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幻燈》很快要完結了，此時劇情正發展到高|潮階段，收視率更是直線攀升,緊緊咬著另一部大熱的宮斗劇。駿達接手《零》劇組後,火速進行新劇的宣傳工作，並跟ov台談好,準備將《幻燈》大結局拆成兩天來播,中間插入新劇。
《零》雖與《幻燈》是兩個題材截然不同的故事，但《零》勝在制作班底強大,單那三支懸疑大片風格的預告片吊足了觀眾的胃口,而且廖牧然又喜好用拍電影的手法來拍電視劇，畫面的色調微微發沉,道具和服裝也都是精益求精，雖然三支預告都只有短短的三五分鐘，但在廖牧然那藝術品般的鏡頭底下，每一幀畫面都充滿了濃厚的質感。
蘇杭在幻燈里的卓越表現使他人氣迅速飆升,從《釀》中的月兌衣舞郎到《幻燈》里的紅衣魔君,他在觀眾心中剛樹立起一個「妖冶」的美少年形象,《零》接連三支新片預告播出,令人大跌眼鏡——槍戰、鮮血、審訊室，鏡頭一瞬瞬轉換，將那個邪艷的美人重新抽了皮、塑了骨，煥然一新-
自雲城起飛的飛機上。
飛行平穩以後，空姐前後查看一遍，注意到頭等艙那位長相俊美的男人，因為登機時那人神色冷得可怕，所以印象要格外深刻一些，而此刻，那男人竟正捧著手機深沉發笑，眉眼比剛才不知溫柔了多少倍。
而此時的俞葉舟帶著耳機，完全不知有人在好奇地打量他，他嘴角含笑，將手中視頻看完一遍仍然意猶未盡，又將時間條拉回開頭，重新再看。
只听耳機中傳出一段蘇州評彈，吳儂軟語，琵琶輕彈，一位西裝革履的華衣公子昂首闊步邁上茶樓的木質台階，他意氣風發，連衣角也似乎飛揚起來，背景里有人笑喊了句「溫公子」，他便應聲回過頭來，瞳中清澈如許，見到來人，還俏皮地挑了挑眉梢。
不過轉瞬，那眉目如畫的俊朗青年已一身筆挺軍裝，坐在陰冷囚室里一張審訊桌後面，慘白的光線從他背後投射|進來，將青年的面容映襯得格外冷冽而晦暗不明。他把|玩著手中的槍，勾著嘴角一絲笑容，閑散慵懶地望著跪在面前的囚犯。那囚犯拖著手腳上的鐵鎖，死死地盯著他，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到底是誰……」他忽然瞪大了眼楮，驚悚出聲︰「你是——」
青年低笑著，將手中槍支緩慢上膛，他輕抬下頜，半張臉被光束照亮。
「我是……」
突然地，畫面一暗，從全黑的屏幕中央慢慢滲出一團血色來，而隨著這抹血色一同浮起的是電視劇的名字——ero《零》。
俞葉舟被劇中青年那個居高臨下的危險笑容所俘虜，沉浸在其中久久不能自拔，盡管這支超長版預告他已經看了好幾遍，可每次打開看都會覺得心滿意足。他看到蘇杭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富家小少爺成長為城府深沉的優秀間諜，看他獨自游|走在水深火|熱的黨|派斗爭之間，沉著有余，運籌帷幄，他是亂世中最傲的霜雪，也是一把最快的刀。
「溫攸海——！」預告中加入了那段蘇杭挺身相救x黨軍官好友的戲，俞葉舟看著屏幕里兩人抱在一起，一直到被送往醫院救治，兩人的手也沒松開過，臉色瞬間陰郁下來，往後跳過了這段，然後專挑有蘇杭的片段看。
0分鐘的超長片花很快被他拉到了頭，最後一個場景，蘇杭僅著白色襯衣，傷痕累累、皮開肉綻地被吊縛在鐵鏈上，頭顱重重地低著，一縷濕黏的額發垂在他眼前，有猩紅色的液體滴滴答答地流下來——任務完成了，而他卻暴露了。
穆清雲聞訊匆匆趕來，見到已將酷刑嘗過一遍的溫攸海被吊在那兒，他望著氣息奄奄的好友，眼中有隱晦光芒快速閃過，眉頭也隨之緊緊皺鎖起來。
