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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鎧分四品,元辰白骨,立一塊七殺碑

「現在就拔營去遼東?」

坐在偏廳里頭的紀淵眼皮一跳,心頭如同敲鑼打鼓,發出震蕩聲響。

時機這麼湊巧?

血神做得什麼打算?

要知道,這方世界歸屬于陰如雉。

其下豢養烈東、大西、天南、陰北四支大軍。

平日彼此廝殺,攻城拔寨。

以此築成京觀,取悅血神。

究其本質與上陰學宮沙盤演兵沒什麼區別。

只不過血神玩得更加真實,將一方天地作為養蠱之地。

通過生靈殘殺,角逐至強天選!

那位端坐于黃銅王座上的無上存在,認為一口神兵要經歷千萬次的折疊鍛打、爐火冶煉,才可無堅不摧鋒芒難擋;

同理,一個合格的戰士也必須沐浴難以計數的精血,踩下堆積如山的骸骨。

方能證明自己,是真正地心如鐵石、萬夫莫敵!

「這方天地叫做‘斗界’,曾是玄洲九域的一部分。

後來叫原初仙神打得崩碎,籠蓋四野的穹廬塌陷,支撐十方的地柱傾斜,大破滅之後,自成一界,流散虛空……」

紀淵如今被提拔成千夫長,大小也是一方頭領,對于斗界的來歷也有了幾分了解。

這里的生靈雖然也屬于十類當中,可因為自從誕生那一刻起,魂魄肉殼就為四神掌控,並不受諸天寰宇的認可,仍舊會被貶成「化外」,遭受排斥。

太古劫前的原初仙神,把諸界生靈劃分出十類、四生。

既,天、地、神、人、鬼;

蠃、鱗、毛、羽、昆。

此為五仙五蟲!

以及,胎、卵、濕、化。

這四種別類。

其中世尊講法,言稱唯人最貴,唯人最靈,有德為神,有道為聖,可得超月兌。

盡管跟腳命數,遠不如真龍、凰鳥、火鳳這等先天神聖。

卻也有橫跨十類,縱橫兩間的莫大氣運。

故而,十類蠃蟲。

一失人身,萬劫不復!

一旦心神魂魄、肉殼軀體接受虛空賜福,皈依四神門下。

那麼十類本身蘊有的那一點真靈,便被徹底扭曲畸變,淪為天道厭棄的化外野民。

這也是為何四神無法將大魔麾下的無窮爪牙,悉數投入玄洲的原因所在。

那些被天道厭棄的化外野民,倘若毫不顧忌,沒有半點遮掩,踏入那座曾是諸界中樞、寰宇祖庭的地域。

不消一時三刻,誅滅雷劫就會當頭落下,將之轟成齏粉,形神俱滅!

即便位于四神序列頂點的大魔也不例外!

所以怒尊才會布局數千年,蠱惑徐伏尸解九次。

用成仙作誘餌,讓他心甘情願化為容器,供大不淨菩薩降臨于世!

沒有合適的軀體,大魔也只能止步虛空,無法橫行無忌!

「莫非有大仗要打?」

紀淵挑起眉毛,故作驚訝,抬頭望向傳令的披甲親兵。

「好像是要聚兵于關外!從未央行宮發出的軍令!千夫長皆要動身!」

面對傳言中喜怒無常的殺人魔王,披甲親兵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

生怕回答不好,惹惱這位千夫長大人,當場就把自個兒一腳踩死!

「關外?那就是攻打玄洲了!

難不成,要發兵直逼遼東的賀蘭關?」

紀淵接過那支漆黑戰旗,沉吟著問道。

「小的不清楚內情,只知道如今大西軍的眾多千夫長,以及其他三大營,都聚集于枉死城。

等待下一步的號令。」

披甲親兵低頭回答。

「枉死城?曉得了。

傳令下去,點齊八百披甲奴,備好馬匹,隨某家趕往枉死城!」

紀淵把玩著那支漆黑戰旗,眼神閃爍道。

陰如雉弄出這般大的動靜,想必是得到血神示意了。

真要讓斗界糾結大軍,陳兵于賀蘭關外。

遼東邊將立刻得勢,定揚侯府也能穩穩拿捏東宮,借勢讓朝廷投鼠忌器。

殊為不妙!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紀淵眉頭緊皺,起身喚來兩個披甲奴,為自己穿上那身七八百斤重的元辰白骨鎧。

這偌大的斗界,生靈極少受到教化,真如未曾開化的野民一般。

尤其是第三等的役民和第四等的奴隸,世世代代皆如此,好似受圈養的豬狗。

第二等的工匠與第一等的兵將,才能勉強活得像個人。

如此森嚴的等級,實難孕育什麼興盛的文明。

就連武道,也只追求殺生殘命,極為消耗生機命元的極端路數。

完全沒有玄洲之上,各門各派、各宗各統的百花齊放、諸家爭鳴!

