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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徹查

司馬懿也不知兒子究竟是如何陰養死士的,皺眉道︰「會不會是你做事的方面,有所疏忽,導致了事泄?」

「絕無此事。」

司馬師對此事有著絕對的信心,事泄的幾率為零,沉聲道︰「孩兒暗中陰養的死士,實則只有一人,是唯一認識我的。我曾救其性命,贍養其父母,又常給予財物,此人對我視之如神明。由他至民間尋得五人暗中培養成死士,這五人又分別尋得五人培養,以此往復五次,暗中便有三千人藏匿在民間,其行蹤不定,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或許是家中的奴僕之一,又或者是街上的走卒販夫,更有可能是宮中當差的兵卒。」

說到這里,依然不願相信有人得知了,皺眉道︰「別說是曹爽,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一找得到他們,畢竟我只識得效忠于我的那人。」

司馬懿點了點頭,知道以這種方法培養死士,復雜是復雜了些,可勝在穩妥,皆是互不相識,曹爽便是要緝拿,就需要層層順藤模瓜才能找到最上邊的接頭人,而司馬師只需要除掉跟他對接的那名死士,就能隨時抽身而退。

這樣的方法弊端便在于,一旦斷裂中間的一環,便如同環環相扣的鐵鏈任意從中取走一只鐵環,鐵鏈一分為二,首尾不能相應,誰是誰都認識不了。

司馬懿稍微松了一口氣,說道︰「你暗中去會面跟你接頭的死士,看看是不是他泄密,或者手底下的人泄密了。如若有,就把這一只鐵環給拔了。這樣也查不到我們的頭上來。」

司馬師駭然不已,此舉相當于把精心培養的死士大軍給丟棄了,直接成為無主之物,當即道︰「孩兒立即去辦,若是真的有此事,也只能棄車保帥了。」

司馬懿捋須道︰「你且去辦,我回府主持大局,家中只有昭兒一人,免得不小心說錯話。」

在紛亂間,曹爽已命何晏帶領大隊人馬,直抵司馬府上。

何晏一到門口,下令讓魏軍團團圍住宅邸,防止有人出入,自己則率領百余人從正門進入,沉聲道︰「傳陛下懿旨:司馬家上下人等,一律不許出入,要等本官搜查完畢,方可放行。」

此言一出,大隊人馬走在長廊,進入各個房間搜查,翻箱倒櫃,只把府上的女卷驚擾得如同鳥獸散,紛紛跑到院子里。

司馬昭聞聲直奔出來,一路小跑,瞧見是何晏率領大隊人馬過來搜查,手中居然還帶著明晃晃的刀槍劍戟,府上的廂房、閨房都被翻得七零八落。他連忙賠笑道︰「何駙馬,這是怎得了?進來府上敘舊,怎得如此陣仗。」

何晏斜眼瞧了他一眼,冷笑道︰「子上啊,這回我可不是來敘舊的,而是奉陛下之命,特來搜捕貴府有無窩藏死士。若是不幸查到,恕我不能念舊情。」

他雖帶領大部隊兵馬,身上也象征性地披著甲胃,可臉上居然敷了濃厚的粉妝,比之婦人的濃妝艷抹有過之而無不及。此人又生得極為俊朗,給人瞧來便如同女子一般。

司馬昭聞言苦笑一聲,「何駙馬說笑了,這其中必定是有誤會,我司馬家侍奉君主,如待親生父母,怎會窩藏死士呢?定然是其中有什麼誤會,何駙馬搜查不打緊,府中女卷幼子尚在,莫要驚擾了便是。」

他知道這位何駙馬是前朝大將軍何進之孫,因其母尹氏生得美貌,被曹操納為妾,何晏也順理成章的成了曹操的養子。

而老曹又是個不忌世俗的人,雖然不是親生兒子,可畢竟愛人之妻,也對這養子多有寵愛,還將女兒金鄉公主許配給了他。既是曹操的養子,又是女婿,時人皆稱為何駙馬。

自從曹爽輔政進入中樞,就大肆起用了這等奸邪之輩,與鄧、丁謐並稱台中三狗。此三人可算是把魏國朝堂弄得混亂不堪,有忠心直諫的大臣一律罷黜斥退,迎合奉承的升官加爵,朝廷內外皆看風向行事。不僅如此,何晏還霸佔洛陽數百頃桑田,並竊取官物,向各州郡的官吏索要錢財,弄得大小官吏是敢怒不敢言。

