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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子又趕上來向施禹水說道︰「小的送足下一條小船, 把那兩只木桶換下來吧。」

施禹水笑納了。

眾人分乘兩條船往北行了半日,終于來到東平縣碼頭。在碼頭上打問過鄆王府跟州衙的方位, 留下兩個青年看著船, 其余的人都跟著施禹水來到鄆王府。

開門的是人一見門外一群衣衫破舊、面容灰敗的百姓, 頓時就落下了臉,沒好氣地驅趕眾人︰「去去去,討飯也不看看大門, 王府也是你們能討飯的地方?」

施禹水上前一步,客氣地拱手︰「在下是鄆王的同年, 因任上遭了天災人禍逃難至此, 想要拜見一下鄆王, 煩請上下通報一聲。」

門子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揮舞︰「去去去, 哪里來的庶人,還敢冒充王爺的同年?就你這模樣要是王爺的同年, 我還是王爺的兄弟了呢。對了,你們在這兒等著。」說完就縮回院里,關上了大門。

沒多久門又打開了, 門子手里捧著一只托盤,盤里盛著一摞餅子, 旁邊放著兩串錢︰「王爺出門前說了, 遇到逃難的人總要發發善心施舍一點, 這些給你們。」

施禹水急忙問道︰「王爺出門了?是去杭州伴駕了嗎?」

門子听得施禹水居然能說出杭州、伴駕等事,不由地一愣,這位莫非還真是王爺的同年不成?他把施禹水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終究還是不信他是進士,但語氣多少和緩了些︰「王爺昨天才離了王府,確實往杭州伴駕去了。」

他招呼另一個門子又捧了個一模一樣的托盤出來︰「看在你像是見過世面的份上,給你個雙份。你帶著這些錢和吃的趕快找個落腳地,找個活計營生吧。」

施禹水無奈地回過身來,他雖不在意這點錢物,有人卻在意。喬里正指揮兩個青年接了兩個托盤捧著。

淑娘向施禹水說道︰「既然鄆王不在,我看還是先尋個客棧洗洗,去買幾件見人的衣裳換上,然後去州衙拜見知州吧。」

一群人連走了幾處客棧,掌櫃的看了眾人的模樣都不肯收,生怕這群逃難的人住了店不給錢。

直到最後一家看起來比較小的客棧,掌櫃的是個和善的小老頭,模著灰白的胡子說︰「唉,你們大老遠的逃出性命也不容易,小老兒就發一回善心吧。後面有處院子破敗了些,原是小老兒的兒子成親前住的。就是小了點,你們人多,擠擠將就夠住,我就不收你們的店錢了。」

施禹水再次無奈地笑笑,又問他城里可有成衣鋪子。

掌櫃的連連搖頭︰「成衣鋪子是有,可你們怕是沒錢買喲。我看你們身上穿的都沒破,就是髒了點,洗洗曬曬還能穿。」

施禹水命喬里正領眾人先去掌櫃的說的小院,自己一行四人以及白縣令留在店里。淑娘這才從包里拿了一顆金豆出來︰「掌櫃的,還有房間嗎。」

掌櫃接過金豆,拿牙咬了一下,金豆把他的牙崩掉了半顆。老人面帶喜色地收起金豆︰「原來幾位客官不是一起的。上好的房間有空著的,客官要幾間呀?」

「三間吧。」施禹水想了想,自己跟淑娘一間,王大武澤一間,白縣令一間,他若是想帶兩個隨從住大約也夠。

淑娘看看自己身上,又開口道︰「掌櫃的,多燒些熱水,我們都要洗澡。還有,掌櫃的叫人去成衣鋪子里拿幾件成衣過來。」又給了他一枚金豆︰「這是衣裳錢。」

掌櫃的喊活計把眾人領到房間里去,又大聲吩咐兒媳快去給客官們燒熱水,再吩咐兒子去成衣鋪子把裁縫喊到客棧來。

兒子有些不解︰「不是說直接拿幾件成衣過來就行了嗎?」

掌櫃的對兒子諄諄善誘︰「這幾個客官出手大方,肯定是有來頭的。成衣多少都有些不合身,不如叫你馬叔馬嬸來給客官們量體裁衣。回頭客官一高興,再打賞一回,你妹妹的嫁妝就能湊夠了。」

兒子對做爹的佩服的五體投地,拔腳就往成衣鋪子去了。

鋪子離得不遠,很快便來了四五個裁縫,不但拿來了幾件成衣,還到幾人的房間里去給眾人量尺寸。

淑娘本想著直接買成衣可以盡快把身上髒了的衣服換下來,並沒打算再另作新的。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笑著恭維道︰「這位娘子,衣服尺寸不合穿著多不舒坦?奴家這里拿了這幾件成衣過來,也是怕客官們沒得換洗,先湊合著。奴家量了尺寸回去馬上就動手做,要不了三天,幾位客官的新衣服就都能做齊了。」

