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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兩人在暗巷里狼狽不堪, 回去時?倒是風風光光。

巡按御史?帶了人馬,把之?前那位管事和?助紂為虐的?縣令一並抓了個正著,幾位戶部官員雖然擔驚受怕了好一會, 但其他地方卻是沒受什麼傷。

反而是英勇無畏拉著夫人沖出陣外, 寧死不屈的?陸無憂成了唯一掛彩的?。

——那身上是著實狼狽,官服上一道道割裂, 還衣衫不整, 隱約可見血跡斑斑, 垂下的?發絲散亂,就連和?他一起?出逃的?夫人都衣裙凌亂, 沾了塵埃。

實在讓人不得?不欽佩!

「霽安,方才?確實是嚇到老夫了, 你也?當真是敢于直言, 回去老夫定要……」

「想不到陸大人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膽魄……」

「回頭本官一定上書向聖上力陳此事!」

賀蘭瓷則理著裙角, 有些微尷尬, 英勇無畏的?陸大人方才?還是沒忍住, 按著她?在暗巷里又激烈地親了好一會,親到彼此都感覺不太妙,才?把兩人都搞得?如此狼狽。

她?下意識攀著陸無憂的?手?臂,還不小心觸踫到傷口,溢出血來。

手?指縫間滑膩, 血腥味絲絲縷縷,而暗巷里也?未必就足夠隱秘,還伴隨著淡淡陳腐的?潮濕氣息,可似隱約可聞的?腳步聲。

場面?一時?非常難以形容。

但現在他十分坦蕩地與眾人寒暄,恍若什麼也?未曾發生。

倒是那位巡按御史?大人見了賀蘭瓷,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她?才?想起?對方還是她?爹的?下屬, 接下來審問查案的?環節便不歸屬陸無憂了,兩人總算能回去休息。

在陸無憂把那件傷痕累累的?官袍月兌下來時?,賀蘭瓷趁機從包袱里翻出隨身帶的?藥瓶走過去,就見他微微愣了愣,道︰「你還真打算幫我上藥啊?不用了……這會血都止住了。」

她?仍然有些不放心︰「你再讓我看看。」

陸無憂眉梢輕提,笑?道︰「你該看的?不都早看過了?」

賀蘭瓷根本已經不管他在說什麼了,抬手?去解他的?衣裳。

陸無憂原本約莫是想掙扎,但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任由賀蘭瓷剝開他的?衣衫,只低道了一句︰「你好主動,可惜不是為了……」

賀蘭瓷看著他手?臂上那道看起?來有幾分駭人的?傷口,心顫了一下,道︰「陸大人,你要是少說兩句,會討人喜歡許多。」

陸無憂微妙地噤聲。

賀蘭瓷指尖沾了藥膏,低頭幫他仔仔細細涂上了,神情專注認真。

陸無憂反倒有幾分不自在,他忍了一會道︰「但不開口我會憋得?很難受,能有個想說什麼說什麼的?對象,不容易。」

賀蘭瓷想起?他上次的?話︰「……就這麼快樂?」

陸無憂笑?道︰「真的?很快樂,人活著不快樂還有什麼意思。」

雪白的?里衣很好辨認傷處,賀蘭瓷又檢查了一下,發覺真正傷到陸無憂的?地方不多,才?放下心來,隨口道︰「怎樣才?算快樂?」

「于我,隨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情,就是快樂。」他語氣帶一絲勸哄般道,「跟我一道出來的?這趟,你不覺得?快樂嗎?」

不用一直悶在府里,不用出入都戴帷帽,想走就走,想看就看,想問就問,確實是之?前不曾有過的?體驗,甚至被陸無憂拽著跑的?那一刻,縱使緊張擔憂,但恐懼感也?與當初她?一個人時?的?驚慌無助,截然不同。

賀蘭瓷怔了怔,仿佛也?感受到了幾分他說的?快樂。

她?剛想點頭,隨後又想起?什麼,有些古怪地覷了一眼陸無憂。

陸無憂在她?古怪的?眼神里品出了什麼,些微靠近,道︰「又不是我想忍,但我多少還算個有節行操守的?人,人生在世,有可為有不可為,我要是真無法無天、任意妄為,你看到的?可能就不是我了……或許是個被朝廷通緝的?大魔頭,所以你最好還是慶幸遇到現在這個我。」

