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任命,沒有人有異議。
任命完畢後,正式授予軍職證明之物。
姜瓖把第五營游擊郭子濤叫來,讓他跟張煌言相互認識。
郭子濤仔細打量著眼前的舉人千總,嘖嘖稱奇道︰「讀書人來從軍,很少見,你是軍中第一個讀書人,第五營歡迎你。」
他又再顯出質疑之色,道︰「不過,你從未有從軍經歷,一下子做千總,能勝任嗎?為何不做文官偏要來從軍?」
對于他的質疑,姜瓖沒有回應,讓張煌言去處理,要是連這個都處理不了,那就不用當軍官了。
張煌言不慌不忙,講述自幼希望從軍,不僅學文,還勤練武藝、熟讀兵書,為了有朝一日能征戰沙場,建功立業。
接下來,又再詳細講述著該如何做好千總。
他先是講述,在平常時該如何管理一部的軍務,該如何操練,該怎樣對待部下,作戰基本常識,作戰時又該如何臨敵指揮。
張煌言徐徐道來,說得頭頭是道,郭子濤大感意外,越听越是佩服,一個從無從軍經歷的讀書人,居然懂得這麼多。
待張煌言說完後,郭子濤的質疑消失了大半,道︰「張千總,光嘴上會說沒用,還要看你怎麼做。」
他稱呼對方千總,已經接受了張煌言這個千總部下,至于是否稱職,還有待考察,需要實踐才能證明。
張煌言信心十足,道︰「請郭游擊放心,卑職一定會做好!」
隨後,他跟著郭子濤前往第五營。
大同軍的軍營分布,一般以營級為單位,第一營駐扎在城內,其余四營分布于大同的東南西北。
至于總兵直轄部隊,部分部署在城內,部分在城外。
大同城南十里外,新設立的第五營,軍營便在此處。
整個營四千余人中,其中千余人是姜瓖抽調而來,其余兩千余人是新招募兵員,以老帶新操練。
說到老,那些老兵大部分也不老,部分是姜瓖就任後才從軍,只有四百余人,是姜瓖就任前就從軍,這類才算是真正的老兵。
這千余老兵中,許多人被提拔為中層、基層軍官,他們大多原本只操練四個月便跟隨姜瓖出征,還得繼續刻苦學習、訓練。
午後,郭子濤帶著張煌言來到第五營軍營,下達全營集合的命令。
軍營有塊大平地,這里平常作為訓練場地,在平地左右兩側,各有數個單杠,用于做引體向上。
在訓練場南北兩側,放著許多環靶,可用于火銃兵、弓弩兵射擊練習。
訓練場並非方形,而是橢圓形,類似于田徑運動場,外面有一層橢圓的圈,用于跑步訓練。
在空地正中上方,有個木制閱兵台,軍官登上閱兵台,對下方場地訓練情況一覽無遺,在必要時,可集合部隊,軍官在閱兵台發表講話,宣布事項。
郭子濤的命令下達後,官兵們從軍營內各處跑來訓練場。
張煌言注意到,對于游擊的命令,兵士們反應迅速,這樣的部隊,軍紀應該不會差,要不然,大同軍怎麼能打勝仗,還對老百姓秋毫無犯。
不久後,四千余人齊聚一堂,各部、司、局士卒整齊排列,最前方都有了相應的軍事長官。
軍隊剛擴充完畢,軍官還沒有完全齊備,有些正副職都有,有些只有正職或副職。
在第一部,站在前方的沒有千總,只有兩位副千總,由原本把總、副把總提拔起來。
郭子濤帶著張煌言登上閱兵台,俯視著台下四千余人。
台上的郭游擊,官兵們都認識,游擊旁邊的那英俊的年輕人,除了副游擊外,卻無人認識。
郭子濤五指並攏,指了一下張煌言,朗聲道︰「這位姓張,名煌言,字玄著,去年中舉。弟兄們可知道,他為何來到這里?」
他居然是舉人,一身戎裝來到這里,官兵們大感意外。
按照大家的印象,讀書人是做官的,中舉了能做知縣、同知、縣丞之類,讀書人地位比軍人高多了。
張煌言不去做官卻來到這里,奇哉怪哉。
只听郭子濤繼續道︰「張煌言來到這里,是來從軍的,在剛剛的騎射比試中獲得好成績。」
隨即,他指向第一部,道︰「第一部火銃隊還缺千總,張煌言已被姜將軍任命為該部千總。」
頓時,全營官兵都驚訝了,舉人放著文官不做,卻來軍中做千總。
「舉人來做千總,極為難得,這對咱們第五營來說,既可以是好事,有舉人在咱們營,說出去臉上有光;這也有可能是包袱,張煌言擅騎射,對于如何做千總,說得頭頭是道,到底會不會只是紙上談兵,全營弟兄們拭目以待。」
郭子濤對張煌言道︰「張千總,第一部就交給你了。」
對于游擊的質疑,張煌言信心十足,一定會把第一部帶好。
