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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錢玉分別後, 木雪想著方才與她說話時,她那脆弱的、不信任的眼神, 越想越心生疼悶。

索性讓車夫調轉方向,往城中的藥鋪走。

「少女乃女乃, 右邊才是回去的路呢。」陪著她的小丫頭不解,忙開口道。

「我身子不舒服,咱們去藥鋪。」木雪淡淡解釋說。

既然這個不知從哪里來的孩子是她們關系齟齬的根源,那除掉她,不就好了?

這麼想著,隨著馬車 轆「嘎吱」地響了一會兒,能望見挑起的「藥」字望簾了, 她堅定地下了車, 沒帶著那兩個小丫頭,獨自慢慢走進藥鋪里。

這藥鋪蠻大,卻只有一個掌櫃的在守著,他正拿著珠算盤帳, 沒注意到她走了進來。她不得不開口提點他道, 「掌櫃的,有客人進來了。」

「我與四小姐是老相識了,四小姐怎麼是客呢?」掌櫃的笑著抬起了頭,赫然是突然消失不見的淳于敷。

「淳于姑娘!」見到她,木雪驚了一瞬,隨即疑惑地皺眉,「淳于姑娘怎會現身在此處的?」

見她神色猜忌, 淳于敷搖頭笑道,「哎,四小姐真是太傷文施的心了,許久不見,四小姐連句問候都不與文施說一聲,上來就質問文施,可真是…文施心都涼透了。」

「許久不見,淳于姑娘就是以這樣的裝束見人的麼?」木雪不示弱地回她,眼神示意她身上男裝的大夫裝束,「我竟不知,淳于姑娘何時竟然當了大夫麼?」

「嗯,沒了銀錢,只好來賣藝了。」淳于敷笑說著,展開自己寬大的男裝衣袖,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兒,笑道,「如何,四小姐覺著,文施的裝束不錯麼?」

木雪面無表情道,「不錯,比起那些山野里頭的糊涂郎中,多了張巧嘴,可以混口飯吃。」

「哎,四小姐可真是抬舉文施了。」淳于敷笑呵呵地回道。

她這麼腆著臉不把她的話當成一回事,木雪也沒轍,也不想和她東拉西扯下去。

想想以淳于敷的性子,若是在她這里買墮胎藥,定是要被她問東問西,不如換家藥鋪安穩。

想想,她轉身便往外走。

後頭淳于敷連忙叫住她,「四小姐怎麼這般快就要走了?不再和文施敘敘舊麼?」

她听不見似的繼續往前走,將要跨出門檻時,後頭淳于敷卻冷不丁道,「四小姐有了身孕,就不該獨自四處逛蕩才是。」

她听得渾身一震,慢慢轉過身,冷冷盯著她,「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四小姐莫要問文施是如何知曉的,文施只想知道,四小姐想要拿這個孩子怎麼辦?」淳于敷淡笑說,「錢公子她…這孩子,來得有些莫名呢。」

「你不問我這孩子是哪兒來的?」

「哎,怎麼說,文施也是信得過四小姐為人的。」聞言,淳于敷微一笑,「雖說錢公子是女子……但將這孩子看做天賜的麟兒,豈不好?錢公子是個玉人兒,四小姐也是秀外慧中的,兩位都是人中嬌月,若是這樣的人沒了後代承續血脈,反讓那市井里頭的屠狗小人子孫延綿,那這上天,也未免太過不公。」

她神色真摯,讓木雪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下意識模了模自己平坦的小月復,似乎能感到有小手在拍打她,鬧騰著她要出來似的,只覺異常奇妙。

淳于敷微笑望著她的行為,「四小姐,想要留下這孩子了麼?」

木雪沒有搭腔。淳于敷嘆一聲,轉身走向身後的藥匣子,看著藥名抓取了些藥,抓起小金秤,稱重後,用茅紙包住,放在桌案上,嘆了口氣,道,「四小姐不是莽撞之人,今日卻獨自過來藥鋪,想必,心里是有所斷決。這桌上的兩包藥,一包,是安胎養身的,一包,是滑胎之用,四小姐看看,拿哪個好?」

木雪依舊是皺眉不答。

知道她在猶豫,淳于敷笑著搖頭道,「四小姐,當斷則斷,否則這孩子在體內成形了,再打不掉的。況且,後梁人恐怕今晚就要攻城了,四小姐,沒得時候搖擺不定了,還是快做個決斷,回去收拾細軟吧。」

「你說什麼!後梁今晚攻城?!」木雪不可置信地盯著她,「怎會那般快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淳于敷嘆息一聲,拉著她走到藥鋪外頭,望著城中牢獄的方向,道,「四小姐等著,馬上就見分曉了。」

