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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禹水沒有接︰「下官也算是棄城逃亡, 還是請張大人擇日將知州大人的事上報朝廷吧。」

張知州應了︰「官家雖然打定了主意議和,因金人尚未同意, 便下詔各地將領帶兵入京勤王。本州本已打算明後日便起兵往汴京去, 帶上這官印也無妨。」

他將其他人都打發出去, 這才又對施禹水說道︰「施通判,你雖不是一州主官,然也有失城之責, 要不要與本州同往,賺取一點功勞, 日後也好面見官家?」

施禹水搖了搖頭︰「下官實在只是一名書生, 于軍事上一竅不通, 就不跟著添亂了。」

張知州有些不悅, 語氣也有點嚴厲起來︰「施大人亦是蒙受皇恩的,如今有機會報效國家, 為何如此畏首畏尾?甚至于以不通軍事之語來哄騙本州?」

施禹水急忙起身行禮︰「大人誤會了,下官並非推月兌之言。大人請想,官家甫一登基便任命了李綱大人為東京留守, 李大人一力主張堅守都城,待各地勤王之師到達京師, 金人自然不敵退卻。而且, 下官也听聞李大人親自督促汴京城內軍民打退敵兵, 穩固城守。」

「可官家卻又听從宰執等人議和之言,不斷遣使到金營求和,把李大人百般布置全都做了廢。下官因此百般提醒自己, 萬不可明明不知兵事卻硬言兵事,以免誤國。請大人明鑒。」

張知州聞言思索一陣,竟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是本州誤會了。」

施禹水急忙詢問鄆州可以調動多少兵馬勤王︰「下官與鄆王是同年。王爺曾告知下官他在朝中言防備金人之事被太上皇誤會,因此就國;其後在其郡國內招募了上千壯丁訓練,以備將來對抗金人。王爺也說曾與張知州報備過。如今大人要入京勤王,正可將這上千兵勇由暗轉明。」

張知州深深地看他一眼︰「原來足下與鄆王還有這樣深的交情。不錯,王爺的確向本州說起過招募兵勇的事,去年還在本州這衙門里調了兩員小將去做教師。」

州衙兵馬一共才有五六千人,總要留下一半護衛鄆州,鄆王的一千壯丁的確算是個補益。

張知州考慮過利弊,很快就下定了決心,但他也有顧慮︰「不過如今鄆王攜著王妃並子女到杭州見駕去了,鄆王府上只留了長史、管家等人。這一千人本州若是直接帶走,恐怕將來鄆王回來會責怪。」

施禹水忙獻計︰「不如下官往杭州一行,將此事告知鄆王?」

張知州大笑起來︰「施大人是想在上皇面前露個臉,也好防備官家日後追究嗎?」

施禹水面上略帶尷尬︰「大人明察秋毫。官家如今被困汴京,恐怕會遷怒下官這樣的失城官員。下官的確有失城之責,但下官自認罪不至死。當此之時,不想直面官家怒火,枉送了性命。」這是瞎話,他當然直到現在入京的話,等到年底金兵再次入侵,就逃不月兌一個「死」字。

不想張知州竟頗為贊同︰「自古以來便有‘文死諫,武死戰’之說,臣子莫不視做榮耀。豈不知為了成全自己,令那上面坐著的君王得了一個什麼樣的名聲?便是人子盡孝,亦有‘小受大走’之說呢。施通判此舉眼下稍有避嫌之意,為長遠計卻是上策。」

他很快就同意了︰「施通判且隨本州一起前往鄆王府,本州帶走一千壯士,施通判向長史說明前往杭州面見鄆王報備此事之意。」

兩人帶了幾個隨從乘轎來到鄆王府,長史得知是知州親臨,立刻開門迎接。

施禹水從後面的轎子里出來,向門子笑道︰「這位上下還識得下官嗎?」

門子細看施禹水,終于驚叫起來︰「你不是早上那個花子嗎?」他懊惱地跪下請罪,「小人不知大人是官身,多有冒犯。」

施禹水親自把他扶起來︰「上下請起。王爺王妃不在府中,上下謹守門戶,何罪之有?」

長史出面接待了兩人,張知州道明來意,長史為難道︰「這,下官不敢做主啊。」

施禹水跟張知州再三說明,長史終于松了口︰「既是這邊帶走人馬,那邊就去通知王爺,下官便斗膽應承了,施大人莫忘記在王爺面前為下官美言幾句。」跟著又吐露人馬還在梁山上訓練,府中倒是有王爺特制的兵符。

