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唐念懷說︰「我不會去的,我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唐念懷的眼鏡後折射出奸詐的光,說︰「去看看,也沒什麼不好,看看他們能給出什麼條件。」
卿卓灼冷冷地看著他,說︰「那我的一條命值多少錢呢?值幾塊地?幾個項目?」
唐念懷感受到她的敵意,連忙訕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一個滿頭銀發,一臉慈祥的老太太被人簇擁著走了過來。
卿卓灼連忙站起來,喊︰「女乃女乃!」
「我的心肝,那你可要了我的命呀。」
老太太伸出手掌,在她肩膀上用力拍了幾下,似乎是確定她真實存在,才放下了手。
「女乃女乃,我沒事兒。」
卿卓灼說。
老太太拉她坐下,親呢地依偎著她,說︰「我不信,改天你得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讓我看了我才放心。」
「知道啦,你也要去,我听他們說你昏迷了好幾次呢,平時還跟我說自己鍛煉的可好了,還營養均衡,結果一出事兒就沒啥用,小老太太。」
卿卓灼嗔怪道。
老太太哈哈大笑,摟著她說︰「咱們祖孫倆一起去!」
唐念懷在旁邊有些尷尬,模模鼻子,說︰「老太太一直都身強體健的,肯定沒問題。」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不怒而威,說︰「那是當然,我老太婆自然是得活得久一些,不然我這個孤苦無依的孫女就要被別人欺負死了。」
唐念懷訕笑,說︰「您說的哪兒的話呀?哪有人敢欺負她呀?」
老太太冷眉一提,一雙飽經風霜的眼威嚴十足,說︰「那不就是你嘛?我倒是問問你,這陶家是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讓我孫女被他們家的孽徒孫子綁架了,還去他們家。」
「我,我真不是這個意思嘛!」
「哼!」
老太太從鼻腔里發出音,目視前方,不卑不亢道︰「欺負我孫女兒的人,一個都別想逃過,別想走什麼歪門邪道來,讓我們家同意諒解,不可能。」
「是,是。」
唐念懷連忙點頭。
「明天就要開學了,你今天可得休息的早點。」
老太太一看她,就換了個表情,慈眉善目。
卿卓灼頭疼,一個假期都沒有放松過,居然就要開學了。
「嗯。我知道了,我上樓去了。」
卿卓灼走到三樓,忽然听到宋媽的房間里傳來啜泣聲。
她疑惑地敲敲門,卻沒得到回應。
卿卓灼推門而入,就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用雙手掩面而泣。
她走上前,拍了拍宋媽的肩膀,宋媽身體猛地一抖,很明顯是被她嚇到了。
卿卓灼問︰「宋媽,你怎麼了?你在這兒哭什麼。」
宋媽淚眼婆娑地轉過頭,說︰「我老家的親戚死了。」
「啊?生病了嗎?你要不回去看看?」
卿卓灼問。
宋媽垂下頭,躲避著她的目光,說︰「不是生病,是被奸人害死了,一家都死了。」
卿卓灼感到奇怪,問︰「那報警了嗎?警察查出凶手是誰了嗎?」
「查不出來的。」
宋媽哽咽道,隨後拉著她的手,說︰「小姐,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老爺,早知道我就……」
宋媽話說到一半又停住了,卿卓灼看到窗邊站著只黃色鳥兒,羽毛鮮艷奪目。
她說︰「那你要回老家看看嗎?」
「我不回去。」
「好,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就找我。」
卿卓灼拍拍她的肩膀說。
「我知道了,謝謝小姐。」
宋媽說。
卿卓灼回到自己的房間,撥打了卿家老宅管家的電話。
「喂,小姐,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管家問。
「管家伯伯,你還記得宋媽的老家在哪里嗎?」
卿卓灼問。
管家沉思片刻,很快說出了一個地址。
「你確定沒有記錯嗎?」
「沒有。」
卿卓灼說︰「好,我知道了。」
然後她掛了電話,臉沉了下來。
系統突然說︰「你在懷疑宋媽?」
