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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過癮嗎

燈籠消失在茫茫的漆黑里,一點點光隱隱消逝。

起霧了。

符玉遲怔在原地,直到周遭的世界只剩下窸窣蟲鳴。

「汪——」

遠處的曠野傳來狗吠聲,符玉遲彎著腰,手里的草藥驟然墜地,心上悄然一皺。

她會不會害怕呢——那個瘦瘦小小的姑娘,自己遇到她的時候,她站在低垂的夜幕里,單薄又有種搖搖欲墜的美。

他心上的弦震顫了一瞬。

犬吠聲遠了,他追上去,麥田里火光沖天,男子的瞳孔驟縮,沿著田間小路追進去的時候,一眼瞥見掉在地上的燈籠。

不好!

她有危險!

這團火是剛燒起來不久,他無法想象不久之前麥地里到底發生過什麼,但是妙兒,不能出事!

符玉遲趕到岸邊的時候,只見到那抹身影掉入水中,隨之一起的,還有個掙扎的男子。

他的大腦空白了一剎,縱身越入水中,渴望抓住她的一抹衣角。

洶涌的水流襲來,他目睹她在水里掙扎,好像在和自己比劃什麼。

「妙兒,過來!」他吼道,但在水里只能听到咕嘟的聲響,他竭力靠近孫妙兒的方向。

只差一寸,就能抓住她了!

上岸的時候,懷里的人兒渾身冰涼,符玉遲從前只覺得她看著瘦,現在這樣把她托在懷里,才發覺她渾身上下真是單薄的叫人心疼。

蒼白的臉上見不到一絲血色,平日活潑靈巧的眸子現在緊緊閉著,縴長濃密的睫毛被水打濕,垂垂蓋在眼簾上,嘴唇泛著青紫,在慘白的月光里,仿若一踫即碎的玉琉璃。

符玉遲探著她的手腕,好在自己沒有來遲,還有脈息。

當他見到孫妙兒落入水中的瞬間,腦海中萌生出無數個念頭。

他從出生擁有一切,父母至親,兄友弟恭,錦衣玉食,富貴榮華……

而這一切,到後面一樣樣的從他身邊消失,連存在的痕跡都沒剩下。

他每一次的挽留都顯得蒼白無力,雙親死于摯交手中的刀劍,兄長被自己最為推崇的忠義所害,死無全尸。

整個符家葬生火海,除了他,無一生還。

剛才那樣的感覺,和當年一樣,讓他差點以為又抓不住了。

好像每一個陪伴在他身邊的人,都只是短暫的停留。

從符家消亡後,他對一切的期待都隨著那場大火殆盡,剩下的只是一具軀殼。

他不用記得自己是誰,也不需要記得,在哪里落腳,哪里就是他的家。

偏偏在剛才,他又意識到,自己是一無所有的那一個,每一次他想挽留的人或物,最後都會被無情地奪走。

連聲招呼都不打。

他甚至都沒奢求和那姑娘有什麼,只是想短暫的讓她記住自己,自己也記住她,這就夠了。

符玉遲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水珠,將她被水沖亂的頭發整理好,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樹下。

脈息尚穩,性命無虞。

水里的武大力幾番掙扎之後,終于從水里漂到了岸邊,他抬起頭,正準備從水里出來,對上一雙深邃幽深的墨眸。

他被這凌厲的目光注視著,通體生寒,還想著是在水里泡得太久的緣故。

「過癮嗎?」符玉遲的聲音一掃往日溫和,此刻透露出的是陰森寒意,好似終年不化的堅冰,又如從地獄來的修羅。

這不是他見過的那個窮酸郎中!

武大力奮力扒著岸,「你!」

他的話哽在喉嚨,眼前的男子猝然蹲下,一雙瘦得骨節分明的大手竟是出乎尋常的有力,直接卡住了武大力的喉嚨,讓他發不出聲音來。

「我問你過癮嗎!」他明知手里的人已經開不了口,狂怒地咆哮著,自問自答般。

言罷,滔天的憤怒從心底竄出,再也無法壓制,符玉遲狠狠卡著他的脖子,手腕用力,直接把武大力的頭按進了水里。

另外一只手提住他的頭發,片刻後又把他從水里揪出來,隨即按進去,提出來。

如此反復,武大力四肢撲騰著,大口地嗆著水,在死亡邊緣徘徊,每當他喘不過氣的時候,符玉遲又會讓他松快一口。

然而等待他的,是極刑一般的折磨。

等到武大力被折磨得精疲力盡,符玉遲終于緩緩松開手,他站起身,溫柔地注視著樹下躺著的人兒,此時的神色和剛才判若兩人。

月光打在他極盡完美的側顏上,恍若謫仙臨世。

「咳咳咳咳!」武大力已經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從符玉遲出手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強壯的體格也遠不是符玉遲的對手。

什麼窮酸郎中!分明是鬼!是怪!是劊子手!

符玉遲轉身,低頭笑起來,眼底籠了一層薄霧,「你以為這就完了嗎?」

他反問道,「剛才是這根腰帶嗎?好髒。」

那根腰帶還掛在武大力的身上,符玉遲用一根樹枝挑起來,用腰帶在武大力的脖子上纏了根活結。

他將孫妙兒背在身上,另外一只手則是拽著那根腰帶,他每拖拽一次,那個活結就會驟然縮緊,死死勒住武大力的咽喉,讓他喘不過氣。

片刻他會繼續松開,又反復勒緊。

就這樣一路把武大力拖回了藥廬,體格健壯的大漢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不會結束的。」符玉遲附在他耳邊,輕聲吐出一句話。

武大力的眼前陷入了一片死寂,再也沒了知覺。

孫妙兒渾身滾燙,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就發現了,甚至燒得說起胡話來。

這水太涼了,符玉遲知道她的身子根本吃不消。

他將草藥熬上,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跟前。

孫妙兒在迷糊中只覺得口干舌燥,她好像問到了熟悉的草藥味,又那麼不真切。

像是到了冰天雪地里,整個人都被寒冷覆蓋,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但突然出現的懷抱讓孫妙兒忍不住地抓緊,回來的路上,盡管符玉遲背著她,她的手都是緊緊攥住符玉遲的衣襟。

孫妙兒想著原來真的死了竟是這樣的感覺……自己死過一次,都沒覺得這般難受。

後來寒冷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灼熱的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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