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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約戰(4000字)

慧明低頭看著桌子上橫擺的長刀,喘息漸漸變得粗重了起來。

他苦苦修煉多年方才塑造出的一顆佛心,如今已是被秦陌三言兩語之間,便摧毀的支離破碎。

佛是什麼?

佛門又是什麼?

慧明自幼時起進入佛門,至今已有數十年的時間,听過不知多少次高僧講道,翻閱過不知道多少本經書, 早已經對佛門印象根深蒂固。

然而,秦陌今日卻是突然告訴他,自己先前數十年的認知,統統都是錯的。

你所信仰的一切,你看到的經書,你所敬慕的高僧, 全都是假的!

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慧明自認為,他並不能像秦陌口中的那個老農一般,舍生赴死,慈悲為懷,哪怕是自己將來邁入了更高的品階,修行變的更加圓滿,他也依舊不能做到那樣。

這讓他的心底漸漸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羞愧。

更重要的是,遍數偌大的佛門聖地,幾千座的寺廟,他竟想不到有誰能夠像老農那般。

甚至于,哪怕是德高望重的住持,慧明也並不覺得他有如此的慈悲。

一個個整日里喊著救苦救難,喊著讓世人月兌離苦海,可到頭來,連割下自己的肉去救一只麻雀都做不到。

可笑。

真是可笑至極。

一群自稱為佛的人,到頭來卻連一個鄉野山村的種地老農都不如!

老農才是真佛,自己這些人, 充其量只是偽佛罷了。

修行路漫漫, 可是修行的盡頭居然是成就一尊偽佛?

那他要這修行有何用?他要這一顆佛心又有何用?

慧明死死的瞪著自己的眼楮,睚眥欲裂,鮮血逐漸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他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猛的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長刀,刀刃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忽然間,酒樓外突然響起了一個肅穆宏大的聲音。

「慧明,莫要听從他人胡言亂語!」

這個聲音里面似乎蘊含著極其強大的力量,猶如暮鼓晨鐘一般,在眾人的耳朵邊突兀的轟然炸響。

只不過,事到如今,已經是塵埃落定,為時已晚了。

在慧明听到這個聲音之前,他的腦海當中便先一步的響起了一個清脆無比的脆響聲。

佛心在這一剎那,轟然碎裂。

慧明苦修多年所換取來的道行,也在同一時間逸散了個干淨。

然而慧明的臉色卻是異常平靜,他的嘴緩緩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眼中滿是欣慰。

甚至眼眸深處還有著一抹對秦陌深深的感激之色。

隨後。

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慧明輕輕揮動了手中的長刀,頓時,脖頸處滾燙的鮮血隨之噴灑而出嗎,濺在了桌子上。

佛門當代弟子慧明,境界高達四品,于紹京城一座普通酒樓當中,自刎于此!

見狀,四周圍觀的眾人下意識的齊齊往後倒退了一步,俱是滿臉的震驚,神色無比的駭然。

一個大活人,居然居然被秦陌給活生生的說死了!

此時眾人看向秦陌的眼神,不知不覺之間帶了一絲的敬畏。

這是何等的恐怖!

他們是從一開始就待在此地的,全程目睹了兩人辯論佛法的過場。

起初,慧明還在正常對答說話,可是不知怎麼的,秦陌只是問了幾個問題,慧明的眉頭突然鎖的越來越緊。

到了後面,他甚至雙目通紅,汗流浹背,手臂顫抖如篩糠,宛若入魔了一般。

沒人能夠想得通,秦陌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就連站在一旁的杭羿,此時看向秦陌的眼神也帶著濃濃的疑惑不解,眼底深處有著一抹駭然。

殊不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們不是慧明,自然不知道秦陌從一開始就已經在不斷的誘導著他,一步步的陷入深淵。

最後又以老農割肉飼鷹,舍生取義的大慈悲,將慧明心中的堅守徹底擊碎,從而致使他佛心崩塌。

不過眾人雖然不知道秦陌如何做到的,但是不妨礙他們此時心底的興奮。

前有佛子當街宣講佛法蠱惑數十余人削發剃度,後有秦陌酒樓辯佛,將一位四品高僧辯到自絕。

而且還是心甘情願,滿懷感激的自絕。

秦陌和佛子之間,孰輕孰重,已然很是明了了。

他們大秦王朝,哪怕沒有清風書院的君子大儒們,一樣可以將這外來的和尚吊著打!

