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您是我們平南城的父母官,你得多為我們老百姓考慮考慮啊!」有人見張生民不語,生怕他同意孫妙兒的提議,急忙在邊上煽風點火。
孫妙兒神情驟然冷下來,緩緩別過身,盯著說話那人,沉著嗓子道︰「你們的命是命,流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難道真要因為你們的一己私利,讓那些流民活活餓死在城外,到時候平南城外面尸橫遍野,你們就滿意了?」
「好了!」
張生民驀地睜開眼,肅然喝道︰「孫掌櫃說得在理,本官不忍見百姓受難,亦痛心流民無辜。」
「城外現已有流民聚集,一旦超過三百人,本官便特許城門大開,放自願歸順的流民進城。」他聲音停頓了片刻,又說︰「不過衙門如今的情況想必大家都知道,到時候還請各位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既然縣令大人都開了口,那些反對的聲音繼續固執己見多少顯得有些徒勞,只是還有不想掏錢的想繼續在這事上做文章。
「辦法是孫掌櫃想的,孫掌櫃是不是該做個表率呢?咱們的生意眼下都不好,不如孫掌櫃的兩間鋪子,經營得紅紅火火,孫掌櫃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吶!」
孫妙兒頷首凜聲道︰「放心,妙兒定當以身作則,請大人和諸位放心,如若諸位信不過我,我眼下可當著大家的面向大人請命。」
「明日一早,請衙門派人與我一起,前往城外給流民們分發吃食物資,暫時穩住流民,以防暴亂發生。」
她近乎完美的應對之辭一下子堵上了那幾個鐵公雞的嘴。
在場之人,各自心懷鬼胎,都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
幾個商海沉浮的老狐狸都不敢攬這活兒,孫妙兒一個姑娘家就敢憑己力承擔,在他們看來,充其量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孫妙兒主動請纓,的確出乎張生民的意料,他頗為滿意地眼神落在孫妙兒身上,隨即道︰「好。單丘,明日就由你協同孫掌櫃,前往城外接濟難民,切記要保護好孫掌櫃。」
「是。」
單丘應聲領命,這事兒塵埃落定,張生民退堂之後衙門里應召而來的人也都散了。
「孫掌櫃留步。」
衙門里只剩下他們二人,單丘中氣十足的嗓音一開腔,孫妙兒站在衙門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孫妙兒回頭,禮貌性地沖他笑了笑,「單捕頭,怎麼了?」
她見到單丘那張臉,忽然想起那日夜里打烊之後單丘光臨布莊的事,便接了上面的話說︰「想起來了,看我忙得,腦子都不夠用,東西給單捕頭留在布莊了,單捕頭去找我大姑取了便是。」
單丘曾去訂過繡了東里笑笑閨名的那款布,當時孫妙兒承諾給他留一塊的。
「不是。」
單丘眼神里竟然有一絲閃躲,他的臉上向來只能看到堅毅和果斷,孫妙兒不免在心里暗自詫異。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笑笑姑娘一面。」
單丘留下孫妙兒,只是為了這件事。
那日一別,他的思緒徹底亂了,他的心如一汪清潭,二十年來波瀾無動。
他向來覺得,男人的心里,只應有天下和大義,直到他遇到了那個姑娘,確切的說,是遇到了舉世無雙的絕色佳人。
他和諸多男人一樣,都沉淪在美人的容顏之下,但他的運氣好些,美人恰如其分地對他青睞有加。
「我幫你帶話過去,至于笑笑姑娘願不願意見你,就得听天由命了。」
男人的心思向來難以捉模,她連師傅都沒模透,更不清楚單丘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先前東里笑笑對他一往情深,他卻榆木似的不開竅,他也不了解東里笑笑的苦衷,若是知道,他的心還會跟石頭似的嗎?
獨歡樓外華燈初上,繁華似錦,絲毫沒有被穎州之外的戰亂所影響,里面的富家公子依舊花天酒地,紙醉金迷。
孫妙兒進去直奔主題,畢竟是老面孔,又和胡庭知交情匪淺,要見東里笑笑並非難事。
「妙兒,早听說你的新鋪子開張,我還未得空去賀你呢!」東里笑笑整日在樓里待著著實悶得慌,難得來個能和自己說話解悶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孫妙兒擺擺手,沒見一次東里笑笑,她的視線總會不自覺的被那張臉吸引過去,這是張男女都會傾慕沉淪的容顏。
思及那日胡庭知的話,既然東里笑笑和先帝的妖妃生得七八分相似,想來那妖妃也是個頂漂亮的美人。
「你這話說得,我可受不起。」孫妙兒打趣道,「誰不知道凡是東里姑娘所到之處,都是人流如潮,比肩接踵,你要是真去了我的小店,光是來看你的人都得把門檻給踩塌了!」
東里笑笑被她的話逗樂,也跟著笑起來,道︰「上次被雲渺莊買通的那個奴婢,我已經讓兄長處置了,這些丫鬟,吃里爬外的事倒是比誰做得都好!」
「罷了,那件事後來我查證過,也是雲渺莊的下人自作主張,不提了。」孫妙兒的聲音忽然一低,「我來,是替單捕頭給你帶句話的。」
東里笑笑臉上的笑容忽地凝住,一絲希冀從她的眼底緩緩生出,「他,他要與我說什麼?」
「他想見你。」
孫妙兒說完,東里笑笑連忙起身,打開門往外張望了一圈,又拉著孫妙兒往里間走了些,盡管她極力克制著情緒,但孫妙兒還是能感受她的激動。
「當真?」東里笑笑反復確認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苦苦等待似乎有了結果。
孫妙兒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但對于東里笑笑而言,想孤身從獨歡樓離開,簡直難于登天,「明日一早,我和單捕頭前往城外接濟流民,到時我們從獨歡樓後面的巷子繞過去。」
東里笑笑猝然打斷她的話,握住孫妙兒的手,咬著唇,道︰「好,妙兒。」
孫妙兒沒料到東里笑笑這樣輕易的就答應了,她心里對單丘,果然從未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