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我怕。」
高燒中的人兒忽然呢喃起來。
符玉遲猛地驚醒,他一宿沒合眼了,給她喂了藥,烘了衣裳,又怕節外生枝,故而一直在坐在旁邊守著。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稍稍合上眼。
只一會兒功夫,就被她的夢中囈語驚醒,語氣里竟有一絲寵溺的意味,「小妙兒,別怕,我在。」
他把手悄然搭在她的手背上,試圖讓她能尋獲一絲安心。
「師傅……」孫妙兒動了動手指,雙唇翕動,眼皮有千斤重,她睜了幾遍才睜開。
看到的卻是師傅。
原來,不是夢啊,那個溫暖的懷抱是師傅的,藥香也不是自己的幻覺,到底真是師傅救了自己。
這下好了,除了師恩難報,又多了救命之恩。
符玉遲把她額頭上的細紗布換下來,又過了遍涼水,「別說話。」
他從外頭端來剛熬好的藥,遞到她跟前,「坐起來,慢慢喝。」
孫妙兒扶著床沿向上用力,卻險些摔下來,身子太虛了,輕飄飄的,根本使不上勁兒,好在符玉遲及時把她接住。
孫妙兒愣住,自己就這樣跌進了師傅懷里?是不是有故意的嫌疑?
她確實饞師傅的美色,但是她還不至于用上勾引的手段啊!
孫妙兒往後挪了挪,臉色微紅,語氣慌張,「師傅,我自己來。」
她端過藥碗,倉促地抿了一口,真夠苦的,苦得她皺起眉頭,恨不得捏住鼻子才能喝下去。
「良藥苦口利于病。」可是符玉遲根本沒打算給她這個機會,在她抵觸喝藥的瞬間,就用頗為嚴肅的語氣拒絕了她。
孫妙兒硬著頭皮將碗里的藥一飲而盡,過了會兒緩和不少,之前腦子里像灌得石頭,沉甸甸的,脖子也是酸痛異常。
孫妙兒憋著一堆話想問,又不知從何開口,「師傅,武大力呢?」
「我沒見到他,我想起來有東西沒給你,追上去的時候,就發現麥地里燒起來了。」符玉遲低聲解釋道。
孫妙兒點點頭,「唔,原來如此。」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和師傅如何解釋這件事情,武大力對她圖謀不軌?于是自己想跟他同歸于盡?
確實難以啟齒。
孫妙兒沉默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開口,「師傅,武大力對我有所圖謀,我把他拖到水里了,你說他會不會淹死了啊?」
說完的時候,她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自己這是正當防衛,應該算不上過失殺人吧!
符玉遲見她這副略顯慌亂的模樣,直接道,「不算,最多算他自己淹死的。」
「那就好。」孫妙兒緩了口氣,才想到自己一晚上沒回去,估計女乃女乃和小滿又要著急了。
符玉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我已經托人去孫家報過信了,說你在藥廬。」
「謝謝師傅。」孫妙兒笑起來,昏迷之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小妙兒,會是師傅嗎?可是不是師傅還能有誰?
她內心正激烈上演著一出大戲,正想著忍不住偷看了師傅兩眼,趕緊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師傅怎麼會是這種人呢?!況且師傅叫自己小妙兒,她想想還是不敢想!
外頭的撫水村已經炸開了鍋。
昨夜燒了的麥地是李婆子家的,那火勢一直順著風向燒,燒到了大河邊上,等村民趕來救火的時候,半片麥地都化為了灰燼。
李婆子癱坐在地頭,哭了哭了,鬧也鬧了,此刻心如死灰。
這可不是小事,李村長匆忙過來,看到眼前一片淒涼的景象,「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了呢!」
「村長,這可怎麼活不!」李婆子本就因為今年交不上田租愁得夜夜睡不著,現在自家的地還被火給燒了半數,豈不是要了他們全家老小的命啊!
李老頭搖搖頭,「這兒離村子遠,想來是天災啊!」
「天什麼災喲!」李婆子無力地哀嚎道,「我家祖祖輩輩都是撫水村上的,從來就沒听過什麼天火一說,到底是哪個黑心肝的要我老婆子的命啊,燒了我家的地!村長,你要給我做主啊,表兄弟,千萬要幫幫我啊!不然我今日就跳了這河,反正也活不下去了!」
李村長趕緊上前攔住,「妹子,你可千萬別做傻事!這事兒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也會給咱們撫水村一個交代的!
李村長叫來兩個村里的年輕人,問道,「武大力呢?」
「不知道啊村長,今天早上就沒見到他。」
李村長嘆了口氣,「還以為是個能用的!沒想到也是個不著道的!」
平日武大力像個跟屁蟲似的,恨不得天不亮就到李村長家里坐著,而今天卻連人影都沒見。
「你倆,去村里挨家挨戶的吩咐,現在所有在家的都來這兒,無論老少,不能下地的讓家里人抬著來!」
事關撫水村生計,李老頭這次再也馬虎不得。
連孫老太都被叫來了,她領著小滿,看見前面已經聚了烏泱泱的村民,「這是咋了?」
「害,還沒咋了?李婆子家的麥地,你瞧瞧,昨個兒夜里,一半都被人給燒了,李村長查人呢!」
孫老太點點頭,拉緊了小滿的手,生怕被人踫著,早上符郎中拖人帶了口信來,說是妙兒昨夜宿在藥廬,讓自己且安心。
可她哪里能安心?這符郎中怎麼看著是個正人君子,莫不是想騙了妙兒不成,她不敢想下去,但是又覺得妙兒是個聰明姑娘,這麼多難事兒都過來了,應該不會輕易被人給騙了,許是真的學得太晚了。
況且藥廬離孫家遠,天黑行路不便。
「你家幾口人,都在這兒了嗎?」一個青年拿著村里的人口冊子,比對著家家戶戶的人口年紀,盤查得仔細。
終于輪到了孫老太,沒好氣地問道,「你家孫女呢,上面不是記著在撫水村嗎?怎麼沒來!」
「她早上出去了,現下沒回來。」孫老太好聲好氣地回答道。
那人倒也沒說什麼,讓她們祖孫二人先走了。
「你胡說!她昨天夜里根本沒回家!」身後傳來靳氏尖厲的聲音,可算給她逮著機會了,那丫頭指不定去做什麼偷雞模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