卿卓灼說︰「自從我到這里,我能感覺到她對我態度的變化。而且她的老家居然和青衣門是一個鎮的。」
系統砸吧著嘴,說︰「可是她在你身邊那麼多年,要是想害你的話,早就可以下手了。」
卿卓灼點點頭,她也是這樣覺得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去上學了。
剛走到教室,就感受同學們熾熱的目光。
段可頤飛奔上來,緊緊抱著她,說︰「你被綁架那幾天,我天天看新聞,就怕看到你被抹脖子的消息。」
卿卓灼汗顏,看來她被陶斯詠綁架的事情,全江城人都知道了。
同學們圍了上來,有問她怎麼逃出來的,也有問她陶斯詠有沒有打她折磨她的。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其他人並沒有對陶斯詠有任何譴責或者恐懼,反而一臉興奮的說︰「這不就是小說里面的強制愛嗎?沒想到他居然還是個病嬌。」
段可頤拍拍桌子,說︰「還強制愛,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卿卓灼噗嗤一笑,說︰「你們的寒假作業做完了嗎?等會兒就要收了,我可不會留情面的。」
其他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補作業了。
「我是真沒看出來,他看上去還像個人,沒想到居然能干出這種混帳的事來。」
段可頤吐槽道。
「還是你三觀正,其實我挺擔心的,他在學校里面很有威望。我怕其他人反而覺得是我不知好歹。」
卿卓灼說。
段可頤抓起她的手,說︰「怕啥喲?他們敢說你什麼,你就罵他們好了。你快跟我講講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兒,我只看到新聞上說抓到歹徒了,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卿卓灼把事情的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
段可頤手杵著下巴,說︰「陶斯詠真的變成傻子了?」
「他腦袋里有血塊,然後也做了智商測定,都說他現在的智商只有兩歲左右,但我一點都不信,肯定是他裝的。」
卿卓灼挑眉說。
「我也覺得,哪兒就那麼巧呀?剛被抓到了就變成了傻子,他肯定是想博取你的同情。」
段可頤說。
「我又不是腦子壞了,同情他?他囚禁我,毀掉我的人生大事,用鐵鏈子把我關起來,把我丟到那種地方的時候,他可沒有同情過我。」
卿卓灼憤慨道。
別說陶斯詠變成傻子了,就算變成癱瘓,植物人,就算被人挫骨揚灰,她也不會原諒他的。
段可頤模模她的頭,一臉贊許地說︰「這才是新時代獨立女性。」
一天的課結束後,兩人結伴出了校門,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那里。
卿卓灼心里有不詳的預感,果然其他人一看到她,就紛紛讓出了一條路。
一顆老榆樹下停了一輛林肯,車邊倚靠著一個少年,身量頎長,黑色碎發灑在鬢邊。一個中年男人焦急在旁邊等待,說︰「少爺,你趕緊跟我回去吧!」
「我就不,我要在這里等著灼灼姐姐回來。」
陶斯詠一臉稚氣地說。
卿卓灼抱著胳膊,走到他面前,冷冷道︰「他們把你放出來了?」
她說這話時,身體不由得顫抖,那是憤怒和不可思議。
陶斯詠抬起頭看著她,眼中充滿了驚喜,琥珀色的眼珠顯得脆弱單薄。
「那里的飯不好吃,小陶子不喜歡那里,就回來了。」
卿卓灼覺得自己胸口憋了一股氣正往喉嚨那里竄,她剛想開口罵對方,別再裝女敕了,就听到一個男聲。
「我靠!陶哥,你怎麼變這樣了?」
周小言跑上前來,緊緊抱住陶斯詠。
「不要踫小陶子,你好臭。」
陶斯詠捏著鼻子說。
周小言本來就剛打完籃球,渾身臭汗,他松開了陶斯詠,不可思議道︰「你現在怎麼變得那麼娘?」
陶斯詠一把推開他,走到卿卓灼面前,拉起她的手,說︰「我要姐姐抱我,姐姐香。」
「你還不趕緊過來,把他帶回去。」
卿卓灼對司機說。
司機一臉為難,這是他不想把人帶回去嗎?這是他帶不了。
他只好來拉陶斯詠,說︰「少爺,你再不回去的話,等會兒回家踫到老爺,他就關你一輩子。」
