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津川沒有回公主府,而是直接來到了履仁坊的國公府。
雖然成婚之後已經分府別居了,但府上他的院子依舊留著。
趙元殊此刻就在國公府,要監視隔壁的燕王府,還有比英國公更好的地方嗎?
繡衣衛的千戶胡蘭卿此刻就站在梯子上,手拄著國公府的院牆,似乎在探尋對面的動靜。
而傅津川剛一回到家,就被母親直接叫到堂上一頓訓斥。
原因嘛
「你自己有事急著回城,就把蠻哥一個人扔在南山別院了?你做的這是什麼事」
傅津川很像說也不是他一個人,我那幾十個護衛各個都是好手,再說黃老爺子也在那邊,還有青桃和紅芍但面對盛怒的阿娘,他是不敢頂嘴的。
趙元殊坐在一旁低著頭也不說話,雖然因為身份關系,這個兒媳身份尊貴,做婆母的楊氏不好說什麼,但訓兒子總是行的吧?
但當著趙元殊的面,訓斥傅津川,話里話外的讓她也不由的有些紅了臉。
這不是指桑罵槐?
偏偏這事還讓她半點脾氣都沒有,畢竟這婆婆說的一點錯處都沒有,任誰也挑不出不是來。
你們倆人有急事回來了,就把我孫子扔在城外了?
這話雖然沒明說,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趙元殊雖然不用像傅津川一樣站著挨訓,坐在堂上卻也是如坐針氈。
還不如站著挨訓呢。
但偏偏楊氏還真不能這麼做,畢竟是公主殿下,雖然是傅家的兒媳,但身份尊貴,那能隨意立規矩?
這要是讓御史知道了不得彈劾傅家藐視宗親?
楊氏訓斥了好一會兒,這邊長子傅淮川才出言勸慰,加上大兒媳李氏和幾個妯里勸和,這才消了氣回了後堂。
一會兒的功夫,正堂上就剩下了趙元殊和傅津川以及兄長傅淮川。
傅津川這邊坐到座位上,嘆了口氣道︰「我今天就不該回來」
兄長傅淮川卻笑道︰「這事讓阿娘知道,早晚跑不了你的」
趙元殊卻沒受什麼影響,一來是訓斥的不是他,雖然含沙射影,但她也不覺得有什麼怨氣。
畢竟這婆母說的又沒錯。
「兄長,這幾日皇城司和繡衣衛的人都要在國公府盯著對面,飲食夜宿上要給府上添麻煩了」
等人都走了,趙元殊才說道正事。
傅淮川坐下擺擺手,然後喝了一口茶道︰「殿下不必客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何況這是國事。三郎,今日在宮里可有什麼成議?」
傅津川這邊也坐下,將宮里的議事時候的事說了說。
「兵部牛尚書主張早做準備,戶部劉尚書說國庫空虛,禮部尚書說此時應當放燕王世子回去盡孝,各執一詞,也沒商量個結果出來,最後還是李相出來」
傅津川這里刻意隱去了單獨奏對時候的話,雖然眼前的一個是嫡親兄長,一個是親密無間的妻子。
傅淮川听後點了點頭,「這也正常,不過讓你去,相比陛下和東宮是問了能否出兵吧?」
听到這,傅津川笑了笑,卻沒說話,對于兄長能夠猜到這些,他是一點不驚訝的。
傅淮川繼續道︰「這幾年朝廷為了山南道平亂,花了幾千萬貫,如今財賦不足,想要一鼓作氣平滅燕藩是不可能的,一旦動兵,不能建功,光是糧餉就得把朝廷拖垮若沒有山南之亂,這倒是個機會嗎,可惜啊」
趙元殊和傅津川聞言,也都有些潸然。
可惜。
「今日午間開始履仁坊的行人就比往常多了許多,現在外面最少有幾十個皇城司的探子時刻盯著,下午城陽公主進了國公府,先是待了十幾個繡衣衛,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又調來了幾十個緹騎,不用想也能猜得到,坊外的人手也不會少,相比皇城司是收到消息了」
燕王府書房里,剛點上燈,世子吳藥師與妹夫張遜之幕僚陳劍州正在商議著如何應對眼下的情況。
燕王病重的消息他們其實三日前就已經收到了,但眼下這種局面,幾人卻也是束手無策。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能讓朝廷放吳藥師回遼東。
想要偷偷 出去,根本沒機會。
不說現在,就是平日里燕王府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皇城司的耳目。
什麼瞞天過海金蟬月兌殼的計謀,想都別想。
朝廷盯得緊著呢。
除了朝廷,上京大大小小的幫派,也都是某些人的耳目。
陳劍州說了半天,又嘆了口氣道︰「王爺這幾年身體就不太康健,這次病重還是要早做打算,世子早日回遼東主持大局,不然二將軍那邊」
二將軍,說的是自然是吳仁光的二弟吳仁恭。
吳仁恭年歲比起吳仁光來,小了十幾歲,年近五旬,正是壯年。其人在燕藩內也算是一大軍頭,多年以來與金帳汗國以及遼東各藩部的作戰之中,立下過不少軍功,因此頗有人望。
燕藩軍中可是有不少人支持這位,指望吳仁光死了之後來個兄終弟及。
就算礙于禮法,不能繼承王位,可那個節度使的位置也讓人惦記不是?
特別是此時吳藥師不在遼東,這就更讓燕藩之中的人心浮動。
因此吳藥師必須盡快回到遼東,不然他這個世子,即便做了燕王,也得繼續留在上京當擺設了。
張之遜的眉頭挑了挑,這幾日議事的時候他幾乎從來不開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吳藥師突然笑道︰「哈哈哈哈,朝廷若不放我回去,那就讓二叔去接手遼東這個爛攤子好了,我就在上京享富貴好了,左右我還是駙馬,下半輩子謀個富貴,不難吧?」
听著吳藥師的話,陳劍州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連連嘆氣。
這時候張之遜卻突然開口了︰「等大寧的奏表回來,朝廷應該會放世子回去,說不定還會派人護送」
陳劍州聞言愣了一下︰「張兄的意思是?」
「誰做燕王對朝廷的威脅更大?道君皇帝和太子殿下都是聰明人,這個道理不會不明白,即便一時為形勢所擾,早晚也會想通這個道理,等道奏表以來,世子就去大明宮求見陛下」
張之遜的心思與傅津川跟太子的進言幾乎是如出一轍。
什麼樣的人做燕王,對朝廷的威脅更小?
兩害相權,取其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