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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引蛇出洞

燕王宮。

當陳超急發的書信送達,公孫修拆信一瞧,讀罷喜上眉梢,大笑道︰「此事已然辦妥,曹爽十萬之師,已不足為慮。」

鄧艾、賈範二人有些莫名其妙,均問︰「王上,發生何事?」

他們深知公孫修一直藏著個大秘密不肯透露,而現在似乎已經奏效了。

公孫修把信交給一旁的老太監常仲,示意他拿下去交給賈範觀閱。

常仲雙手接過書信,快步下了台階,遞給賈範。

賈範眯著眼楮往信上瞧了幾眼,便喜不自勝,顫聲道︰「司馬懿居然要助我等抗擊曹爽?此乃天大的喜事啊。」

鄧艾訝然不已,心想司馬懿作為魏國老臣,何以無緣無故的幫助燕國呢?這恐不大可能,也湊近了過來。讀完信上的內容,緊皺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來了,喜道︰「司馬懿是個識時務之人。」

公孫修搖頭一笑︰「他不願助我大燕也不行,此事由不得他。曹爽處處要置其于死地,司馬家干過的髒事又怕被講出來,如不願從,司馬家也早晚死路一條。」

鄧艾聞言不禁心感佩服,可轉念一想,燕王到底是從哪兒隔著數千里,把司馬懿家中的髒事都給刨了出來?詫異道︰「臣有一事不明,司馬家所做的髒事,王上是如何得知的?」

殿中此時只有四人在場,說些機密也無可厚非,可這卻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歷史的走向他都了如指掌,只澹澹一笑︰「大將軍無須擔心,孤自有妙法,他的所作所為,逃不出孤的眼線。」

听到「眼線」二字,鄧艾跟賈範均覺不可思議,曹爽把洛陽搜了個底朝天都查不到,公孫修居然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即便二人都是忠義之臣,此時也不免毛骨悚然,暗想王上有這般網羅朝野的密探,治下群臣若有不軌之心,也會被清查出來,這可真的是雄猜之主。

公孫修遙望殿外,恍忽中好似隔著千里瞧見了司馬懿,二人就像面對面的老友般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自從曹睿死後,魏國朝廷的內部角逐就落在了司馬懿跟曹爽的身上。二人同為托孤大臣,一個是四朝元老,一個是年輕的曹魏宗親,自然會踫出不小的火花。

在看似是兩個不同政見的權臣,而實際上又是兩個不同陣營的黨派,牽扯的內在利益關系著魏國的政治基礎。曹爽所代表的是宗親團體,司馬懿代表的是士人團體,彼此之間必然互相侵佔利益,有一方獲得利益,另一方必然受損,沒有中間調和的可能性。

如今的曹爽一上台就各種扒掉司馬懿,先是剝了兵權,又明升暗降的將其架空,其權力已逐漸羽翼豐滿,現在又想通過消滅敵國這樣的軍功來樹威于天下。

若是個人之間的斗爭,司馬懿早已被曹爽弄死好幾回了。雖然宗親與宗親抱團,士人與士人之間抱團,可只要不是牽涉到集體利益,肯定不會有哪個傻瓜賭上全部身家性命來資助。

可以說,曹睿臨死前的托孤,就已拉開了這一場政治博弈的序幕。

這也是無奈的最後一棋,曹睿天不假年,為了曹氏江山不落入他人之手,只得牽頭引發了這場政治風波,以確保不會有一方獨大的結果。

當然,司馬氏最終篡奪了魏國基礎建立晉朝,這是曹睿所不能預料的了,他也不敢相信曹爽會廢到這個地步。

按照歷史的結局來看,曹爽的贏面向來是佔優的。就算在高平陵事變的最後關頭,司馬懿率三千死士跟一千五百名禁軍控制了洛陽跟武庫,前往洛陽南郊謁陵的曹爽還有天子在手上,只要他願意發矯詔,到外地招兵,取司馬懿性命不費吹灰之力。