猛地一頓鞭子抽下去，溫攸海薄唇緊抿一聲也沒吭，嘴角甚至隱現笑意。穆清雲眼神一黯，鏗鏘掏出腰間皮套里的手|槍，雷厲風行地上膛，踹開了手執火烙刑具的獄卒，將黑漆漆的槍口頂住了青年的眉心︰「你背叛我。」他凝視著臉色蒼白而唇畔殷紅的好友，厲聲喝道︰「說話，溫攸海！」
這時溫攸海才慢慢抬起在血污中仍舊明亮清澈的眼楮，嘴邊的笑似綻春的花兒，竟無端生出一種渾身浴血的淒艷的美，片刻後他動了動唇，開口輕輕唱道︰「這蒼茫大地……何處去，天寒歲暮……路途窮……」
穆清雲眼楮一眯，手指微動——霍然一聲槍響！
一切戛然而止，所有的紛爭和痛楚全部靜止在這墨一般的畫面里，俞葉舟的心也跟著那聲槍響抖了一下，他靜靜盯著黑下來的屏幕，心里卻在想遙在u市的蘇杭，他閉上眼楮，腦海里又凝出了蘇杭穿著軍裝時的冷冽模樣，仿佛高傲得不可一世，透著一股危險野性的美，而最後一幕軍裝被抽打得破裂時，青年眼中噙著的一抹蔑視一切的笑容更是令那種美攀升到極致。
正盤算著這回下了飛機給蘇杭買點什麼小點心，卻忽然听到耳機里又唱起了小曲兒，俞葉舟納悶地看向手機，發現已經黑了數秒的屏幕竟然又緩緩亮起來︰「大雪紛飛滿山峰，沖風踏雪一英雄……」
——他看了那麼多遍都是一黑屏直接退出了，原來後面還有彩蛋！
「……帽上的紅纓沾白雪，身披黑氅兜北風。」畫面回歸一開始的那座評彈茶樓，一個年輕的背影坐在桌旁，懷里斜抱著一把三弦，生疏而認真地撩撥出低沉的音色，「這蒼茫大地何處去，天寒歲暮路途窮。」
畫面里有人喚道︰「攸海。」
如開頭一般，彈撥三弦的青年聞聲回過頭來，他微微一呆愣，繼而慢慢抿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至此，整個預告片才算結束，回歸真正的平靜。
俞葉舟也看愣了，因為那抹笑容太過溫柔了，似海灘上柔軟的沙，像天邊綿綿的雲，直叫他心甘情願地把心髒丟進去。待回過神來，他仍是心神激蕩，但還沒忘了趕緊暫停截屏，然後喜滋滋地把這張圖片設置成手機桌面，捧在手心里慢慢欣賞，這樣只要一解鎖，能看見蘇杭對他笑了。
盯著這張屏保看了好大一會兒，俞葉舟不由吞了口口水，悄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月復，往下那處已經很久沒有得到紓解了，近來愈發的烘熱難耐。照理說他這屬種應該是冬春兩季發|情才對，這種炎熱盛夏，他恨不能鑽進空調里保持身體清爽，可眼下……他特別想跟某些人做點讓彼此身體都黏黏糊糊的事情。
但想歸想，他跟蘇杭之間的談話功能好容易才恢復正常，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下了飛機，俞葉舟照著他微博粉絲推薦的一個地兒，買到了傳說中好吃到爆的冰鎮豆花，按照蘇杭的口味加了些甜椰女乃和芒果粒，抵達片場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的暗下來了，正好趕上蘇杭拍今天的最後一場戲。
是場動作戲，蘇杭需要親自完成部分動作，而跳窗等高難度動作則由武替完成，也不知道劇組哪兒找的替身，跟蘇杭實在是太像了，不僅是身材，連側臉都有幾分相似，乍一看，兩人活像一對雙胞胎。
因為某些角度廖牧然拍得不滿意，蘇杭又只好補拍了幾條，接連挨了好幾頓「揍」，俞葉舟心疼地望著他。而街道的另一邊，蘇杭的替身先結束了另一組的拍攝，跑去跟劇里唯一一個排的上名號的女演員搭訕，兩人有說有笑，甚是開心。
俞葉舟盯著那替身的背影，像是蘇杭在跟美女聊天，單這麼一想，覺得嘴里咂起來酸酸的，那邊蘇杭一下戲，他擠開了竹鈺，搶到青年面前去。
竹鈺翻了個靈活的白眼︰「…………」
蘇杭看見他了，卻沒理，只月兌了外套掛在肘上，徒步往酒店的方向回。俞葉舟便不遠不近，慢吞吞地在旁邊跟著，走了大概七八分鐘，他才發現這不是去酒店的常用路，頓時有點迷茫。