這會看見慧明被秦陌活活說死,眾人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反而是心情舒暢,激蕩萬分,只覺揚眉吐氣。

大秦有秦陌,實乃幸事也!

而在這個時候,人群忽然從中被分開,一行人緩步走了進來。

秦陌微笑著扭頭看去,只見進來的又是一群和尚,為首之人從面容上看,比適才剛死了的慧明還要清秀,顯然年齡更小。

在他的身後,左右各跟著四名僧人,俱是面色冷酷,死死的盯著秦陌,眼中滿是陰霾。

而在這幾名僧人身後,還有幾十個光頭,不過卻是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沒有統一著裝僧袍。

而且他們頭頂雖然是光禿禿的,但是上面卻沒有戒疤,一個個全都雙手合十,安靜的站在原地。

只不過偶爾看向為首之人的時候,眼中都會閃現出一抹狂熱。

為首的僧人走到秦陌跟前之後,並沒有先去看他,而是低頭朝著上半身倒在桌子上的慧明看去。

酒樓當中再一次變得鴉雀無聲,空氣好似都凝滯住了,隨著血腥味逐漸逸散開來,氣氛也慢慢變得沉重了起來。

良久之後。

為首僧人突然雙手合十,緩慢的轉動著掛在手掌虎口的念珠,面露悲哀之色,他先是念了一句偈語,隨後開口說道︰

「慧明師弟,寂滅之後當入我佛國之中,登極樂淨土。」

听聞此言,在他身後的眾人俱是同時低下了頭,一臉的悲傷,但又有著幾分羨慕。

在這名僧人開口說話的一瞬間,秦陌當即便知曉了他就是剛才在最後關頭發出聲音,差點壞了自己好事的那人。

看著此人身後的陣仗,秦陌心底也對此人的身份有所猜測。

「佛子,慧明師弟就是被這廝害死的。」

佛子身後站著的八名和尚中突然有一人站了出來,手指著秦陌,冷聲說道。

聞言,秦陌頓時笑了,他從椅子上起身,聳了聳肩,攤了攤手,笑著說道︰

「這位大師,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害死了慧明大師啊?

慧明大師可是自絕于此的,適才是他親手拿著刀抹了自己的脖子,這酒樓里里外外幾百雙眼楮,可都透亮著呢,看的清清楚楚。

大師,你雖是出家人,但也不能憑空污人清白吶。」

听到秦陌的狡辯,那和尚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從耳朵到脖子,全都漲的通紅無比,雙手緊緊的握著拳。

「慧明師弟向來是個聰慧本分的,若不是你這奸人巧舌如簧,蠱惑于他,他又怎會自絕于此?」

此話一出,秦陌的臉色頓時徹底的冷了下來,他冷冷的笑了一聲,當即便是絲毫不留情面的駁斥了回去。

「蠱惑?原來在佛門弟子的眼里,辯論佛法竟是蠱惑。

如此說來,豈不是只能容許你佛門宣講佛法,容不得他人辯駁了?呵,真是好大的威風吶!

好叫你知道,這里是大秦,不是你們南唐,且先不說我適才有沒有蠱惑,就算我蠱惑了,你又能如何?」

話說到後面,秦陌的聲音已經冰冷至極,同時抬手緩緩握住了腰間的墨刀刀柄。

在他身後的杭羿,同樣沒什麼好臉色,冷哼了一聲之後,當即便是把桌子上浸染了鮮血的長刀給抽了出來,直指眾人。

至于姬顏,依舊是好像個沒事人一般,正在抓著燒雞的翅膀大快朵頤,吃的嘴角全是油。

而此時圍在四周的大秦子民們,听到秦陌口中這囂張至極的話,頓覺舒暢無比。

這才是大秦人應該有的樣子,這里是大秦都城紹京,豈能容得一群野和尚橫行霸道?

大秦以武立國,自建國之初起,就從來沒有跟別人好好講過道理。

大秦唯一的道理,就是手中的刀劍,還有大秦的鐵蹄!

在這一刻,因為秦陌霸道至極的一句話,眾人俱是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了起來。

他們看向秦陌的眼神,已經帶著些許的崇拜。

秦陌可真是我大秦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啊。

至于清風書院那群儒生?呵,給秦陌提鞋都不配,一群嘴上喊著仁義道德的君子大儒們,在這種時候全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誰的心向著大秦,誰的心又向著其他兩國?