張知州性急,催促長史將兵符拿給自己︰「充做教師為王爺訓練兵勇的是下官州衙的官員,下官再有這兵符在手,定能調動梁山人馬。」

存放兵符的鑰匙在管家手中,長史又去請了管家來見,施禹水立刻認出這是在汴京鄆王府上見過的那位管家,當下與他相認了。

管家知道施禹水是自家王爺的人,很快就交出了兵符。張知州急不可耐地帶著兵符走了,施禹水被管家留了下來︰「施大人確實是要去杭州的嗎?」

施禹水點點頭︰「這是自然。」他除過把忽悠張知州的理由拿出來之外,又私下說了另一個理由︰「萬一汴京也落入金人之手,自然要另立新君的,王爺在上皇身邊可謂近水樓台,下官此去亦想勸王爺耐心侍奉上皇,靜待時機。」

管家對後面這個理由大為贊嘆,跟著就托他帶一個孩子一起去杭州︰「王爺大婚之前有過幾個妾室,大婚後有的放出去了,有的留在府里繼續服侍。王妃產女後,其中一個妾室也與半年後產下一子。妾室雖不幸亡故了,王子卻活了下來,如今已有五歲了。」

「王妃所出的王子今年三歲。王妃性妒,見不得大王子,因此王爺命小人將大王子養在偏院里。前番王爺出京,大王子重見天日,王妃又心懷不滿,求了王爺,要把大王子過繼。王爺不肯丟掉自己的子嗣,這件事才不了了之了,只是大王子的日子仍不好過。」

「今次王爺見駕,王妃以及王妃所出的子女俱隨王爺到杭州去了,府中只留下大王子一人。施大人既要到杭州去,便帶著大王子同行吧。」

施禹水略有不解︰「王爺王妃都在杭州,大王子便是去了不是仍要看王妃的臉色?」

管家嘆息一聲︰「上皇召見王爺,詔書上是叫他帶著家眷一起的,大王子是被王妃故意留在鄆州的。大王子不得王爺重視,若是再沒在上皇面前露臉,日後哪里還會有前程?他終究是王爺的長子。」

施禹水點了點頭︰「那好,勞煩管家請出大王子讓下官拜見。」

管家很快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出來了。他的衣服看得出料子還是上好的,洗得干干淨淨,只是穿的時間長了有點發灰,而且也不太合身了。

小男孩並沒有拘謹之色,等施禹水行了禮便沉穩地叫他起身。略說了幾句,知道這位施大人會帶自己到杭州見父王和皇爺爺,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喜色。

管家命人送王子回去,這才欣慰地向施禹水道了謝。

施禹水忙說不敢,又提起上橋村跟自己一起來到鄆州的村民們︰「這些村民有家回不得,還請管家在鄆州尋個村子安置他們。」

管家點點頭︰「既到了鄆州,日後便是王爺的食邑了。小事一樁,施大人只管叫這些人到王府來,小人親自吩咐人安排他們到附近的莊子上落戶。」

施禹水這才告辭。

他再次來到州衙,白縣令已經決定跟隨張知州勤王之師回京請罪。施禹水便請出了自家娘子,帶武澤和王大回到客棧。

他先吩咐白縣令的兩名隨從到州衙去尋他家大人,又請來喬里正︰「本官已經到鄆王府上說過了,你等只管去王府找管家安置。請恕本官另有要事,不能相送了。」

喬里正等人滿心的感激涕零︰「多謝大人援手。」之後卻不肯在客棧留宿,當下就往王府去了。

施禹水這才有空把「鄆王的管家請自己帶大王子到杭州」的事說給淑娘。

淑娘覺得妾室是娶王妃之前就有的,生孩子也在王妃之後。況且那妾室已經死了,王妃把不滿發泄到一個小孩子身上的行為不對。

她對那個大王子深表同情,立刻就表態路上會好好照顧大王子。

成衣鋪子的裁縫也听說了客棧里住著官員的事,悄悄地找老掌櫃的打听過。知道只剩下施禹水四人還住在客棧里,便先緊著這四個人的衣服去做,只隔了一天便做好了。知州已經于前一天動身勤王去了。

婦人親自拿到店里來請淑娘看︰「夫人的衣服是奴家帶著女兒跟兒媳動手做的,沒敢叫男人們上手。」

淑娘倒不在意這個,只檢查了款式、針腳等都不錯便收下了。見婦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忽然想起衣裳錢可能給的不夠,忙又取出一個金豆來︰「這些夠了嗎?」

婦人接過金豆看了看,認得是金子做的,喜得連連作揖︰「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施禹水叫王大下去跟掌櫃的結清房錢,帶著幾人來到王府去接小王子,準備啟程。

管家一臉羞赧︰「府里的馬匹原有幾匹,都被王爺王妃帶走了。小人只尋到了這兩只大走騾並兩架車,請施大人包涵。」

施禹水搖搖頭︰「管家說的什麼話。先前逃難時,下官把浴桶當船還坐了十余日呢。如今去杭州這一路,別說還有騾車了,就是一頭 牛拉的慢車,也強似兩只腳走路。只委屈了大王子要跟下官和娘子同車。」

王子靦腆地笑笑︰「不委屈,我沒有坐過車,正害怕呢。」

淑娘立刻喜歡上了這個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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