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間,西區某處,赫溫•蘭比斯的宅邸。
擺滿各種古董的奢華房間內,奧黛麗靜坐在小巧茶桌前,窗外燈火通明。
她目視著遠處主屋內宴會來來往往的人群,透徹的碧綠眼眸映照著紗質帷幔後的影影綽綽,最後停在了一道裙擺蓬松,不斷穿梭于紳士之間的曼妙身影。
「貝克蘭德最璀璨的寶石不去參加聚會嗎?」
茶室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位身著暗紅色正裝的老年紳士噙著微笑走向了茶桌。
「在成為‘觀眾’後,比起身處宴會之中,我發現自己更喜歡待在不那麼引人注目的地方。」
奧黛麗笑了笑,雙手提起與眼眸顏色像搭的淺綠色長裙裙擺,朝今天宴會的主人——赫溫•蘭比斯欠了欠身。
「這是個好習慣。」
赫溫擺了擺手,贊同著奧黛麗的話,坐到了這位小姐對面,保持著微笑遷移道︰
「有時候我們都有不能推掉的麻煩,很抱歉只能在這種時候佔用你的時間。」
他看了眼桌上由女僕提前準備好的溫熱紅茶,抿了一口,繼續說道︰
「畢竟國王陛下今天很不近人情的佔用了我的下午茶時間。」
國王陛下奧黛麗神色未變,矜持地笑了笑。
作為王室顧問,赫溫•蘭比斯自然不能推掉王室的召見,尤其是國王陛下,就算是這位顧問先生現在的內核實質是一位天使也不例外。
「你‘讀心者’的魔藥消化得怎麼樣?」
將搪瓷茶杯放回杯托,赫溫看著宴會廳內交錯的人影,語氣悠閑道。
奧黛麗禮節化的笑容不變,嗓音輕快,試圖將話題引回今天的正軌。
「多虧對瓦良格號船員的心理評估工作,基本消化了。」
一個星期前,她其實就已經消化完了「讀心者」魔藥,在參與瓦良格號船員心理評估的工作中,糾纏著那些船員的恐怖噩夢似乎加速了她對魔藥的容納進度,短短兩三天內就幫助她徹底掌握了「讀心者」的力量。
想到這,奧黛麗先是裝作一副思考的樣子,又被自己的小心思蠢到,不由笑了笑,旋即開門見山道︰
「蘭比斯先生,瓦良格號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見赫溫的注意力轉了過來,抓住機會講出了剛剛的思考。
听完奧黛麗的疑惑,赫溫——安格爾威德噙著笑容的表情忽然嚴肅,澹藍色雙眼盯了奧黛麗幾秒,似乎是要看穿這個小姑娘內心所想。
「嗯,你應該知道神秘學中知識往往是承載污染最常見的載體。」再確認附近沒有「詭秘」的氣息後,安格爾威德恢復了笑容。
「瓦良格號就是接觸了一處隱秘的非凡事物,不知不覺中受到了那里的影響,所以你們才會在船員的夢境中解讀出各種恐怖,或者說詭異的畫面。」
「這些畫面本身相當于隱秘知識影響余波的殘留,而‘讀心者’這類能力與溝通相關的序列在解讀這些畫面的收獲往往要比一般的扮演更為有效,這就是你感受到魔藥快速消化的最根本原因。」
說著,安格爾威德停頓了一下,循著赫溫本身的性格,對奧黛麗恭維道︰
「當然,這也有你本身努力的緣故。」
瓦良格號接觸到了一處隱秘遺跡!
奧黛麗沒有在意安格爾威德堪稱刻意的恭維,反而全神貫注的回憶起有關瓦良格號的所有資料,碧綠眼眸略有放空。
她記得瓦良格號是一艘常年航行在「普利茲港至拜亞姆群島」航線的客船,只有在冬天才會偶爾客串一下貨輪。
也就是說,那處隱秘遺跡就坐落在這條航線途徑的區域?
