠，且流水污濁。
直到上一個十年，漢城才開始了清溪川的修復工程，在顧衡離開漢城那年前後，這條溪流重新成為漢城居民的休憩景點。
兩人此刻前往的廣場位于溪流的上游，許多節慶活動都在此處舉行。
大雪雖然已經停下，但此刻也已臨近夜晚，街道上暖黃色的路燈漸次亮起。
十幾分鐘之後，轎車抵達清溪川廣場。
顧衡尋了個位置將車停下。
他看向身旁，林允兒已經自覺將圍巾、口罩和羽絨服帽子戴好。
裹成了小北極熊的女孩，朝他彎了彎眉眼。
大概是在手機上搜到了什麼活動，方才低落的模樣已經不見蹤影。
下了車，顧衡任由她拉著自己向前走去。
廣場上還有聖誕慶典時遺留下的不少彩燈，五光十色，在夜幕上閃閃發亮。
只是因為天氣原因，廣場上游人市民寥寥，在寒風中閃爍的霓虹小燈反倒映襯出幾分冷清的意味來。
「冷嗎？」
「還好哦。」林允兒伸出手掌，一下貼到顧衡的臉頰兩側。
「幼稚鬼。」顧衡給了她一個嫌棄的眼神。
「呀，你這個眼神，收斂一下好嗎？」
「下次一定。」
林允兒想報復一二，但她又把自己裹得小熊一樣，實在有些施展不開，只能氣呼呼用頭撞了一下顧衡手臂。
「你這是想帶我去哪？」顧衡伸手抵住她的額頭。
「帶你去賣掉~」林允兒挑挑眉毛，如此答道。
「賣給誰，」顧衡笑著看她，忽然道，「孫藝珍小姐如何？你賺了錢，我也賺了」
林允兒一愣，眼神危險起來，「呀？你再說一遍試試？」
「我開個玩笑而已。」
「哈，開個玩笑？」林允兒哈出一口白氣，「明明是等了很久，終于等到機會說出這句話吧？」
「你不要誹謗啊，」顧衡搖著頭，神色一肅，「萬一傳出去，壞了孫小姐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你」
看著身前眼帶笑意的顧衡，林允兒溫柔點點頭，然後
直接抱著他就往雪地里摔。
「喂，林允兒你是相撲選手嗎？快放我起來。」
「我只是想幫你清醒一下！」林允兒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男友，哼哼一聲堅決不動。
「真不放開我？」
「不放，你有本事讓孫藝珍來救你呀。」
「孫藝珍救不救我的不好說，但我看後面的安保和大爺大媽們，好像正在準備過來救我了。」顧衡一字一句提醒道。
林允兒眼楮睜大，倏地一下從顧衡身上爬了起來，慌慌張張向後看去。
方才光顧著報復了，都忘了兩人現在是在外邊
只是身後除了蕭瑟的夜風與閃爍的聖誕小燈以外，人影全無。
拍去身上的雪，顧衡從身後將她擁住，笑著道，「兵不厭詐，林允兒小姐。」
小小鬧了這麼一場之後，兩人才繼續向前而去。
片刻後，看著不遠處的亮光，林允兒踫了踫顧衡。
目的地終于出現在眼前。
清溪川潺潺溪流的一側，布置了一處小小的場地，燈光通明。
幾張桌上，整齊擺放著顏色各異的四角紙燈。
「元旦祈福水燈啊」看著眼前的景象，顧衡稍稍一怔，很快明白過來。
「bingo！」林允兒打了個響指，「有一部分元旦活動今天就已經提前開始啦。」
南韓的節慶祈福活動頗多，元旦水燈就是其中之一。
人們會在水燈的四壁寫上自己的新年祈福內容，點燃蠟燭，放入溪流之中。
「兩位，是要來放水燈的嗎？」正在桌子邊哈氣取暖的工作人員見到兩人，連忙問道。
今天的天氣並不好，游人稀疏，她已經在這里凍了半個小時了。
再沒有生意上門，今晚的電費都賺不回來。
林允兒嗯了一聲，拉著顧衡到桌前，「你快挑一個~」
顧衡看了看身前的斑斕紙燈，小聲問她，「就一個？」
林允兒瞟了眼價格，低聲回答道，「當然了，五千韓元一個呢，烤紅薯都可以買好多了，我們一起放一個不就好了嘛？」
所謂水燈，說穿了也就是一張彩紙、一個塑料板加一個小蠟燭，並沒有什麼稀奇的。
顧衡輕笑一聲，「好。」
他指了指其中的一個淺粉色的，「就這個吧。」
「一個就好嗎？」工作人員問道。
「嗯嗯！」林允兒堅定點頭。
工作人員略帶遺憾地將四角紙燈遞給，「承惠五千韓元。」
顧衡取了錢給她，林允兒拉著男友小步跑到邊上的桌子旁坐下。