陶斯詠靈活地躲閃著,搖頭道︰「誰都欺負我。」
周小言欲哭無淚,說︰「陶哥,你這智障病能治好嗎?算了,就算治不好,你也是我兄弟。」
他轉頭對卿卓灼說︰「他特意從家里來看你,為了等你還在這兒站了那麼久,你看他那脖子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你就不能哄哄他,讓他回去嗎?」
卿卓灼毫不客氣地說︰「你倒是跟他兄弟情深,你怎麼不去哄?」
「他不要我啊!」
周小言無賴道。
卿卓灼氣不打一處來,粗暴地揪著陶斯詠的袖子,就把他拖到了車上,然後關上車門,阻擋了其他人的視線。
她用力猛推他,他的後腦勺砸在了車窗上,發出了沉悶的「砰」。
隨後她拍拍手,仿佛像模到了什麼髒東西那樣。
「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你每出現一次,我都惡心的想吐,不管你是裝傻裝失憶。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她剛要下車,卻忽然被抓住手,她右手高高抬起,作勢要打他。他被嚇得縮起脖子,只受了驚的小女乃狗。
她放下了右手,說︰「松開。」
陶斯詠搖搖頭,眼楮通紅,一顆晶瑩的眼淚滴落到她的左手。
她愣怔著,隨後嘲諷道︰「為了騙取我的同情,你倒真是下夠了成本啊!連眼淚都出來了。」
陶斯詠搖搖頭,用極其委屈的聲音說︰「不是的,我疼。」
卿卓灼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檢查他的腦袋,他的後腦勺磕在了車窗上,她伸手一模就是一灘黏糊糊的血。
她的眼楮被那血刺痛了,頓生惻隱之心。然而一股強大的力量又壓倒了它。
有個聲音在她心中響起︰他就留了這麼點血,你就心疼他了?你當初是怎麼被他折磨的?
她收回手,堅定地打開車門。
外面的人仍在圍觀,她催促司機︰「他已經上車了,你趕緊把他帶回去,不要再把他帶到這里。」
司機連忙上車了。
車開始啟動了,卿卓灼只覺得萬分疲倦,轉過身看著旁邊的綠植。想等他走了,她再走。
忽然,身後傳來驚呼,她轉過身,看到車門大開,陶斯詠從車上跳了下來,落地後還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其他人都圍了上去,司機後知後覺地停下了車。
卿卓灼的心揪了起來,整個人僵在原地。
突然,周小言大喊︰「卿卓灼過來,他要你!」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她看了過來,那目光里有譴責,有不滿。
卿卓灼突然覺得很委屈。因為她受到的折磨,他們沒有看到。所以他們就可以要求她原諒陶斯詠嗎?
「我讓你過來,你沒听到了嗎?他傷成這樣,你都不來看看他,你這個女人怎麼那麼狠心啊!」
周小言暴怒,為自己的好兄弟感到不值。
卿卓灼站在原地,憤怒地喊︰「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說句話就能抹平他帶給我的傷害嗎?你給我閉嘴!」
「你們如果有惻隱之心的話,那他現在就應該呆在警察局,而不是在這里。」
說完,她從所有人旁邊經過。
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那倒在血泊里的人一眼。
回到自己家的車上,她肩膀不停地顫抖,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打電話給負責案件的陳警官,質問︰「為什麼陶斯詠不在看守所里面,而是被放了出來?」
陳警官注意到了她在哭,說︰「你先別難過,因為他的身體受傷的太嚴重,所以他爺爺動用了關系,申請了保外就醫。」
卿卓灼的眼淚依舊涌出,她委屈又不甘地說︰「所以他家里有錢有勢,就可以隨便欺負人嗎?」
「不是的,不是的,他的身體情況確實很惡劣。而且我們也在尋找其他人證。」
卿卓灼搖搖頭,不再相信他的話。
她以前看新聞上說,一個派出所所長的兒子被判了死刑後還能逃出來。她那時還覺得離譜,現在看來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