賀蘭瓷忍不住壞心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挺好的?,那你保持。」

陸無憂︰「……」

他的?官服賀蘭瓷本來想交給霜枝來縫,但最後想著既然陸無憂這麼信任她?,不如就嘗試一下挑戰自己,便帶著自己覺得?略有進?步的?女紅,親自上手?了。

結果慘不忍睹,只能說勉強給窟窿填上了,縫線彎彎曲曲,扭得?像蚯蚓,她?自己都有些不忍心看。

陸無憂拎著那件袍子,看了好一會,樂不可支道︰「賀蘭小姐的?手?藝當真了得?。」

賀蘭瓷屈服道︰「你找人重新做一件吧。」

「不用。」陸無憂道,「我決定就穿它了,顯得?樸素,這穿出去絕對無人質疑我的?清廉。」說話間,便往自己身上套。

賀蘭瓷︰「……」內心很想羞恥掩面?。

她?……下次肯定會進?步的?!

***

轟轟烈烈清丈了一個來月,總算干得?差不多。

準備打道回府時?,因為陸無憂名聲在外,當地一個書院的?夫子曾與他同窗,便竭力邀請他前去指點學生,品評文章。

反正也?沒什麼事了,陸無憂便無可無不可地應下。

賀蘭瓷沒想到陸無憂這也?叫她?一同前去。

不過她?很快便明了了。

在陸無憂面?前等待看文章的?弟子大排長龍,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邊,他坐在書院預備好的?桌案上,拍了拍隔壁位置道︰「這位是我夫人,文章亦很不錯,你們若是來不及讓我看,也?可以找她?。」

賀蘭瓷︰「……?」

她?本以為她?只是過來做個擺設的?。

「真的?能問嗎?」

「夫人長成這樣,不用遮個面?嗎?這是……我直接能看的?嗎?」

「我不敢上前……我怕我話都說不出來!」

「我也?是……」

「你們怎麼膽子都這麼小!你們不去我去了!」

賀蘭瓷忐忑地等了好一會,才?見一個比她?小不了多少的?書院弟子紅著臉雙手?高舉文章遞給她?。

接過文章的?同時?,她?慢慢冷靜下來,她?之?前已經看了那麼多文章了,不可能在這種地方露怯,想著,賀蘭瓷凝神去看,很快便找到了問題,緩聲開口。

她?音色輕柔,娓娓道來,不疾不徐間給人一種莫名信服感。

「你真的?去問了?怎麼樣怎麼樣!離得?近看什麼感覺!」

那弟子撓撓頭道︰「光顧著听夫人說話了,沒太注意,但……我居然覺得?她?指出的?問題挺有道理的?,我原本還以為她?只是長得?……」

「陸大人的?夫人當真能指點文章?」

「真的?假的??我也?要去問!」

「等等,我先來的?!」

不一時?,賀蘭瓷面?前也?排起?了一條隊。

她?喝著手?邊的?茶,一邊看文章一邊說,她?速度慢些,也?比陸無憂更為耐心。

旁邊陸無憂一目十行看完就開始嘴上不停,說完立刻換下一個。

賀蘭瓷因為覺得?反正來找她?的?人少,便不是很急,還能有商有量地多回答兩句,然而很快賀蘭瓷就發現,排在她?面?前的?隊漸漸比陸無憂面?前的?還要長——很多人那邊講完,立刻過來排這邊的?。

她?微微有點茫然,拽了拽陸無憂的?袖子,道︰「我是不是還是遮個面?比較好?」

陸無憂停下一目十行的?動作,安撫道︰「放心,那麼多,不可能都是沖著你臉來的?。」

賀蘭瓷聲音壓得?極低道︰「……因為我的?才?華?」

陸無憂迅速道︰「對,沒錯。抓緊點,不然我們天黑根本弄不完。」

賀蘭瓷莫名被激勵了。

她?眼中漸漸燃起?一抹光,就連背脊都挺得?比方才?還要更直,看文章的?速度也?開始逐漸加快,語速亦是。

他倆飛速看著,旁邊的?人更是議論?紛紛。

「陸大人與夫人都好年輕,又都長成那般模樣,這就是琴瑟和?鳴,神仙眷侶嗎?」

「好羨慕啊,日後我要是中狀元,也?能娶到這麼厲害的?夫人嗎?」

「……你怎麼不去想以後是進?內閣好呢,還是去吏部當天官好呢?」

「說實話我以前從沒覺得?女子會讀書居然也?這麼威風,回頭家里私塾,跟爹說讓我幾個妹妹也?去听听好了。」

「你沒听剛才?賀蘭夫人說的?,有條有理,頭頭是道,我覺得?要不是女子不能應試,她?說不定也?能去中個舉,進?士也?說不定。」

「普天之?下,怎麼會有這麼般配的?夫妻啊!」

天色將晚,陸無憂這邊總算看得?差不多,他活動了一下坐了一天的?身子,一看隔壁的?少女還在低聲說著,語速也?不再是她?平日里同人說話那種又輕又緩的?調子,而像是和?他嗆聲時?,那種幾無思索的?直白語氣。