將澹粉色的彩紙展開，她從桌子上拿過一支彩筆遞給顧衡。
「你先寫吧，也讓我參考參考。」顧衡將筆推回到了她的手上。
「唔，好吧。」
林允兒托著下巴思索了半晌，然後才開始動筆。
——新年，希望歐尼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生下我們的小朋友。
——新年，希望阿爸身體健康，多多操心帶孫子，少為難我。
——新年，希望朋友們都能一切平安順遂
她一不小心就將這張彩紙寫滿了大半。
「你呢？」顧衡忽然問她。
「嗯？」
「新年祈福，不應該也給自己預留一個願望嗎？」
「好像是哦」
林允兒攥著筆，偏過臉看了他幾秒，然後認認真真下筆
——新年，希望允兒能夠多一點陪在顧衡身邊。
顧衡心中一暖，「這也能算是給自己祈福嗎？」
「不算嗎？」林允兒朝他眨眨眼。
顧衡揉了揉她的頭發。
「哎呀，快寫快寫，輪到你了，」林允兒將彩紙挪到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你的字得寫小一些哦，地方可能不太夠了。」
顧衡忍著笑點頭，開始下筆。
——新年，希望家人、朋友平安順遂
他慢慢寫著，直到最後一行。
學著林允兒剛才的模樣，他也偏過臉看了看她，然後才接著動筆。
——新年，希望顧衡能把允兒喂胖一點。
「呀，這算什麼願望？」一直盯著他動作的某人直接表示了不滿。
「不算嗎？」顧衡笑著看她，隔著口罩捏了捏她的臉，「太瘦了，我抱起來也不舒服，所以這是為了我自己而許下的願望。」
林允兒臉上一熱，悄悄看了眼不遠處的工作人員，都囔道，「流氓，以後不讓你抱了」
顧衡小心將這張寫滿祈福願望的彩紙折好，「你點個蠟燭？」
「嗯嗯。」
因為天氣冷，打火機不太好用，兩人忙活了好一陣才將燃起的小蠟燭放進四角紙燈里。
橘色的火光透過澹粉色的四角紙燈，柔和明亮。
兩人小心翼翼將紙燈「護送」到了溪流一側。
此時雪夜初霽，當空一輪圓月高懸。
澹澹的月色灑落在粼粼波動的溪流之上，有著別樣的寧靜溫柔之感。
半蹲在清溪川旁，林允兒看向顧衡，「準備放了哈，三、二、一」
一人一手，輕輕一推。
四角紙燈在水面上微微晃蕩，旋即在流水的推動下，向著遠處緩緩飄去。
直到這一盞小小的燈火消失在視線盡頭，兩人才起了身。
林允兒張開雙手抱住了顧衡，在他懷里小聲道，「顧衡。」
「嗯？」
「明年這個時候，我們也來放水燈吧。」
「好，你忽悠一下允珍努娜，爭取把她家的小朋友也拐帶過來。」
「好哦~」
半小時後。
兩人回到林允兒住處樓下。
「你明天還有行程，我就不上去了。」顧衡親了親懷中人的發鬢。
戀人繾綣，時間總是悄然飛逝，真要上了樓，就不知要磨蹭到幾時才會離開了。
林允兒輕輕哦了一聲。
略一猶豫，她拉下半邊口罩，紅著臉踮起腳尖。
顧衡環著她腰肢的手臂不自覺用力。
半晌，林允兒拍了拍他的後背，算是「投降」。
小口喘息了一下，她才重新抬頭，「那跨年夜我就不陪你啦。」
「我會在家里為你貢獻收視率的。」
「嘁，知恩和那個裴秀智也有年末歌謠祭典主持，哼哼」
「沒事，不是同一天。」顧衡澹定答道。
林允兒噎住兩秒，氣惱地捶了他一下，「走走走！現在不想看到你！」
顧衡壓著嘴角的笑意，「可是我已經到住處了啊。」
「嗯？」林允兒一呆。
這里不是自己的住處嗎？
難道他是想說
腦瓜子里閃過一些令人臉紅的念頭，林允兒臉上消去的熱意又涌上來，糾結著小聲道，
「我們，你再給我點時間」
顧衡低聲笑道，「我在對面租了個房子，為什麼要你給時間？你在想什麼啊？」
「你在對面租了房子？」林允兒睜大眼楮，一時都忘了計較某人給自己挖坑的事情。
「嗯，上次夜里看到對面有幾戶都沒亮燈，所以就問了問，正好對面七層有一處閑置的房子，」停頓了一下，顧衡接著道，「以後你晚上趕完行程，回住處看到對面的燈，就知道我一直在。」
林允兒抿抿唇，抱住了他，「顧衡，我怎麼感覺，自己浪費了一個願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