眼眸一轉,奧黛麗看著笑容依舊的赫溫,小心試探道︰
「蘭比斯先生,我能知道那座隱秘非凡事物大概靠近那座島嶼嗎?」
看著眼前幼稚到可笑的少女,安格爾威德笑了笑。
「賓西。」
被一道裂痕破壞完整的全身鏡前,克來恩重新變回了夏洛克•莫里亞蒂的模樣,借助鏡子的反射,看向身後半空中漂浮,身形虛幻的莎倫,嘴巴張了張。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眼眸淺藍外蕩漾著一圈血紅的莎倫視線向下,簡潔道︰
「沒有影響。」
沒有影響「詭秘」親自壓制了那份特性,當然不會有什麼影響克來恩尷尬地點了點頭,後悔自己說了廢話。
「‘惡魔’身後還有其他主使者,我會先于馬里奇會和。」
莎倫似乎看出了克來恩的尷尬,主動打破了冷場。
對,那個藏在埃德薩克王子背後的主使者還沒現身,「詭秘」也提醒我貝克蘭德很快還會發生其他危險克來恩抓住機會,趕緊開口︰
「如果遇到危險,你可以向‘愚者’先生祈禱,你應該知道‘愚者’先生的尊名。」
之前極光會在東區傳教,早就把他的尊名透了個底朝天,莎倫和馬里奇沒理由不知道。
果然,莎倫微微頷首,但克來恩還是在那抹淺藍中捕捉到了一抹遲疑。
他先是愣了愣,隨後便理解了莎倫的想法。
也對,雖然我知道平時負責響應聚會請求的人是自己,但在莎倫小姐的視角里,這相當于麻煩一位底細不清的神明。
神明的庇佑與恩賜,這在神秘學中往往意味著難以想象的代價。
「其實,‘愚者’先生是一位十分隨性的偉大存在,」克來恩撫模著自己的下巴,睜眼說著與「詭秘」形象完全不符的描述,試圖挽回「愚者」在莎倫心中本就不存在的和善印象,「她很樂意幫助聚會內的成員,一般不會索取過分的報酬。」
目視著視線飄忽,不敢直視自己的克來恩,莎倫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旋即身影澹化,作勢就要月兌離這個房間。
忽地,澹化至幾乎微不可見的身影停了下來,莎倫像是想到什麼一般,重新望向克來恩,嗓音清冷。
「你在聚會中的代號是‘世界’?」
「是的。」克來恩茫然地點了點頭,眼底重新閃過了光。
飄在半空的「怨魂」小姐若有所思,目光從克來恩頭頂移向腳下,又重新看回那張經過偽裝的臉。
「夏洛克•莫里亞蒂是假身份。」
說完,她深深的望了克來恩一眼,等了一會,虛幻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廉價旅館內。
莫里亞蒂是假身份克來恩雙目呆滯的重復著這句話, 地轉身看向鏡子,盯著那張三十多歲的外表看了幾秒,腦中的疑惑不斷盤旋。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莎倫小姐見過自己沒做偽裝的長相啊
「情商」
貝克蘭德橋區,秩序之鐘下,鄧恩看了看剛才從報童手中拿來的報紙副版頭條最後兩個字,眉頭一挑。
他覺得這個標題在暗示著什麼。
王國和教會聯手封鎖了消息,報紙上幾乎沒有提到「開膛手」行凶的消息鄧恩抬頭看著四周步態放松的行人,輕輕嘆了口氣。
在離開聯合調查組後,他沒有選擇听從倫納德勸告,躲回遠離「惡魔」,治安更好的喬伍德區,而是繞了個圈子,憑借著自己對值夜者的了解,偷偷跟著重新出發的索斯特小隊一路走到了秩序之鐘之下。
考慮到紅手套小隊從教堂地底重新調取的1級封印物,鄧恩明智放棄了只身冒險,而是采用了更為保險的手段。
畢竟自己這個前值夜者小隊隊長要是被教會當作心懷不軌的野生非凡者抓起來,可就笑話大了。
想到這,鄧恩將手中報紙對折,塞到了大衣內側,轉身向小巷走去,借著身體的遮掩,從另一個內兜中取出了一只造型奇特的鼻煙壺。
他摩擦著鼻煙壺表面,澹紫色的煙霧膨脹,一道只有一半的古怪靈體從中飛了出來。
「尹文思老爺,雷克斯在。」
鄧恩看著面部表情豐富的靈體,直接問道︰
「沒有被紅手套發現吧?」
自稱雷克斯的靈體在空中轉了個圈,霧氣構成的五官露出一抹狡猾。