可司馬懿就是吃準了曹爽的性格,認為其「駑馬戀棧豆」,以洛水為誓保證曹爽的生命安危,完全按照國法處理,剝奪了兵權跟官職而已。

曹爽本來就是個色厲膽薄的小人,平日里作威作福,臨頭卻沒了往日的豪情,只想當個富家翁享太平日子,乖乖的束手就擒。

而這也成了司馬懿最成功的政治豪賭,僅用三言兩語跟數千死士,便一舉攬下魏國的軍政大權,用三代人的時間以晉換魏,晉朝也成為中國歷史上第四個大一統王朝。

不可否認,司馬家的上位血腥殘忍,並且毀壞了承諾道德,導致皇族與士大夫之間的信譽崩塌,連司馬氏都不好意思以忠治國,而是以孝治國。

但從司馬懿的角度上說,這一場政變可看作是無可厚非的自救,他不誅殺曹爽,曹爽說不準對他下手。

畢竟在當時的蔣濟、高柔、陳泰、尹大目眼里都認為司馬懿跟曹爽是顧命大臣爭權,可未想到事後司馬懿的屠刀一舉起來,就是各種夷滅三族。

連蔣濟事後都追悔萬分,郁郁寡歡的死了。

公孫修明白了司馬懿的意思,那就是要先贏曹爽首戰,這樣才能給他大做文章的機會,勸諫魏國君臣伐燕的艱辛,百姓的困苦,不應當勞師動眾。

他微笑道︰「司馬懿也說了,我大燕無論如何,都要戰勝首戰,這一來是摧殘魏軍的銳氣,二來是給司馬懿上諫伐燕的難處,這才能使得群臣爭相彈劾曹爽。後方不穩,曹爽必定退兵,這是求得一線生機的機會。」

鄧艾也知首戰責任重大,正色道︰「若是首戰不能先挫曹爽的銳氣,司馬懿也無從下嘴。」

按照推算,曹爽大軍再過兩個月便會抵達遼東月復地,大戰將會在五月底展開,已先行命令楊祚跟卑衍至前線布局駐兵。

公孫修閉上眼楮,喃喃道︰「成敗在此一舉了,曹爽真欲不顧一切的滅燕,即使隔著千山萬水、山溪河澤之險,我等要抵御也是極為艱難,這還是不考慮曹爽持續增兵增援的情況下。目前司馬懿與孤意見相合,皆視曹爽為仇寇,正是應了里應外合啊。」

夜晚,南長山島。

插滿燕國旗幟的島上,共聚集了大量的燕軍在灘上匯合。

柳鄧二人先破程培,後破田豫,所收編的降卒達三千五百人,加上燕軍本身也有八千本部兵馬。

鄧忠遵守燕王定下的軍令絕不殺俘虜,可對日內瓦公約的其他條例就不明白了,先是把島上的各種雜活重活都丟給了降卒去辦。

將田豫激戰後損壞的戰船、工事等能修補了,他也詢問了柳志的意見,沉聲道︰「國舅爺,降卒新附,大多有思鄉之情,不能為我等所用,留在此處,只怕要誤事。」

柳志答道︰「我已聯系了沓渚的守軍,命他們把這些年搭建的販奴船調來,把這三千五百名降卒押回沓渚充當邊軍,再調兩千燕軍過來駐守,也算是置換。」

鄧忠「嗯」的一聲,也同意這個置換決策,畢竟前線激戰,降卒有可能臨陣倒戈,反而一顆老鼠屎壞了整鍋粥,倒不如押送至遠離戰火的沓渚,作為勞役。

柳志續道︰「我相信經過上次交戰,田豫已大抵知道我大燕駐扎在島鏈上的兵力如何。再過得幾日,水位一降,軌條砦就會在淺灘,魏軍可輕松登島。」

鄧忠道︰「雖說失了一道軌條砦,可島上的木寨、壕溝依然可以作為阻擋敵軍的防線。」

柳志微微一笑,說道︰「田豫就算是全力進攻,一時半會兒也攻不下島鏈,要怨就怨他自己把島上的駐防工事修築得極為牢固,扼守的也是險要之處。」

鄧忠哂笑道︰「他再厲害也想不到就是因為程喜父子好大喜功,白白將島鏈送給了我們。」

柳志笑道︰「這不正是《莊子》中所言道︰‘將為胠篋、探囊、發貴之盜而為守備,則必攝緘縢、固扃鐍;此世俗之所謂知也然?巨盜?,則負貴、揭篋、擔囊?趨;唯恐緘縢、扃鐍之不固也。然則鄉之所謂知者,不乃為?盜積者也?’。」

鄧忠只覺頭頂上蒼蠅亂飛,他只是粗通文字,淺曉經集,哪懂得這樣高深的道理?皺眉道︰「這是出自哪篇兵法里的?我可听不大懂。」

柳志哈哈一笑,鄧忠不懂便是不懂的直爽性格頗得他的喜歡,耐心解釋道︰「這不是兵法,這是莊子的高論,出自其中的《胠篋》一篇。大意是聖人之智造出櫃子儲物,存放金銀細軟,為了防備盜賊的偷竊,恨不得以繩索箍緊、加固門閂鎖鑰之類的,可竊賊入室行竊,直接背走了櫃子,唯恐箍得不緊。如此一來,聖人之智,不也幫助盜賊行竊麼?」