日暮輝色無聲落在她?的?頰邊,浮起?淺光。

排著隊的?人也?都顯得?神色恭敬,不含輕慢,當然旁邊也?有些不屑一顧的?,或是瞧不起?女子不願前來的?,甚至有輕聲嗤笑?的?,但都不得?不承認,她?這一刻看起?來仿佛在發著光。

一個人優秀與否,從來無關性別。

賀蘭瓷講得?唇焦口燥,順手?去拿茶杯,卻發現剛好喝完,正想去叫人添茶,就見陸無憂優哉游哉過來,端起?茶壺,捋著袖子,姿態優雅地幫她?倒茶。

她?一愣︰「你看完了?」

當著眾人的?面?,陸無憂笑?得?溫和?體貼道︰「對,所以來幫夫人藍袖添茶。」像個翩翩君子。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詞。

賀蘭瓷月復誹了幾句,又忍不住抬眼看他,他裝模作樣的?樣子真是令人懷念,現在要麼是很散漫,要麼是很欲,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按倒了親。

她?喝了口茶,繼續開始看,沒一會便感受到了陸無憂灼灼的?視線。

「我也?快了。」

賀蘭瓷說完,努力忽略身邊的?陸無憂,迅速把剩下不多的?文章看完,正要揉揉肩膀,听見最後那名弟子忍不住道︰「陸大人和?賀蘭夫人感情真好。」

「……?」

他們倆今天話都沒說幾句,他們怎麼看出來的?。

她?轉頭去看陸無憂,陸無憂依舊笑?得?溫柔體貼無比,笑?意繾綣,和?他以前勾的?小姑娘五迷三道時?別無區別,賀蘭瓷道︰「我們可以回去了,你能表情正常點嗎?」

陸無憂奇怪道︰「我怎麼不正常了?我不是一直這樣。」

賀蘭瓷也?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最終把那個很早就想說的?評語按在他腦袋上︰「不檢點。」

陸無憂也?呆了一瞬道︰「這有什麼不檢點的?,我就是表示親切笑?了笑?而已。」

賀蘭瓷道︰「小姑娘會誤會的?。」比如她?的?小堂妹。

陸無憂道︰「那不可能,我跟每個人都這麼笑?,總不能每個人都誤會吧。」

賀蘭瓷忍不住道︰「……你自己也?知道啊!」

陸無憂又回味了一下她?剛才?的?話,挑眉過來,唇角含著笑?,語氣慢條斯理道︰「小姑娘會誤會,那你誤會了嗎?」

這會天色已暗,方才?來請教的?弟子也?都散了。

他貼近,飛快在她?頰邊輕吻了一下,大庭廣眾,近乎于肆無忌憚。

賀蘭瓷短促震驚了一會,按著他的?肩膀道︰「回去親。」

「哦。」陸無憂這才?慢悠悠應聲,「感覺如何,現在你總相?信你文章確實不差了吧,我又不會看走眼。」

賀蘭瓷再度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後抬眼,眸光熠熠地看他道︰「我早知道了。」

陸無憂︰「……?」

***

這次再回到上京城郊,不止災民,連粥棚都不太能看得?到,幾位戶部官員這一趟回來也?是累得?夠嗆,在城外驛站附近的?茶寮里歇息都不住抱怨。

「年底還得?清賬,咱們戶部又要大忙了,還是你們翰林院清閑啊。」

「去年的?虧空就沒能填平,今年又是洪災又是饑荒,兵部打北狄要錢,工部重修宮殿要錢,河道那里修堤也?要錢,吏部還想提提月俸。二殿下是沒動靜,他要是就藩,只怕移平太倉都不夠他用的?。」