那般鼎盛的景象!

唯獨一樣本事,讓紀淵覺得不錯,另眼相看。

那便是煉制鎧甲!

蓋因,斗界的工匠懂得布置天地陣法,利用五行精氣淬煉鎧甲。

加上此地靈機並未如玄洲那樣枯竭近乎于無。

鑄鎧練甲,這是極為獨門的秘傳技藝。

斗界的大匠造成之後,還會按照鎧甲成色,大致分為四大層次。

凡品鎧,用五金煞氣煉制,刀槍不入,抵擋傷害。

絕品鎧,經由符鋼鍛打十萬次,內蘊各種陣法,入火不能焚,入水不能淹,更能增添無窮氣力。

紀淵那件紫綬仙衣,約莫就是這個層次。

王品鎧,隨意伸縮大小變化,破空飛行萬里,操弄天地元氣,幾乎金剛不壞。

最頂級的神品鎧,那已經是護道重器,不僅可以洗滌軀殼,保持血肉純淨,還能夠硬抗七重雷劫。

整個斗界,估計只有陰如雉才配得上穿戴。

「像我這樣的千夫長,也就輪得上一套勉強算是絕品的元辰白骨鎧!」

紀淵這一具化身本就生得魁梧,穿起遍布猙獰倒刺的白骨甲,戴上只露出一雙眼的牛角鐵盔。

宛若一座大岳橫亙,直沖穹天。

充滿著強烈的壓迫感,乍一看真有幾分魔王的駭人氣勢!

「拔營!」

紀淵披著元辰白骨鎧,翻身跨上那頭烏魔龍血馬。

招搖過市似的,浩浩蕩蕩行出城外!

……

……

斗界四大營雄踞各地,月月都有大小討伐,皆以佔城最大功勞。

每年掠地最多,攻堅最 的大營,能夠得到黃銅王座的豐厚賞賜,以及陰如雉的嘉許,拔擢進入未央行宮,成為隨身親衛。

但也並非每一座城池,都歸四大營所把控。

也不乏封刀收兵、不受拘束的好地方。

枉死城便是其中之一。

那兒離四大營也不算遠,不少千夫長、百夫長都喜歡過去尋歡作樂。

星夜疾馳之下,不過半日多的功夫,紀淵就趕到傳聞中天不管、地不收的枉死城。

好似巨獸匍匐大地,張開血盆大口,吞吸四面八方的滾滾人流。

像紀淵這樣,挾帶一眾披甲奴,打著大營軍旗的千夫長不在少數。

僅城門口就遇到三五個,天南、陰北皆有,個個氣焰燻天,煞氣森寒濃重。

「好生熱鬧。」

紀淵勒住韁繩,端坐在高大的烏魔龍血馬上,眸光略微掃動。

換血大成、凝練真罡的強橫氣息,竟然都有三四十股左右。

宛若道道狼煙沖天而起,直欲遮天蔽日,彌蓋四野。

「又來一個?」

「生面孔?」

「元辰白骨鎧!烏魔龍血馬!你們大西軍何時冒出這樣的新人?」

「此人叫章獻忠……狂得很,也凶得很!踩著三個百夫長的腦袋爬上來,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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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耳熟……」

枉死城中,矗立一座七重高樓。

四大營中有頭有臉的千夫長,此時都相安無事,各自分散而坐。

飲著烈酒,吃著烤肉,欣賞歌舞。

其中,一個獨眼龍垂落目光,掃過那道騎馬入城的魁梧身影,嘿然笑道︰

「有多不好惹?俺老雷可最喜歡啃硬骨頭!」

這人披戴玄冰寒鐵鎧,寒氣森森,一看便是天南大營的千夫長。

說話聲音粗聲粗氣,好似大鐵球滾來滾去,有種震耳欲聾的劇烈感覺。

「雷無象,你可不要無端生事!

未央行宮傳下軍令,是讓我等聚攏兵馬,拔營遼東。

誤了大事,你我都承擔不起!」

坐在另外一邊的威嚴中年男子出聲喝止。

他也是一身沉重無比的元辰白骨鎧,渾身縈繞似有若無的硫磺氣息。

好像剛從熔岩火山里頭走出來一樣!

「俺老雷說說玩笑話,何必這麼認真。

忒沒意思了,石龍。」

喚作雷無相的獨眼龍訕訕一笑,好像有些忌憚。

岔開話題後,拿起大碗豪飲烈酒。

「我知道你跟圖老九是拜把子的兄弟!

他那有血親的兒子圖闕,也確實被章獻忠陣斬!

但修羅殺場技不如人,就要認!

這是斗界自古以來的規矩!