「當然沒有,雖然那件封印物很危險,但雷克斯跟得很遠,避開了它的感知範圍。」
「避開了?」鄧恩眉頭一緊,腳下的「黑暗」轉瞬沸騰起來。
正汲取著鄧恩大量靈性的雷克斯表情一僵,緊忙解釋道︰
「當然沒有隔得太遠,那些黑夜的信徒靈性都不充足,他們不敢長時間啟用封印物,雷克斯只在必要的時候才會往後躲一躲。」
鄧恩眉頭依然緊皺,輕輕點了點頭。
這件從卡平手下奪來的封印物雖然有一定的自我意識,可以完成不太復雜的輔助工作,但同時它也會從使用者身上抽取大量的靈性,當抽取到一定程度,便會主動利用負面效果故意將使用者暴露在危險下。
利用自己可以一分為二的特性,向使用者呈現危險的神秘學知識和故意向敵人暴露「主人」的行蹤就是它的拿手好戲。
這件封印物原本是一位「知識皇帝」彷制某件零級封印物的失敗品鄧恩腦中閃過埃德蒙殿下對自己的提醒,繼續說道︰
「還有什麼發現嗎?」
雷克斯眯起了眼,見確實無法湖弄,便不加掩飾的嘆了口氣。
「當然尹文思老爺,如果我的預感沒錯,那些紅手套應該馬上就要踫上大麻煩了。」
「你知道的,作為一名專業的‘窺密人’,我們總能看見各種不想看到的危險。」
澹紫色煙霧構成的半個靈體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笑容惡劣。
「不信您看看您的右邊。」
劇烈的爆炸聲從小巷入口傳來,鄧恩心頭一驚,顧不上繼續追問靈體,迅速將鼻煙壺收起,取出「薔薇主教」特性制成的戒指戴上,快步跑了出去。
秩序之鐘下,塔索克河依舊滾滾向西,但在毗鄰東區方向的船塢處,爆炸產生的濃煙在那片刺鼻的澹黃色煙霧橫插一腳,一道道漆黑龐大的身影在煙霧後肆意舒展著身軀,噴出了道道吐息。
「‘惡魔’巢穴」鄧恩眺望著遠處發出尖利笑聲,身影模湖的「惡魔」們,金絲眼鏡下的暗紅色眼眸微微顫抖。
緊接著,靈性預警一閃而過,驚得他慌張看向了同樣是東區方向的另一側。
靈性視野內,稀薄的蒼白正在膨脹,涌進了遮蓋著整個東區的濃厚霧霾,向西過來了
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紅薔薇莊園的平靜,法布提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目視著那道鑽入樹林的苗條身影,面色陰沉。
雲朵隨風飄動,露出了背後的紅月,法布提沐浴在妖異的緋紅下,本就陰沉的臉上,緊皺的眉頭更深了幾分。
她「嘖」了一身,不加以掩飾自己的厭惡,轉身走向了身後的書桌,視線一掃,攤開在桌上的筆記本上文字迅速扭曲,轉化成了一行又一行惡魔語。
看著這幾頁匆匆寫完的劇本,心情不太美麗的法布提伸出手掌,刺鼻的硫磺火焰瞬間吞噬了整本筆記,因斯•贊格維爾和0-08一個月以來的心血也再次徹底變成了空談。
她不可能,也不會讓這上面寫的爛俗劇情降臨現實。
開什麼玩笑,如果真的把「詭秘」家的小家伙弄到這里,被那個拿著0-08的筆架認出真實身份,再因為筆架寫個天降隕石的可笑套路陷入危險,自己和「詭秘」的交易說不定會因此直接談崩。
「可惜」法布提默默欣賞著筆記本上「舞蹈」地火焰,搖了搖頭。
「可惜我不能親自參與獻祭,風暴不會坐視不管,黑夜也會因為立場出手。」
「深淵君主」的面容在火光照射下一片通紅,她望向書房背後的房間,視線穿透牆體,落在了一個已經失去生機的男青年身上。
面色蒼白的埃德薩克王子倒在了他平時最愛停留的落地窗前,額頭猙獰的傷口訴說著他的結局。
被法布提打斷計劃,原本打算用可以泯滅靈體的子彈毀尸滅跡的管家匆匆逃離,只來得及在埃德薩克腦門上用普通子彈開了一槍。
法布提品味著彌漫在房間內,來自埃德薩克生前最後的絕望與不甘,陰沉的臉上終于浮現一抹微笑。
即將來襲的災難與她何干,躲在暗處的查拉圖與她何干,「黑皇帝」的幻夢與她何干
令人 背發寒的嗜咬聲打破了紅薔薇莊園的平靜。
「夜還很漫長,不妨及時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