「哎,慎言慎言!」

「听聞北狄小王子近日就要前來,說是打算和?公主聯姻。要是真聯姻,能消停兩年,省掉些軍費下來,也?行啊。免得?回頭賬算不好,惹惱了上面?……明年還要京察,要不本官還是趁早致仕吧。」

「翰林院真好啊。」

陸無憂應付著,畢竟這種話他听多了,賀蘭瓷倒是津津有味听著。

大道上不時?便有馬車,或是有人駕馬絕塵而過,賀蘭瓷又轉頭去看,心生了一點點羨慕,陸無憂見狀,隨口道︰「邊上驛館有馬,現在騎一會還來得?及。」

賀蘭瓷從躍躍欲試到站起?身,只花了很短的?時?間,便道︰「那我去了。」

其他幾位還在閑聊的?官員不由一愣︰「霽安,你夫人這是去……」

「總不能是去……」

他們還愣神時?,就看見白衣美貌的?少女和?馬廄里的?人交涉過,牽了匹馬出來,隨後踩著馬鐙,姿勢不太熟練,但依然很干脆地上了馬背。

眾人︰「……」

陸無憂姿態自然地溫聲道︰「這也?是我夫人的?愛好,諸位不必太在意。」

賀蘭瓷握緊韁繩,慢慢讓它跑了幾步適應,找到當時?的?感覺,就忍不住夾緊馬月復,讓它奔騰起?來。

驛館旁有個密林,馬匹沖進?去,馬蹄飛馳的?同時?踩起?無數落葉,眼前樹蔭下光影變換,風聲在耳畔呼嘯,她?忍不住揚起?唇角,覺得?身心都很松弛。

然而便在此時?,她?突然听見一個很清爽的?聲音道︰「敢問姑娘叫什麼?」

賀蘭瓷趕緊勒住韁繩。

與此同時?,一直跟著她?的?紫竹也?從樹上落下,攔在了賀蘭瓷身前。

樹林陰翳下,傳來一陣馬蹄聲,有人騎著高頭大馬,拂開密林樹葉,看了一眼紫竹,笑?道︰「這應當是你的?侍衛吧,姑娘是上京人?」

他穿得?服飾與大雍迥異,形似鎧甲,綴著銀鏈與形態各異的?玉石,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極為立體,英俊得?有些鋒利,像刀刃一般,發色濃黑,耳垂上掛了一只獸牙似的?耳墜,腰間別著銀鞘彎刀,睫羽和?發絲一樣濃密縴長,帶著一股野性,但笑?起?來卻顯出了幾分稚氣——他年紀不大,可能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

***

蕭韶安正趴在麗貴妃懷里哭訴︰「我不要嫁!我不要!」

她?這些日子簡直苦不堪言,先前被禁足不說,陸哥哥給皇子講經,父皇為了怕她?繼續丟人,也?不許她?去——導致她?根本沒有機會去見陸哥哥,甚至開始羨慕起?了兄長蕭南洵。

後來陸哥哥上書得?罪人,她?想去都察院看他,又被攔在了門?外。

再後來,他干脆直接跑出城外了,還帶著那個女人!

蕭韶安在百無聊賴的?心酸等待中,得?到了一個驚天噩耗。

北狄的?小王子要過來聯姻,而且目標似乎還是她?,說法是听聞大雍的?韶安公主美貌無比,性情灑月兌爛漫,小王子甚是仰慕,所以決定過來娶她?。

連年征戰,打得?兩邊都很焦灼,今年又是災年,大雍也?不想接著打,對于聯姻自然也?很樂意。

但蕭韶安就不樂意了!

她?甚至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叫人到處散布自己美貌的?傳言在外。

北狄那是什麼地方?

苦寒!邊境!沒有錦衣華服……哦說不定有,但沒有吃喝玩樂,也?無法維持她?奢靡享受的?生活!

她?死都不要嫁過去!