鄧忠這下子倒是听明白了,不悅道︰「國舅說得不錯,可這比喻不大穩妥,豈不是把你我說成是盜賊,田豫是聖人了?」

柳志搖頭道︰「我只是呼應大致意思,並未特指誰聖誰盜,莊子之言,意在提出‘聖人不死,大盜不止’,譬如忠孝禮儀信仁等,皆是人道毀棄,聖人所擬定的。人皆循道而生,天下井然。以孝而論,烏鴉生反哺,無需彰顯孝道,而盡反哺本職。正因標榜孝道為宗旨的贍養,攀比成風,合其禮儀為孝子,不足則不孝……」

時近三國中後期,談玄老莊之學逐漸盛行,柳氏皆好此道,柳志也不能例外。

鄧忠听了這等離經叛道之語,暗想︰「國舅已墮邪道。」心想這話題若是不掐斷,以國舅的滿月復經綸要說上三天三夜,忙道︰「我等當如何克敵?」

柳志一愣,隨即被拉回現實,尷尬地道︰「按照四時來判斷,三日後軌條砦將完全露在淺灘上,田豫也能算得到,極有可能當日來伐。我等可在島上晝張旌旗、夜豎火把為虛號,實則留下三千兵馬駐守,田豫自必以為我軍主力皆在島上,那時我等率主力繞道,襲擊青州沿岸,攻下縣城。」

鄧忠喜上眉梢,點頭道︰「等田豫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正是為此。」

柳志微微一笑,說道︰「田豫若是出海,則青州的東來必然空虛,趁他在島鏈膠著之際,我等直取老巢,征西將軍夏侯玄、青州刺史程喜皆在于此,出其不意地說不定能將他們給擒住,就算是擒不住,此二人者,前者不過是個喜好清談玄學之輩,後者是弄權作威的小人,何足懼哉?」

鄧忠哈哈一笑︰「最好能生擒此二人。」

「就算擒不住,也能嚇得田豫快速回援青州,我等再從南長山島追擊其後軍不遲。」

柳志快速地道。

兩人商議完畢,次日天明,沓渚星夜而來的二十艘販奴船駛至南長山島。

鄧忠當即命兵卒把魏國的降卒趕上船,降卒都以六七人串在一條鐵鏈上,想暴動都沒有可能。

每艘大船可乘坐三百人,鄧忠為了節約空間,愣是用了十艘船將降卒硬塞了進去。

鄧忠眼看著十艘販奴船滿載降卒駛回沓渚,剩下的十艘販奴船上承載著兩千燕軍。

販奴船上除了操帆掌舵的必要燕軍之外,船艙內幾乎是空的,其目的也很明顯,進攻青州抓百姓、掠金銀上船,運回燕國,以充人口。

柳志將其合兵,總兵力達一萬人,心下歡喜不已。當即安排鄧忠自領三千人,環島都設置大量的哨崗,插滿了燕國旌旗。

他本人率領飛龍船八十艘,販奴船十艘,計劃乘船繞一大圈的遠路偷襲青州沿岸。

同時島上各處的灶台依舊保持,每日拾柴生火三次,滾滾炊煙直漫半空,從海上往南長山島上一瞧,便好似大軍埋鍋造飯的場景。

鄧忠于島上巡邏,果然不出柳志的預料,兩日後水位有所下降,軌條砦在淺灘處,便如破土而出的春筍,杉樹掛滿了海帶跟水草。

潮水一經退卻,島外一圈就成了沙灘,軌條砦不能再作為海防工事。

鄧忠扼腕長嘆︰「國舅不愧是柳毅的曾孫,對觀天氣知四時的本事,我是風馬牛不相及。」

島上最高處的崖上建有一座四丈高的瞭望台,可觀測到遠處的海面。

到得響午,他一人登上望台,眺目西望,隱隱約約瞧見對岸有十余個黑點緩緩向南長山島駛來。

鄧忠心下咕冬一聲,暗想︰「他終究是來了,看來田豫也掐準了退潮的時機。」低下頭來,對瞭望台下的親兵道︰「擂鼓,敵軍已殺奔南島而來,命令全體軍士集結。」

瞭望台下的親兵听說敵軍來襲,二話不說,抬起手中的兩根鼓槌,向著牛皮鼓雨點般落下。

砰!砰!砰!砰!

急促而由節奏的鼓聲傳向各處,耳聞擂鼓聲的燕軍當即快速披甲,拾起兵器,還沒吃飽的兵卒便往口中塞上幾口飯,邊跑邊咽的趕向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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