「是小路。」過了會，蘇杭突然開口。
俞葉舟「哦」了聲，又低下頭默默不說話了。
蘇杭看了他一眼︰「你今天又是順路來的？」
「……嗯。」俞葉舟點點頭，「有個生意。」
蘇杭輕輕笑了下︰「什麼大生意還要你每周都要親自來一次，賣豆花？」
俞葉舟沖他眨了眨眼，解釋道︰「這個是順路看見，買了。」
「哦。」蘇杭撩起一縷碎發，挽到耳後去，說起話來卻不給俞總留一點點面子，非要戳穿他，「豆花在城東，片場在城西，機場在城南，你是怎麼順路的？繞了u市一個圈？那你下次可以看看城北有什麼好吃的，一塊捎來。」
「城北有家自釀的小酒吧，里面的果酒挺不錯的，可惜他們不許外帶……如果你想去的話……」俞葉舟盯著蘇杭脖子後頭的一滴汗，正搖搖綴在那里，看得他口干舌燥心癢癢，有點說不下去了，只想將它趕緊抿走。
蘇杭拍了一天的戲，還多是動作戲，所謂春困夏乏秋打盹，這天還沒黑，他已然困得飯都不想吃了，不經意地側頭一看，旁邊這俞大總裁雖然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但臉色著實不太好看，有點黯淡無光，眼下也微微發青，好似勞累了多日。
眼看穿過眼前這條小巷子能繞到酒店了，俞葉舟才見了蘇杭連一小時都沒有，忽然舍不得這麼放青年走，他默默然站住了腳，望著道旁的長椅，羨慕地說︰「蘇杭，這兒挺好看的。」
「……」蘇杭納悶地看看他，又看看四周雜物凌亂的小巷，連巷子路邊的長椅也是某劇組不要了的道具，不懂哪里好看了。
俞葉舟笑了笑，輕聲說︰「先把豆花吃了吧，冰鎮的呢，過會兒不涼了。」
蘇杭看了眼他手中的袋子，也沒說什麼，走到長椅那兒坐下來，伸著手管俞葉舟要豆花。
俞葉舟怔住幾秒，才順著跟過去坐到他身邊，從袋子里取出一個小塑料密封碗，又給他遞去一把小勺，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聲音，道︰「慢慢吃，听說兔子腸胃都不好，吃太涼容易拉肚子。」
「……我還听說貓都怕水呢，你怎麼還洗澡？」蘇杭听完瞪了他一眼，背過身去舀豆花吃。
俞葉舟欣賞著他一勺一勺吞咽|**|白的豆花，蘇杭吃東西沒什麼動靜，安安靜靜的特別乖，像手心里還沒長大的小女乃兔一樣，他越看越覺得喜歡，頭便一點點歪過去，猝不及防貼上了對方的肩頭，如願吮走了那顆晶瑩的汗珠，嘴里喃喃道︰「真好，這樣真好……」
蘇杭專心吃著豆花，沒留心到這男人在搞什麼小動作，此時感覺到頸後微微一熱，才忽地慍惱起來，剛要站起身來罵人，卻听到背後傳出輕微拉長的呼吸聲，還有若有若無從男人身上飄來的香水的味道，和自己身上正用著的這款茶調香水一模一樣。
什麼人啊，這樣竟然都能睡著。
盛夏的傍晚，一日余光蒸著大地，巷口一棵柳樹搖曳著翠綠的枝條，香水的清新與豆花的甜氣漸漸融合在一起，伴隨著眠後沉沉的呼吸聲，時光都被繾綣著拉長了。
「俞葉舟，俞葉舟！」
「嗯……蘇杭……」背後的男人歪靠在他身上，眼楮沉沉地闔著，無意識地呢喃著夢話，甚至還輕微打起鼾來。
蘇杭搖了搖頭，輕不可聞地抱怨了一聲︰「忙什麼能把自己忙成這樣……看在豆花好吃的份上……」
他放慢了吃豆花的速度，用小勺一粒一粒舀出沉在碗底的芒果粒，听著俞葉舟的鼾聲，自己也不禁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困得打起盹來。
迷蒙之中，好像听到了什麼東西 嚓一聲。
夏日本來聒噪一些，晚風習習的夏夜更是小蟲的狂歡天堂，他也只當是什麼扇翅的飛蟲，並沒有多想。(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