麗貴妃安撫地模著她?的?腦袋,柔聲道︰「也?不一定就是你,咱們宗室那麼多公主郡主,聯姻挑哪個不行。」

蕭韶安眼前一亮,然而隨後她?又耷拉下腦袋道︰「可她?們都沒我好看啊!」

比她?好看的?也?不是沒有,可那……

蕭韶安頓時?又起?了些心思,听聞北狄民風彪悍,對婚嫁一事相?當自由,即便成了婚,只要雙方感情不睦,也?可以奪人所愛。

她?立刻回府,叫來了貼身太監,道︰「幫我打探打探陸哥哥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再跟禮部說讓北狄那個王子也?差不多那時?候過來……」

太監很懵道︰「公主你打算……可這時?間也?不一定能合得?上啊……」

蕭韶安怒道︰「蠢貨!那邊合不上你就讓人去拖延拖延,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嗎?你不是和?司禮監都很熟嗎?他們回城肯定都要從驛館過,你到時?候再讓人跟在接待北狄王子那邊,引他到陸哥哥那邊去……」

太監還是不明所以︰「公主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韶安忍不住在他腦袋上砸一下︰「當然是讓他和?那個賀蘭瓷見上一面?!要是見不到……」她?咬著手?指道,「回頭進?上京了,我再想想辦法。」

太監懵道︰「可那……她?都已經嫁人了。」

蕭韶安面?色不善道︰「真要是被北狄小王子看上了,他跟前曹世子似的?發癲,為了兩國和?睦,說不準也?得?有人犧牲犧牲……」

蕭韶安沒好意思說,她?哥也?挺魔怔的?。

太監對于他們公主的?腦回路難以理解︰「萬一那北狄小王子沒看上呢?」

蕭韶安下意識道︰「你這說得?什麼廢話呢,我都差點……滾滾滾,那女人不就靠著一張臉,快點去安排!」

***

賀蘭瓷此刻下意識警惕,調轉馬月復便想走。

那個少年人卻從馬上跳下來,又對她?笑?道︰「你這匹馬已經很累了,跑起?來也?不盡興,要不要試試我的?馬?」

他身側那匹高頭駿馬,頭頸細高,四肢修長,身姿矯健,毛色是種絲絨般閃著緞光的?淺白,行動間卻又十分輕盈,一看便知卓爾不凡。

賀蘭瓷望著那馬,是真的?動心了一瞬間,隨後便冷淡聲道︰「不必了。」

「可我剛才?看你好像很喜歡騎馬的?樣子,真的?不試試?」他拍了拍自己那匹馬道,「我好久沒看人騎馬都這麼開心了,你們上京講究男女授受不親,我又不跟你騎一匹馬,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賀蘭瓷很客氣道︰「多謝好意,我先告辭了。」

「哎,你真走了,你走也?告訴我你叫什麼呀!」少年人又翻身上了馬,不近不遠地追在賀蘭瓷身後道,「問個名字總不至于不行吧。我有好大一個馬場呢,什麼樣的?名馬都有。」

陸無憂听到消息趕來時?,便看見一個北狄少年正追在賀蘭瓷身後喋喋不休,勁頭熱情無比。

這畫面?,他其實,很不陌生。

但不知為何,這次,格外不爽。

賀蘭瓷看見陸無憂,立刻朝他騎馬奔來,滿臉求救,陸無憂唇角剛揚起?來,就听見那邊的?北狄少年在道︰「兄弟,你哪來的?啊?先來後到懂不懂?」

聞聲,賀蘭瓷也?覺得?格外荒唐,忙道︰「他……」

誰料,陸無憂眉梢一挑道︰「你再早十年也?不會比我更早。」

賀蘭瓷︰「……?」也?沒那麼多年吧。

那少年聞言一愣道︰「你們青梅竹馬啊,哦,那沒關系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嘛,我看今日我來的?就挺巧,說不準是上天注定……」

賀蘭瓷終于听不下去了,道︰「他是我夫君,我嫁人了。」

那少年又愣了愣,道︰「我不介意。」

賀蘭瓷︰「……???我介意。」

「北狄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有道德。」

陸無憂閑庭信步走過去,在那少年愣神之?際,抬腿一腳踢在馬月復上,順便撤身,馬兒受驚,揚蹄狂奔起?來,少年只來得?及拉緊韁繩,便被拖走了。

後面?還嘩啦啦跟了好幾個護衛,一並策馬狂奔。

等人都走了,他才?翻身上了賀蘭瓷的?馬,從她?身後貼過去攬著韁繩,正要開口,卻見賀蘭瓷呆怔著望向他們遠去的?方向,眸中亮著燦光。

她?都沒這麼看過他。

有那麼一瞬間,陸無憂心口突兀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情緒,緊揪著。

他忽然低聲叫她?︰「……賀蘭瓷。」

賀蘭瓷這才?回神,轉頭看著陸無憂面?色淡淡的?表情,忍不住道︰「那馬跑得?好快啊!」

陸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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