隨後,部隊解散,第一部回到所在區域,千余人集合起來,新千總到任,要發表講話。
張煌言掃視眾人一遍,朗聲道︰「諸位弟兄,我張煌言雖無從軍經歷,但是,既然做了千總,就要對弟兄們負責,我會勤加學習,盡快熟悉大同軍。在以後,我會對全部嚴格要求,要是達不到要求,就從第一部滾出去。」
別看他是讀書人出身,說話卻十分嚴肅,不像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接下來,張煌言取出一個本子,本子里有第一部人員名單,他要對隊長以上級別的人都念出名字,盡快熟悉本部軍官。
「副千總兆輝煌!」
「到!」
「副千總郭令義!」
「到!」
「第一局把總蘇封翔!」
「到!」
「第二局把總于東方!」
「到!」
「第三局把總鄒大青!」
「到!」
「第一局副把總……」
張煌言按照軍職從高至低讀下去,還念出每個人的職務,以便讓部下們相互認識。
全部念一遍後,張煌言對每人已銘記于心。
隨即,他朗聲道︰「弟兄們,別人都羨慕火銃兵,因為大同軍有新式火銃,殺敵效率高,火銃兵既能快速殺敵,自身傷亡也不大。不過,若只會火銃射擊,當敵人沖上來時,或者我們進攻沖近敵人時,咱們火銃兵的劣勢十分明顯。所以,我要求,弟兄們既要火銃打得準、熟悉戰術配合,還有能像大同軍每營第三部那樣,善于跟敵人近身作戰。」
火銃兵三段擊戰術,屬于防守時使用,要是對敵進攻,就必須有另外作戰方式。
自從姜瓖見面後到今天,短短兩三天時間里,張煌言並沒有閑著,而是盡可能熟悉大同軍事務。
他向姜瓖提出相應請求,姜瓖重視張煌言,派人專門對其詳盡講述,並給出相應資料,包括大同軍制度、兵員編制、武器裝備、操練方式、軍紀、官兵待遇等等。
了解到大同軍情況後,張煌言對姜瓖甚是佩服,不僅僅有新式火銃,還有全新的操練方式、作戰方式,給予高軍餉讓士卒們用命,他對大同軍更有信心,對姜瓖更是充滿了期待。
听到這個要求,現場千余官兵大感意外。
有些軍官覺得,張煌言新官上任,這樣做是要樹立自己的權威。
兆輝煌道︰「張千總,跟敵人近身格斗,由第三部的友軍去干。卑職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鄒大青道︰「是啊!姜將軍沒有這要求,卑職覺得,就不必標新立異了。」
接連有數名軍官說出不同意見。
既覺得不需那麼辛苦,亦希望一直像前段時間那般,三段擊打擊來犯之敵,不用近身作戰,盡量減少傷亡的概率。
對于部下的反對,張煌言此前就有所預料,不會因此而動搖自身的決定。
待軍官們說完後,他嚴肅回應道︰「我說過,我會對全部嚴格要求,要是嫌辛苦的、若是不勤于操練的,都滾出第一部。」
張煌言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姜瓖在軍中有無上的權威,張煌言雖是文人出身,一經被任命為千總,就有自身的權威性,要是不服從千總命令,屬于嚴重違反大同軍制度,要被追究責任,被軍法處置。
給姜瓖當兵軍餉高,沒人想滾出去,不再有人敢說出不同意見。
看著部下們的神情,張煌言知道有許多人不服氣,道︰「我要這樣做,並非多余,要是練好近身殺敵本領,在敵人沖近時既能作戰,可有效自保,亦可進攻時沖近敵軍,殺更多的敵人,更有利于立功。弟兄們,咱們來到大同軍,不是來混日子混軍餉的,這是為朝廷效命,要上戰場殺敵立功。」
他說得很在理,不管是否還有人不認同,都必須貫徹他的意志。
此後,張煌言忙碌起來,進一步熟悉軍中事務,苦練本領,他每天都要練習燧發槍射擊,亦參與到訓練當中。
五公里長跑,是大同軍訓練必選項,要是體能不達標的,在征兵考核時就被淘汰了。
在許多天里,張煌言跟著新兵們一起訓練,五公里長跑下來,他雖然累得氣喘吁吁,體能上完全沒問題,俯臥撐、引體向上的數量,都能達到中上水平。
一個文人能達到如此程度,部下們對他印象大為改觀。
張煌言不僅參與訓練,還關心部下生活,經常在大食堂跟部下一起吃飯,士卒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