木雪似信非信地在她旁邊站著不動,好一會兒後,只見牢獄上方青煙迭起,火光照亮得那一整面天空發紅,灰黑的煙霧幾乎遮住了半邊天。

見狀,她失聲叫道,「錢玉!錢玉還在里頭呢!」

話落,她轉身就往那邊跑,沒跑幾步,卻忽然迎面撞上一個人,讓她踉蹌地險些兒跌倒。

「姑娘沒事吧?」在她站不穩身子時,那人便先一步扶住她,頗為好心地問她道。

聲音慵懶純厚,該是個美男子。她在心中評判道,抬頭時,果然望見一副不輸錢玉的美貌,就連那一雙含笑的桃花眼,都有七分相似。

「多謝,我沒什麼要緊。」她說著,便要掙開他的懷抱,不料,這男人非但沒有洞悉她的意圖,反而得寸進尺地擁緊了她,瓊鼻畬動對著她聞了聞,笑道,「姑娘身上好香,可是燻了什麼香麼?」

這還在大街上,他便行此孟浪之舉,未免太過放肆!

木雪臉色沉下來,冷道,「請公子自重!」

「哎呀,姑娘生氣了?真是對不住呢。」男人笑呵呵說著,慢慢松開了手。

木雪氣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也不想跟他再計較什麼,心里急迫地就要過去牢獄那里看看錢玉如何了。

方往前走一步,旁邊那男人就好像蛇一樣纏了過來,笑眯眯對她道,「姑娘,要在下送姑娘回府麼?」

她不勝其煩,氣得都想不顧理數打人了,偏這擋在她身前的男人極其沒有眼色,看她神色不對,也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她是煩擾得厲害,可看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頭,這分明就是一對壁人,在打情罵俏。

街角處,錢玉雙眼充血地望著藥鋪前的一男一女,手指摳進了牆壁里都不自知。

「哎呀,玉兒,你不要這樣,快把手松開。」一邊的錢老爺著急說著,跺腳嘆口氣,「你看看,爹不讓你過來,你偏要過來!唉!女人有什麼好,還是權利抓在手里要緊!听說這木全生奪了江南府後,就找人牽線攀上了攝政王,看來,這女人不久就是要高嫁的了,爹原本以為她是個不錯的孩子,誰知,竟然是這樣的人!」

「爹,你別說了,我跟你去漠南就是。」錢玉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身,冷道。

枉費她把她放在心尖上,誰知,她就是這樣對她的。

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四次,她還可以自欺欺人的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可當這麼多次疊在一塊兒,她就是能撐船的度量,被她這麼折騰,也是受不住的了。

「哎,這樣才對。你是先皇的子嗣,就該志在天下才對。」錢老爺說著,望一眼那邊的男女,嘆息了一聲。

看著街角特制的漠南狼煙散盡了,燕寶示才停了繼續騷擾面前女子的行為,並笑著向她抱拳致歉道,「哎,姑娘,可真是對不住,今兒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他立時後退了幾步,舉手投足間舉止異常守禮。

前後判若兩人的形象,讓木雪不禁要以為他是不是腦中塞了石頭一樣,神志不清了。

「公子玩性又起來了。」淳于敷這時也慢慢走上來,見木雪神色不豫,笑著向她解釋說,「四小姐莫怪,這位公子是我舊識,尋常愛玩笑,慣和人鬧的。」

怨不得先前看她被他纏住,她不出面呢。

木雪皺眉,沒閑心和他們再說下去,淡道,「既然如此,那就罷了,小女子還有要事要辦,不多陪了。」

燕寶示綻放出明艷的笑,手上擺出請人的姿勢,「姑娘請便。」

木雪眉頭皺成疙瘩,急匆匆地走到馬車旁,讓車夫把車往牢獄趕。

馬車帶起的灰塵在空中消散後,燕寶示才似笑非笑地盯著木雪離去的方向,道,「孝卿雖說是女子,挑人眼光倒是不錯。這木家的四小姐,樣貌雖算不得頂尖,難得氣質出眾,見識也比一般女子多些,且懂得識世情。加起來看看,倒是世上難尋的女子之一了。」

「公子說得是不錯。四小姐確世上難尋。」淳于敷笑著贊同他的話,卻又暗地拿話敲打道,「不過公子莫要忘了,她名義上還是錢公子的妻,是公子的弟婦,朋友妻尚不可欺,何況親弟婦?」

「呵,淳于姑娘說得很是呢。」聞言,燕寶示桃花眼里滿含著怒意,冷道,「但本公子又豈是那等小人輩。所以如此說,不過是賞識她罷了!」

淳于敷笑點頭,「文施就知道公子是通曉大義的人。」

燕寶示冷笑幾聲,這才沒說什麼。

緩了緩,突道,「呵,不過這木四小姐不錯,京都高家的女兒也差不了多少,清河王前些時日死了,倒是可惜了這個美人兒。」

這代只有家主一個人養了個女兒,他說的,該是高畹兮無疑了。

前朝末帝極喜奪人/妻子,面前的這位主兒,末帝的好處沒學到一絲兒半點,這癖好,倒是承襲了十足十。

淳于敷沒說什麼,只淡淡提點他道,「公子,該走了。錢大人他們,怕還在等咱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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