現如今可真是一目了然了。

眾人此時對常慎遠通敵叛國的事情,已然是深信不疑。

「小秦大人說的對,這里是大秦,不是你們南唐,就羞辱你又能如何?」

「對,身在大秦,就要守大秦的規矩,由不得你們這群和尚胡來。」

「說的好,滾出紹京,滾出大秦!」

「滾出紹京,滾出大秦。」

漸漸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嘈雜聲音匯聚在了一起,只剩下了滾出紹京,滾出大秦這八個字在空中回響,聲勢震天。

听到這些話,適才出言不遜的那名僧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布滿了鐵青,心中充滿怒氣。

他身為佛門弟子,在南唐的時候,受的是何等尊貴的待遇?哪次離開寺廟去往紅塵,不是受愚民們的敬仰?

可如今來了大秦,先是被秦陌這般當眾羞辱,後又是被一群愚民們口出狂言。

可恨!

可恨至極!

就在他正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佛子突然伸手攔在了他的身前,淡淡道︰

「慧覺,慎言。」

佛子一開口,慧覺的身體立馬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一下,隨後,他面色慚愧的低下了頭。

「慧覺謹遵佛子法旨。」

見狀,秦陌不禁眯起了眼楮,心中一陣凜然。

這個被人尊稱為佛子的和尚,倒是個不好對付的,心性果然夠高,面對他的挑釁絲毫不為所動,竟能如此忍耐。

看來此人需要著重對待,秦陌心中立馬就升起了戒備。

而佛子攔下慧覺之後,卻並沒有做多余的動作,而是靜靜的看著秦陌,緩緩說道︰

「施主今日所做之事,小僧已經全都瞧見了,看來施主對佛法的理解,很是高深,也算是與我佛門緣分不淺。

既如此,不知小僧可否與秦施主辯論一番佛法?」

此話一出,場中眾人俱是一陣嘩然,南唐的佛子,居然要跟秦陌辯論佛法?

這可是破天遭來頭一回。

若是放在先前,眾人定然會勸阻秦陌拒絕此事,畢竟佛子前幾日在街頭宣講佛法,直接讓人削發剃度的事情,已經給眾人留下了心理陰影,簡直是邪門無比。

萬一要是秦陌也被這廝給言語蠱惑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是現如今,他們全程旁觀了秦陌活活說死慧明,心中的自信心自然是大漲特漲。

此時也全都是期待著秦陌能夠答應,好挫一挫佛子的囂張氣焰,為大秦狠狠的漲波面子。

而秦陌听到這話,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

「既然佛子都這麼說了,那秦陌自是理應答應,好盡一番地主之誼。

至于辯論佛法的時間,地點,佛子隨便挑,我都無所謂。」

一言一行,盡數彰顯大秦的氣度。

瞧見秦陌答應,佛子緩緩頷首,他略微沉思了幾許,隨後開口道︰

「那便定在三日之後,臨墨坊的街頭如何?」

臨墨坊,紹京的二品坊市之一,雖離黑水閣和上陽學宮都很遠,不過卻靠近皇宮。

秦陌在腦海當中想了一下臨墨坊的地理位置之後,稍稍思索了一下,當即便點頭答應。

見狀,佛子微微低頭念了一聲偈語,而後道︰「那小僧便恭候施主了。」

「慧覺,把慧明師弟的遺體帶回去,今日當為他誦念《往生經》,好助師弟早日登臨佛國,永獲極樂。」

「謹遵佛子法旨。」

慧覺答應了一聲,隨即便招呼著幾人走到了慧明的尸體前,把他抱了起來。

「施主,小僧告退。」佛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佛子慢走,我就不送了。」

秦陌笑眯眯的開口回了一句,也未曾阻攔慧覺等人的動作,任由他們帶走了慧明。

一行人來的快,去的也快,來時憂心忡忡,去時更加憂心。

秦陌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他看著佛子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面容依舊平淡無比,臉上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至于他此時心底正在盤算些什麼,他人則就不得而知了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

佛子一行人離開之後,一路上都無人說話,氣氛很是凝重。

直到行至半路,慧覺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快步走到佛子身邊,不解的開口問道︰

「佛子,適才為何要攔著我,慧明師弟不能平白被賊人害死啊。」

「慧覺,莫要忘記此行來紹京城的正事,經書至今下落不明,莫要多生事端。

至于慧明師弟,爾等且都放下心,師弟不會白死的,三日之後,自見分曉。」

佛子淡淡的說了一句,語氣之中滿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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