在訓練時,他會嚴格要求,在非訓練時,張煌言會很隨和,平易近人,不擺架子,逐漸得到部下好感。
對于練習近身作戰,張煌言沒有立即進行,部下千余人中,大部分是新招募人員,火銃兵最基本要求,是用火銃打擊敵人,用刀槍之類近身作戰,要在基本要求達標後,才會著手姜瓖。
七月中旬這天,姜瓖把張煌言叫來。
「末將拜見姜將軍!」
張煌言恭敬行禮。
姜瓖讓其坐下。
他親切問道︰「玄著啊!到軍中半個月,覺得如何?」
張煌言答道︰「回稟將軍,末將部下們底子都很高,跑步能跑很遠,力氣大。將軍給出高軍餉,大家都想著從軍,兵源充足,便能好好挑選,選出底子好的人。有這麼好的基礎,末將相信,若能嚴格要求,勤加操練,定能成為精兵,末將正是這樣做,每天跟著士卒一同操練,一同吃飯。」
姜瓖露出欣慰的笑容,夸贊道︰「做得好,就應該這樣。」
張煌言回應道︰「末將覺得,身為中級軍官,這很有必要,若是總兵,則無此必要。」
對于他的說法,姜瓖贊同,要是做上了高級軍官,比如自己,實在沒必要這麼做,做好相應管理即可。
要是中級、低級軍官,這樣做能起到積極作用。
姜瓖道︰「玄著啊!我听說,你要讓部下們都操練刀、槍格斗?」
在郭子濤給他匯報工作的時候,提及過這方面。
對于他的疑問,張煌言不慌不忙,道︰「稟將軍,確有此事。末將打算在三個月後,開始操練刀、槍技擊之法,請求將軍派人來指導。」
他再說出這樣做的必要性。
姜瓖听得連連點頭,火銃兵操練近戰格斗很有必要。
就算到了民國時期,步兵都還需練習刺刀作戰,甚至還有專門的大刀隊,士兵手中拿著步槍,背部插著大刀,只要有需要,隨時抽刀近身作戰。
在這時期,遠遠還未到熱兵器完全取代冷兵器的時候,要是火銃兵只會開燧發槍,限制性太大。
姜瓖之前讓火銃兵只練射擊和隊列戰術,是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全面訓練,現在有時間了,訓練可全部鋪開。
張煌言又道︰「將軍,末將認為,每營第三部,可練習火銃射擊,既配備火銃,也配備刀劍,這樣一來,大同軍的戰力定會更強。」
姜瓖笑了笑,說道︰「玄著言之有理,過段日子後,我會向全軍發布命令。」
經過這大半個月來的了解,對張煌言有了初步了解,他能力是有的,積極性很強,只是歷史上不能像李定國那樣掌控大量軍隊,所以戰績不如李定國,或許能力上不差于李定國,姜瓖打算器重他,多給他立功機會。
現在,姜瓖下轄的大同軍,以及三個總兵,兵員已經招募齊備,全面練兵已經開始了。
在山西鎮那邊,各個衛所被軍官侵佔的軍田已收回,被其他人侵佔的軍田,亦陸續收回,有地主被抄家、罰款,姜瓖因此獲得大量錢糧、土地。
兩天談論許久,不知不覺到了傍晚,該吃晚飯了。
「玄著啊!留下來一同用膳!」
姜瓖和藹地做出提議,這並非命令。
將軍居然邀請他這個千總一同吃飯,張煌言受寵若驚,倍感榮幸。
吃飯期間,姜瓖問︰「玄著啊!家中有多少妻妾子女?」
要拉近跟張煌言的關系,一起吃飯,關心其家人生活,是常規手段。
張煌言道︰「稟將軍,末將暫沒納妾,有一子,在京城跟父親住在一起。」
姜瓖又再問,父親身體可好。
張煌言說,父親身子安好,感謝將軍關心。
姜瓖又提議,可把妻子孩子都帶來大同,要是父親致仕了,也可以來大同。
張煌言欣然答應,他之前不確定能否在大同待得長久,又或者是否值得他長期在此。
來到大同大半個月,他被姜瓖折服,被這里的欣欣向榮所吸引。
他已完全確定,他希望長久在姜瓖麾下。
吃飽飯足後,張煌言還未離去,部下進入飯廳,送來一封信,這是山西總兵周遇吉寫來的信。
周遇吉在信中說,收回軍田,懲治侵佔軍田的地主,原本一切順利,可是,他發現,侵佔軍田的人,還包括了封地在太原的晉王,皇家的人他沒膽量去動,詢問該如何處理?
明朝的晉王,在朱元璋時期就被封王,朱審烜屬于第十三代,在崇禎八年繼承爵位。
部下不敢動藩王,這很正常,除非是外部勢力,要不然誰敢動藩王。
就算藩王有如何,姜瓖要懲治敢于侵佔軍田的人,所有人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