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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鄆王的困境

大理寺卿定楮看著施禹水︰「施通判是嗎?」

施禹水點點頭。

大理寺卿說出了令他驚訝的話︰「汴京被金兵圍攻之時, 官家曾下詔各地勤王之師入京。鄆州知州張叔夜帶領五千軍馬趕來汴京勤王。汴京圍困被解後,張知州曾經稟明官家, 他所帶領的五千軍馬里, 有一千多人乃是逃難的施通判從梁山上勸降的賊寇。」

施禹水愣住了, 他只是跟張知州建議把鄆王私下募集的上千兵勇趁機轉正,誰知他卻給那些人安了個「招安」的名頭,還把鄆王的功勞徹底抹去了?

再稍一思索, 他又覺得自己明白了張知州的想法。張知州是朝廷任命的鄆州知州,他雖然跟鄆王達成了協議允許王爺招募兵勇, 但前提是這些兵勇真的是用來對付金人的。而今官家登基, 與鄆王君臣的名分已定。張知州為免鄆王再生事端, 索性將鄆王的手下當做招安了的梁山賊寇, 這樣就斷了鄆王起兵的心。

張知州把這招安的功勞按在自己身上,未嘗不是猜到了自己跟鄆王有什麼暗地里的打算, 所以用這一招來離間自己跟鄆王。這件事後,任憑鄆王跟自己有多深的交情,怕是也不會再信任自己了。

可是自己還不能推辭。自己若是再說出鄆王的功勞來, 只怕他不但不好,還會死得更快些。

施禹水想通了這些, 硬著頭皮認了下來︰「尋常時候這些落草的賊寇自然是一大危害。可在關系到我大宋整個國家的金兵面前, 這些賊寇又只是小疥了。下官因想著這些賊寇也是我大宋子民, 自然也能為國出一份力,這才出面招降的。」

大理寺卿微笑起來︰「施通判既不是一州之長,又能為國出力, 如今還勸止公人將蔡京的家產送給官家解圍,想必官家會對施通判網開一面的。」

他帶著五萬金、十萬銀匆匆入宮去了。

施禹水又回到曾經住過的那座小院,等候大理寺卿帶回官家對自己的處置。

他忽然想起了兩年前自己住進這里,是被周順給告了。後來周順因誣告之故丟了白馬縣令一職,被留在京中在開封府供職。今次汴京被困,不知道周家人如今怎樣了?

還有自己來趕考時去過的史書珠寶鋪,史家的人又怎樣了?

施禹水起身來到小院門前,向那個門子打听起京里的情況來。

從門子的口中,他知道官家下令不論士庶,凡是汴京人士家中的金銀全都要上繳,若有隱匿者則施以流刑。汴京那些金樓、銀樓、珠寶玉石等鋪子,在這次事件中受到的打擊最大,幾乎是傾家蕩產了。

然而,即便如此,搜遍了整個汴京,所得也不過二十萬金。官家打算拿珠玉充數,向金人請求允許時,又被加了一倍歲幣的數量。

門子的語氣里完全听不出一點議和後金人退兵的劫後余生之感︰「汴京這一下就被弄得精窮了,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復過來呢。況且,上一回童貫那個賣國賊前腳跟金國訂了盟約,後腳金國就打過來了。現在大宋跟金國立的這個盟約,還不知道金人會不會遵守呢。」

「听說李大人再三勸說官家還要整頓軍備,以防金人再次背盟,官家就是不肯听,還說跟金人已經議和不許做官的再提以前的事,把李大人為了跟金人打仗提上來的官也給撤了。」

「其實當初就有過這麼一回了。那還是李大人跟金人打仗的時候,宰執誣告李大人,說他打了敗仗把上萬禁軍都給打沒了。官家根本沒派人去查,直接就把李大人給撤職了;後來李大人回來,官家才知道,他雖然確實是打了一次敗仗,不過只損失了不到一百個人,而跟金人可不止打了一次,其他的全都勝了,殺死了上千的金兵呢。」

「官家只想議和,就沒提再給李大人官職的事。汴京的百姓不滿意,把皇宮圍了起來,一直到官家又給李大人官復原職了才散了。這一回還有百姓說要去皇宮門前磕頭,結果又有人說這個官家根本不顧百姓的死活了,還管他干什麼?李大人雖然被撤了戰時的官,不是又給他任命了別的官嗎?最後也就沒鬧起來。」