淑娘看看丈夫,施禹水點點頭︰「那就做吧,每人都再做一身棉的換著穿。」鄆王不在鄆州,也不知道去鄆州州衙拜訪會怎樣,萬一有個意外不得不滯留在鄆州,總不能只穿一身衣服。

裁縫們給眾人都量過尺寸便離開了,「回去趕緊選好料子動手做」。

熱水燒好送進房間,淑娘痛痛快快地洗了熱水澡,從里到外都換上了干燥的衣服,那種逃難的痛苦減輕了許多。

施禹水換洗好之後,在棉衣外面套上了官袍,叫淑娘幫自己梳妝了︰「娘子跟我一起去州衙吧。」

淑娘有點不想去︰「郎君自己去不行嗎?」

施禹水不肯留她一個人在客棧︰「自從我做了官,你什麼時候住過這樣小的客棧?我雖然不是鄆州的官,可好歹也是個通判,又帶著滑州知州的官印過來。張知州那里說不定會給我安排住在州衙里,到時候娘子也跟我一起住進去就是了。」

說著還嘆息道︰「要不是鄆王已經離開了,咱們跟著他一起下杭州正好,可惜了的。」

淑娘見丈夫為自己著想,心里只覺甜蜜,便同意了。

武澤王大也都收拾好了,施禹水便帶上知州的官印、自己的官印,又喊上白縣令,一行五人一起出了房間就要往州衙去。

那掌櫃的老兒驚見才逃難過來花子一樣的人一轉眼換上了官服,嚇得在櫃台里面就跪下來,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不住地求饒︰「小老兒不知道大人的身份,不是有意冒犯的,求大老爺饒命。」一邊又把自己藏在夾帶里的兩顆金豆子取出來要還給淑娘,「夫人恕罪……」

施禹水向掌櫃的笑了笑︰「老人家不須如此,掏錢住店天經地義,老人家收著吧。」

他領著眾人出了客棧,掌櫃的一家子都聚到了一處。

這個道︰「爹,給我看看官老爺給的錢什麼樣子的。」

那個說︰「掌櫃的這小店住過官老爺,以後就要變成大店了。」

不多時,附近的街坊鄰居也有看見從這客棧里出去一個官兒的人趕了過來,看著掌櫃的向眾人展示自家收到的金豆,有的羨慕,有的嫉妒,有的泛酸。

還有的幸災樂禍︰「我早就看見這群人了,在這條街上一路問過來,那幾家大客棧的掌櫃都狗眼看人低不肯收留,這下可便宜了老掌櫃你了。」

立刻就有人起哄說不如去那幾家客棧里打問打問,看看那幾個掌櫃的臉羞也不羞。幸好老掌櫃不欲惹事,好歹勸住了。

施禹水一行來到州衙門口,守門的衙役見了他的官服跟州里的通判一個樣式,不敢怠慢︰「不知這位大人到州衙來有什麼公干?」

施禹水組織了一下語言,謹慎地說道︰「下官原是滑州通判,這是下官的官憑。下官因事到這鄆州來,特意來拜訪張知州的。」

衙役急忙著人拿著施禹水的官憑進去稟報了,請他在門房里稍候。

很快便有幾個人從州衙里迎了出來︰「施大人快請,知州大人正在中堂等候。」

眾人來到中堂,張知州起身相迎︰「久聞施通判之名,不想在這里見到。」

施禹水介紹了淑娘、白縣令,又指著武澤王大說是自己的伴當、一起從滑州逃難出來的。

張知州見有女眷,急忙吩咐人把淑娘送到後院去叫自己渾家招待,然後才皺著眉頭問滑州出了什麼事。

施禹水將金國兵分兩路攻打大宋、河東路這支金兵沿途策反了不少大宋軍隊、與滑州毗鄰的安利軍投敵導致滑州直面金兵、知州為了阻攔金人炸開黃河的事說了。

張知州這才點點頭︰「怪道鄆州這里不曾下過大雨,河里的水位卻上漲不少,原來是上游決堤。」

施禹水又把知州的官印拿給張知州看︰「知州大人說,他炸開河道是為了阻攔金兵,只是我大宋百姓亦要受此大災。他雖是不得已而為之,卻再無面目面對無辜死去的百姓,他遣散了州衙官員,獨自留下。下官想著,總要把知州這片忠心告知朝廷。」

張知州嘆息了一聲︰「可惜你一片苦心,可嘆他一片忠心。」頓了頓才說︰「施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吧,官家一心只想議和,已經連番派人出使金國了。」

施禹水呆住了︰「這麼說,知州算是白死了?」

張知州點點頭︰「金人想要大宋這片錦繡江山,金兵又素有勇 之名,會不會答應議和還在兩可之間。不過金人在滑州吃了這麼個虧,一定會趁機向朝廷問責的。官家為了不激怒金人,也一定會追究的。」

他親自用包袱把知州的官印包好遞還給施禹水︰「這枚官印暫時不宜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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