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回京,東宮僚屬和元帥府的屬官們自然一道跟著太子殿下。
燕王世子吳藥師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這一年對東宮和帥府的屬官來說,因為戰事,大多數時間都需要兢兢業業,殫精竭慮處理各種軍務政務,但對于吳藥師來說,揚州之行不過是游山玩水看熱鬧。
以至于他甚至都有些不想回來了。在他看來,揚州是真的好啊。
風景秀麗,物華天寶。
本朝詩人筆下的揚州,他在去揚州之前也多有耳聞,特別是在上京待過之後。他就覺得這天底下還能有比上京還好的地方?這揚州應該有些言過其實了吧。
等到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還真是淺薄了,揚州可太好了
什麼「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還有什麼「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一點都沒夸張啊
不過他估計,這輩子不出意外的話,是沒什麼機會在去揚州了。
河陽公主與吳藥師夫妻兩人自從燕王扣關之後,就貌合神離。跟吳明達這個小姑子的關系,更是一言難盡。
所以直接在吳藥師南下之後,就搬進了公主府。
本來公主出閣的時候就應該賜府的,因為選址一直沒找到讓河陽滿意的位置,道君皇帝知道女兒不滿意婚事,所以在這種事上也就隨她去了。賜府一事就拖了下來。婚期之後一開始兩人夫妻相處的還不錯,也就沒急著。
等吳藥師隨軍南下之後,在揚州干的什麼事自然也是瞞不過河陽公主的。
所以河陽公主直接就在這期間去了公主府居住,甚至吳藥師回京了她也沒有回去的意思。
吳藥師自然是對此心知肚明,而他又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所以回京之後立馬就去了公主府。
他先是請趙元惠回燕王府,趙元惠听了之後直接沒言語,賞他一個白眼。
結果吳藥師直接不走了,就直接住在公主府里。
畢竟駙馬都尉住在公主府里也是應有之意,這有什麼丟人的?沒看武安侯在京城的時候都是住在城陽公主府上?
本就心里有氣的趙元惠倒是被他這舉動給鬧得哭笑不得,倒也由他去了,夫妻之間鬧別扭,不讓他在睡正屋就算了還能真把人趕出去?
一大早被侍女叫起的吳藥師打了個哈欠,洗漱一番才來到正屋來跟公主一起用早餐。
「你昨晚干什麼去了?困成這樣。」趙元惠看到吳藥師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後問道。
「沒干什麼,就是起早了」
趙元惠想想,昨晚在府上住的,倒是沒什麼機會能出去鬼混,也就不在追問了。
「你在揚州跟三哥見過面吧?」
這邊吳藥師一邊吹著熱粥,一邊回道︰「嗯見過了,齊王殿下從兗州率軍本來是要去揚州,後來壽州告急,就轉道壽州了,還跟武安侯一起率軍跟叛軍打了幾仗,最後迫降叛軍去了揚州之後太子殿下專門安排了個家宴,請了齊王跟武安侯還有我對了席上還說你來著」
趙元惠一听有些狐疑,「說我什麼?」
吳藥師可能是一大早還沒睡醒,腦子有些混沌,直接月兌口而出道︰「就是齊王跟武安侯打架,還有你跟城陽公主吵架被說哭了」
趙元惠手里的快子直接拍在桌子上,看著吳藥師。
吳藥師這會看到她的眼神,目光灼灼的,才趕到事情有些不妙。
「別生氣啊,他們當時喝多了都,就說點舊事,還說什麼武安侯被先生打手板,齊王被罰站,太子殿下被罰寫千字文,也不光是說你的事你這怎麼還生氣了太子還有齊王不都是自家人嗎武安侯也是近親」
趙元惠嘆了口氣道︰「行了,吃飯吧。」
她其實只是那一瞬間覺得很難堪。
丈夫,和兩個兄長,還有一個這些人坐在一起飲酒,說得還是她年幼時候的窘事。
吳藥師試著問了一句,「你跟城陽公主,關系很差?」
趙元惠看了他一眼,然後道︰「我跟兕子自小就是對頭,伯父武宗皇帝早逝,父皇一直待她如同親女兒準確的說,比我們這些女兒都要好。我自小就看不慣她,一副清冷的樣子,她想要什麼總能得到。太子哥哥,還有一眾皇兄皇弟與她都很要好」
吳藥師一邊喝著碗里的粥,一面豎著耳朵十分認真的听著妻子說著舊事。
「父皇、皇後娘娘,還有教我們讀書的師傅,都夸她聰慧,下面進貢的貢品,總是先由著她挑,內府督造的首飾珠寶,也是由著她先挑」
說道這里,趙元惠笑了笑,「其實就是這麼點事,我跟她卻爭了十幾年不對,是我自己一個人較勁,她其實從來不跟我們這些姐妹們爭因為她想要的,什麼都有了」
包括如意郎君。
最後這幾個字,她只在心里說過。知道她心事的,也就只有胞兄趙元槊了。
吳藥師只是安靜的听著,然後一邊喝著粥吃著胡餅。這些東西,他自然是不清楚。
或者說有些東西他根本就不願去探究。
兩人已經是夫妻了,但身份畢竟不同于普通夫妻。一樁典型的藩王和皇室的聯姻,身後都有各自的立場。
可以說這樣的夫妻關系,非常脆弱。
但眼下,吳藥師還不得不盡心竭力的維持著。
第一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其二,在兩人相處之中,河陽公主其實從來就沒有什麼問題。
有問題的一直是他。
先是燕王率軍扣關,就差直接掀起反旗了。朝廷雖然礙于形勢沒有追究這件事,只發了旨意申斥。
但可以預見的是,只要朝廷騰開手,一定會削藩。
燕王府自然不會束手听命,到時候戰端一開,兩人關系就很難調和了。
而他本人在揚州也可以說得上是放浪形骸。太子殿下在議事的時候點過他,齊王對他更是從來沒有好臉上。
可以說他要不是燕王世子這麼個身份,在揚州的時候就得被收拾。
現在回了京城,還不知道道君皇帝會不會下旨把他拖到宗正寺在打一段板子,或者在抄個十遍《道德經》,想來最近戰事繁忙,道君皇帝應該顧不上搭理他吧?
不過這次卻沒能如他所願,居于深宮操持權柄的道君皇帝在百忙之中,還特意想起他這個女婿,看了一眼皇城司的風聞報。
結果就是,剛剛用過早飯的河陽公主府上就開中門迎天使。
賜給河陽公主錦緞百匹,珠寶首飾一套。
然後是有御史彈劾駙馬都尉吳藥師在揚州期間尋花問柳,敗壞風氣,命其前往宗正寺待審。
等等,這手腕子,怎麼突然就有點酸呢?
還有上,突然就隱隱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