施禹水問道︰「這個李大人,指的是李綱大人嗎?」

門子點點頭︰「可不正是這位李綱李大人?」

施禹水又問起在汴京城牆附近的樓里住著的百姓。

門子笑了起來︰「大人你還別說,這些窮苦百姓倒還真有些笨法子。」

當初泰祖沿著城牆蓋的樓,用很低的價錢租給百姓來住,說得就是如果遇到敵人攻打,需要這些人幫著守城。這次金國進攻汴京城,這些樓里住的人就想出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對付金兵。

有的是燒開了水往人身上倒;有的是準備了石灰粉專門對著人的臉撒;也有的是煮滾了油,拿小勺一勺一勺地往人手上澆;還有不少小孩子拿著彈弓之類的打人眼楮;

不過,這些樓畢竟離城牆太近了,金兵朝著城里面放箭,大半都被這些樓給擋了下來,也有不少人因此死傷。

施禹水心里就是一驚,正要再問得詳細些,卻見大理寺卿過來了。

他帶著一個吏部官員一起來的,兩人都是滿臉的笑,遠遠地對施禹水拱手︰「恭喜!」之後才展開一張聖旨。

金人雖然退兵,卻還不斷地派使者前來索要金銀財帛。官家正是著急的時候,大理寺卿帶進宮里的這一大批金銀立刻就讓官家心花怒放了。

官家得知是蔡京那個狗賊偷偷帶出汴京的,恨得兩手直拍座下的椅子。問明了蔡京的尸體被扔到了亂葬崗,這才解氣地說便宜他了。

大理寺卿趁機又將施禹水請罪之事說了出來。官家大手一揮︰「通判上面還有知州,他又不是一州之長,何罪之有?」因滑州落入金國之手,施禹水這個滑州通判顯見得是做不成了,官家又召來吏部官員,一番升降任免之後,下旨施禹水調任嚴州知州。

施禹水听到聖旨上不但沒有怪罪自己,反而將自己升任知州,立刻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他向吏部的官員打听這個嚴州是在哪一路,怎麼好像沒听過的樣子。

大理寺卿替他回答了︰「前幾年道君皇帝在位的時候,有個摩尼教在睦州起事,施知州知道這件事吧?」看施禹水點頭,他才繼續說,「賊首方臘伏誅後,睦州改名嚴州,另有遂安軍節度;方臘出身的青溪縣也改作淳化縣了。」

施禹水恍然大悟,原來就在杭州旁邊,他還想起自己還有一塊地買在這杭州跟嚴州交界的地方呢。

他又打听到,上皇已經被官家接進宮中,伴駕的鄆王一家又被賞賜了原先的鄆王府幾句居住。

離開小院,施禹水回到碼頭去尋王大,卻見武澤也在這里。原來他留在毫州的當天晚上就偷偷地設法殺死了蔡攸,之後連夜離開了毫州直奔汴京。施禹水他們為了搜出蔡京的財物停船耽擱了時間,因此被武澤給趕上了。

三人尋到一處客棧將就著住下,施禹水吩咐王大去打听周家的消息︰「周順不管怎麼說也是王二同母所出的弟弟。前番汴京遭難,不知道周家人怎樣了。你去打听到消息,回頭也好告訴你兄弟。」

之後他又留武澤在客棧看著那箱子書籍字畫︰「蔡京已死,又是新朝換舊朝,你那個通緝令應該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只是這箱子書畫我大致上翻看過,很有些孤本,留在這客棧里沒人看管我不放心。我只去鄆王府上拜見一下交代一聲大王子的事,很快就回來了。」

武澤應了。

再次來到京中的鄆王府,雖然鄆王失去這座府邸只有不到一年的功夫,然而坐在帝位上的人已經從他的父親變作了他的兄長,鄆王心里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听到來訪的是施禹水,鄆王倒沒有不見,只是那種疏離之意施禹水感覺得到,非常明顯。

他率先開口︰「王爺,下官從滑州逃難出來流落到了鄆州,到王府去拜訪時王爺已經協同王妃、子女等人同往杭州,見上皇去了。」

看鄆王歪在椅子上,半閉著眼懶洋洋地點頭,他便繼續說了起來︰「府上的管家說,王爺沒有帶大王子同行,叫下官捎帶上大王子同往杭州見駕。不想又遲了一步,王爺已經跟隨上皇的御駕回京了。」

鄆王這才睜開眼︰「哦?你說的是兒吧。你把他帶到京里來了?」皇兄說是把鄆王府賜還給他,還留他一家都在京里居住,實際上是想要監視他。

當初他到杭州伴駕,跟在上皇身邊,萬一汴京有事、官家有失,很有可能他這個伴駕的鄆王會被父皇立做下一個皇帝。這一點不但他自己知道,皇兄也知道。無論他做什麼,都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趙楷對自己的日後很清楚,永遠被皇兄懷疑,一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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