圖老九心胸狹隘,所以才想著報仇。

你雷無相若也來強出頭,未免叫人小覷天南大營,以為個個都輸不起!」

石龍冷眼掃過,沉聲說道。

這位大西軍的千夫長顯然很有分量,他一開口,宴會都漸漸靜下。

「難怪石龍你能摘得十強武者名號,這麼識大體,我要是未央行宮,也願意提攜一把。」

雷無相面皮抖動,陰陽怪氣說道。

「怎麼?你老雷你不服氣?想要領教石某人的無二刀麼?」

石龍卻不買賬,按住大桉,披戴元辰白骨鎧的雄偉身軀往前一靠,壓得整個樓內氣流爆散。

直似平地掀起狂風,吹得杯盞東倒西歪!

雷無相臉色一僵,他又沒有被未央行宮傳下十強武道,哪里會是石龍的對手。

斗界四大營的那幾位萬夫長,各自得傳一門至強武道。

剩下兩大神功,則被兩個出類拔萃的千夫長僥幸摘得。

其中一人,便是大西軍中的石龍。

雷無相外貌粗豪,實則奸詐滑頭,向來秉承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做事風格,當即就要服軟認個錯。

可還未等他開口,轟的一聲,七重樓宇震蕩搖晃。

千年硬木搭成的梯道被踩得嘎吱作響,幾欲斷裂。

緊接著,好像炸雷般的宏亮聲音, 然回蕩開來︰

「圖某人確實想來討教一下!

也好知道,我的山海拳,究竟比不比得過你石龍的無二刀!

石龍!天南營出來的千夫長,豈會怕你大西營!」

眨眼間,一個披戴九蛟魔首鎧的威 大漢,忽地踏入宴會現場。

他每落下一步,這座高聳入雲的巍峨樓層似乎都要隨之晃動。

那些衣著單薄,若隱若現的歌姬舞女無不嚇得膽戰心寒。

還未等她們發出尖叫,一具具嬌女敕雪白的美好,便被烏黑鎧甲上纏繞的九條蛟龍張開大口,撕咬成碎片!

霎時間,血腥氣滿溢而出,濃稠無比!

「圖滄浪!鑄成王品鎧後信心大增,就來尋我大西軍的晦氣?!」

石龍也不甘示弱,長身而立,宛如中流砥柱鎮壓暴動的元氣。

只見他的眉心連連跳動,迸發一股斬斷青天的磅礡刀意。

「圖某人去大澤擒九條蛟龍,讓未央行宮的大匠煉制王品鎧甲!

結果一回來,血親的子嗣叫個披甲奴陣前斬首!

這口氣,圖某咽不下去!

石龍,今日你不賣我面子,那就別怪我不留情,咱們做過一場!

等打死你,我再去找那個不知死活的披甲奴!」

圖滄浪一開口就是無邊霸道,仿佛太古魔神宰執生死,連同為十強武者的石龍也不放在眼里。

凝為實質的狂暴殺意,宛若潮汐大漲席卷樓宇,將方圓幾十里的肆虐罡風都蠻橫擠開!

聚集于此的四大營千夫長,皆是面色大變,心神好像受到壓迫,沉重地壓著萬斤大石。

「煉成王品鎧甲,竟然對氣血、武功有這麼大的增長!」

「圖滄浪恐怕已有橫掃四大營的可怖戰力,怪不得這麼肆無忌憚!」

「石龍真要為一個披甲奴爬上來的新人,跟圖滄浪生死相斗?!」

「這下可有得看了!一者是斬天 地的無二刀,一者是鎮壓十界的山海拳!」

「兩大十強武者……」

正在劍拔弩張之際,整片天穹忽然一暗,如同日月星辰皆被收走,只剩下冥冥虛無。

隨後,莫大的威壓如同萬鈞瀑布,剎那垂流,激蕩萬里!

「帝姬!」

無論霸道無匹的圖滄浪,亦或者中流砥柱一般的石龍。

覺察到那股磅礡絕倫,幾乎撼動一界的可怖氣機,皆是臉皮抽動。

挺直的腰桿瞬間彎下,以示恭敬。

「各自拔營!進發遼東!」

一道冷漠而無情的妙音落下,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獨斷意味,令人升不起任何違抗的心思。

隨後,一方足有九十九丈高的巨大天碑,直接砸進枉死城!

上面以道文豎排陰刻二十個龍蛇大字。

一筆一劃,如刀砍斧鑿!

圖滄浪和石龍正欲去看,卻覺得雙眼刺痛,當即落淚!

嘩啦!嘩啦啦!

四大營的所有千夫長耳畔嗡鳴震蕩,那股濃重到吞沒一城生靈的殺氣透天,好似鋪展為殷紅血海!

「天有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

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騎馬入城的紀淵仰頭眺望那塊從天而降的精鐵巨碑,喃喃念出極為醒目、大如山巒的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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