何晏兩眼望天,冷笑道︰「你放心吧,我們緝拿的是凶惡之徒,又不是忠臣。只要驗明正身,確無窩藏死士,這事就這樣算了。可千萬不要有藏匿刀劍之類的,若是有,那我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司馬昭知他口口聲聲為了朝廷,實際上也是想趁機撈上一筆錢財,心想府上的兵器多少還是有的,只是平日里大家習以為常,也不覺得如何。倒也真怕何晏拿這個做文章,或者栽贓陷害之類的。

他笑嘻嘻地靠近何晏,在他耳邊低聲道︰「何駙馬手下留情,給彼此一個面子。東廂房第十二間存放著給何駙馬的薄禮呢,只是近來有事叨擾,沒機會奉上。這個——如今何駙馬登門拜訪了,在下相請不如偶遇,就勞煩您自己把薄禮帶回去。」

這話說得倒是滴水不漏,畢竟就算不送上金銀珠寶,魏軍瞧見也多半要巧取豪奪,干脆直截了當的送。

何晏臉上露出笑容,點了點頭,「子上你倒是會來事,不錯,那我就收下了。」

司馬昭奉承道︰「哪里的事?何駙馬為國操勞,司馬家世代為國盡忠,都是為陛下辦事,只是中間有了小人的污蔑跟中傷罷了,誤會解開了,今後還需何駙馬多提攜一下。」

魏軍搜查了整個司馬家,把地窖、房屋都搜查一番,除了應當帶走的「薄禮」,何晏也順帶命人進書房搜查,將書信都給翻找了一遍,也並無找到結黨營私、互通曲款的證據,可書信仍是悉數帶回去仔細研究。

魏軍將薄禮放上馬車,何晏對司馬昭道︰「不錯,你為人嚴謹,又有眼力,是個聰明人,若非政見之別,可到我手下辦事。」

司馬昭慢他半個身子,亦步亦趨的出府,賠笑道︰「能在何駙馬手下辦事,是小人的福分。在下必定忠心為國,其心日月可鑒,天地為證。」

何晏呵呵一笑,站在馬車前準備上車,一名親兵蹲在地上,給他墊個腳上車。司馬昭也手疾眼快,伸手扶住何晏的腋下,將他托上車,笑道︰「何駙馬慢走不送。」

何晏輕蔑地瞧了他一眼,長鞭在空中揮了一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大笑聲中,策馬離去。

司馬昭目送著何晏的離去,臉色也從燦爛的笑容化作陰毒之色,身邊的幾個下人瞧見公子這副模樣,都不禁打了個寒噤。

恰好這時司馬懿策馬飛奔而來,瞧見兒子,忙問道︰「昭兒,何晏走了麼,沒發生什麼吧?」

司馬昭搖頭道︰「走了,沒發生什麼,送了何晏幾箱金銀珠寶,說什麼咱們司馬家窩藏死士。這等貪財之輩,翻不起什麼風浪,不過一時得意罷了。」

司馬懿松了口氣,道︰「進去說話。」

父子二人進入府內,司馬懿欲言又止,低聲道︰「為父跟你說一事,你可不要害怕。」

「父親不必說,我也已知曉。」

他搖了搖頭,擺手道︰「曹爽日益猖獗,恨不得把腳踩在司馬家的頭上,何晏今日帶兵搜家,幾乎沒有半分把我們放在眼里的樣子。哼,他既然懷疑我司馬家窩藏死士,意圖謀反,那就算是真的有死士,準備謀反了,又有何妨?即便拼死一搏,那也是他們逼反的。」

司馬懿聞言停頓了好幾秒,忽道︰「如果為父現在告訴你,咱家真的陰養死士,散于民間之中呢?」

他只是隨口這樣一說,氣話就已佔了五六成,突然之間听到父親真的窩藏死士,登時臉色微變。臉色很是復雜,既有恐懼,又有興奮,低聲道︰「原來父親早就做好準備了,我等不圖謀,必為他人所害。只是——」

「只是,邁出了這一步,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司馬懿澹然一笑,沉聲道︰「天下之事,絕無萬全之策。若是行事須萬事俱備,那我司馬家落到今日的田地,也無需心念著什麼翻身的機會,他曹爽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又拿什麼跟他爭呢?兩三成機會的事干了也是白干,那是亡命賭徒,早晚傾家蕩產。」

說到這里,悠然地說︰「為父正在等一個時機成熟,有七八成機會之際,賭上全部的身家性命,以換得求生之機,至于能否成事,全憑天意,這才是豪杰之所為。」

司馬昭心悅誠服,陰冷道︰「父親說得極是,曹爽要致我們于死地,我們便致他于死地。不止要除掉一人,連其三族,一並滅之,逮住機會,絕不容許這樣的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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