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野到坊門都快關上了才回來的八郎一回到家就感覺有些不對頭,府上突然多了許多繡衣緹騎。
已經十六歲的八郎自然也知曉了不少事,他三哥這年紀已經跟著阿耶去河西戍邊了。
作為武勛世家子弟的八郎雖然是幼時頑劣,但人卻不笨,很快就把府中的緹騎跟隔壁的燕王府聯系起來。
不過這種事,也不是他能言語的,一路來到堂上,見到大哥和三哥還有三嫂,不由的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進了堂屋。
「大哥,三哥,見過三嫂。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這幾天正想去南山去看蠻哥呢。」
「我跟你三嫂是下午剛回來,你這又跑什麼地方去了。」
「嘿嘿,我跟李家大郎,也就是大嫂的他佷子,還有楊家的幾個表兄表弟,一起去相撲了對了三哥,蠻哥呢是不是上後院玩去了早知道你們回來我就跑趟州橋夜市再回來,給蠻哥帶些雜嚼」
八郎很喜歡三哥家的小佷兒蠻哥,一看到三哥三嫂在家自然是以為蠻哥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不過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說起小佷兒,三哥和三嫂看著這麼不自在?
「咳咳蠻哥留在城外了,明日才能回來」
「哦」
傅淮川見此情形笑了笑,這小子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外面跑了一天了,去後院給阿娘說一聲去。」
「是兄長。」
長兄如父,阿耶不在家,這家中大小事務就是傅淮川在管,因此他對大哥還是有些畏懼的,立馬就听了吩咐往後院去了。
本來三郎夫婦回來,楊氏肯定是要張羅一席家宴的,不過孫子沒帶回來,楊氏直接連家宴也沒張羅,也就各回各院了。
趙元殊這邊跟兄弟兩個說了一聲就回三郎原來的院去了,堂上只剩下兄弟兩個。
「阿耶應該快回來吧?這次倒是讓趙元槊這小子又撿到便宜了。」
等媳婦兒一走,傅津川立馬坐下,站著挨了半天的訓,也有些口渴,說完了話也端起放涼的茶水喝了一口。
「應該就是在七月初說起齊王,倒也是有些本事,這次若能順利剿滅紅蓮余孽,這金身也就塑的差不多了雖然比你還差了一大截,不過年輕一輩之中,也算難得。」
兄弟兩人此刻說的,其實跟國事已經沒什麼關系了,幾乎完全可以算是家事。
雖然分府別居,但傅津川到底是傅家人,所以有些話注定是不能當著趙元殊說。當然一趙元殊的聰明,也不可能不清楚這兄弟兩人的要說的是什麼。
但有些事,她是注定不好參與。
八大國公府,雖然與國同休,傳承百年,素有忠義之名。但要說誰家沒點小九九,可能這些人自己都不信。
誰家關起門來,沒自己的一本帳?
而這些事,注定是不會當著趙元殊面前說起的,畢竟是天家人。
「當年在揚州,就是跟在我後面摘果子,這次是跟著阿耶,也不知道這趙元槊自己有多少本事,陛下想讓他跟我在軍中相互制衡,估計是就是讓他坐鎮一方,而我在上京,這樣一來東宮才坐得穩,阿耶自然是清楚的,所以這次直接想要把平滅紅蓮的大功送于他,不過我擔心,趙元槊若是真成了勢,別在又是個吳仁光啊」
傅津川對于趙元槊,觀感也是很復雜的。
誰都知道他是東宮親信,跟齊王趙元槊年幼的時候還有些過節,但其實兩人都是武人性情,習慣了直來直往,甚至趙元槊他統兵打仗的本事最少有一半是跟著傅懋修傅津川學的。
當年傅津川在上京練兵,趙元槊直接就把自己當個小卒跟著一起操練。
後來壽州之戰,趙元檀作為傅津川的副手,能學到幾分,都是個人的造化。
所以兩人的關系不算親厚,但也不算差。
在皇子之中,除了東宮太子,也就是齊王和遠在蜀中的益王趙元楹與傅津川有些交情。
而這次山南平亂,趙元槊也立下不少功勛,如今已經是宗室之中難得的將才。
不過拋開皇子身份,就說在軍中的影響力,依然是比不得傅津川這個在上京享了三年清閑的武安侯。
「陛下想要栽培趙元槊,很明顯是在牽制我傅家,太子雖然更倚重你我兄弟,但跟趙元槊也是骨肉至親,只要趙元槊沒有反跡,日後定然是在軍中跟三郎你分庭抗禮的」
傅津川听了兄長的話卻不以為然道︰「日後怎麼樣不說,就他現在,還不夠格。」
傅淮川卻道︰「齊王氣量不小,這幾年在山南,听說與軍中諸將日漸親厚,你若是在上京在閑置幾年,怕是也相差無幾了」
「哈哈哈,我還巴不得他趙元槊聲望蓋過我,這樣那些清流估計就不會整日盯著我嘿嘿」
「沒仗可打,你閑的住?」
听到兄長的問詢,傅津川很是認真的想了想。
「沒仗可打也挺好的不用死那麼多人了,我就安心得在上京城做個太平盛世的富家翁可這想太平,也不容易啊」
傅津川倒也真不是說假話,他十六從軍,如今將近十年的時間,什麼慘烈的戰場沒見過?
疏勒城之戰,尸橫遍野。
壽州之戰,淝水不流。
松州之戰,大江盡赤
這些都是他親手所為,親眼所見。
見過了太多慘烈,其實他更喜歡看看上京,成都,揚州這些天下大城的錦繡繁華和山村市井的淼淼炊煙。
功績,爵祿,名望他都有了。
自此天下太平,他自然也覺得極好。
若是有些小亂子,可能也輪不到他帶兵,殺雞焉用宰牛刀。
沒有大戰事,他估計三十歲之前是沒機會出鎮一方了。
但傅三郎也並沒有因此喪失了銳氣。
哪怕是在上京閑居,每日也要早起打一套拳,耍一套槍,隔三差五還要射獵。
閑來無事還要看看兵法戰策,輿圖縣志。
畢竟西北二虜,遼東燕藩,這些可都是朝廷的心月復大患。
想要太平?
可不是一兩個人能說了算的。
別說傅家兄弟,就是道君皇帝趙令淵和金帳大汗毗沙門,也說了不算。
什麼時候打仗沒人說得準。
所以這刀槍,更得磨快了。
這個道理傅津川肯定是懂得,傅家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就時常念叨一句話。
「天下雖安,忘戰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