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骨骸。」
朱元璋瞳孔微動，抬頭看了眼身邊的官員，他似乎與自己說話，又似乎喃喃自語︰「咱沒想到還真靈驗。」
身後趕來迎接的官員立刻低頭，不敢多嘴發表意見。
朱元璋穩步上前，頭也不抬的看著腳下的石道︰「讓咱猜猜，是不是李景隆和詹徽又為難咱長孫啊？待會兒咱要他們好看。」
身後的官員並不了解，只听說離棺槨較近的人說有骨頭，他們覺得陛下要失望了。
……………………
另一邊，碎布衣服中隱隱露出的骨骸靜靜埋在厚厚的碎布堆里，心情復雜的朱標想了想，道︰「速去請，太常寺和刑部仵作來。」
棺槨里的東西必須有專門的人來收斂。
厚重的布料殘渣縫隙能看到隱隱而出的骨頭。
朱標雖然驚訝，但也不傻，朱標俯去看骨骸，更覺得骨骸有些怪異。
仔細回想著當年的事情。
靈柩他和太子妃常美榮看過，但是後來的幾天他沒看過。
朱標看向周乾︰「當初你皇祖母把自己關在乾清宮，不吃不喝好幾天，和你皇爺爺兩人誰也不見，只有內侍會進去，我疑惑為何不在坤寧宮。」
這個事情，那天和常升他們一起吃螃蟹時，常家兄弟說過，皇後娘娘不吃不喝好幾天，在乾清宮待了好幾天，接著靈柩便入了陵寢。
周乾也覺得奇怪，按道理乾清宮是皇帝的，坤寧宮是皇後的。
待乾清宮幾天不吃不喝，不召見朱標他們，那也就是不出門，當時那幾天馬皇後和老朱都在干什麼。
周乾想看清楚骨頭，卻發現棺槨里陪葬的東西太多，只能看到局部，他想看清楚時，便被人阻止。
吏部尚書詹徽道︰「皇室棺槨，骸骨不可隨意動，需請太常寺和刑部官員同來，請虞王別亂動。」
旁邊的李景隆對周乾道︰「只可遠觀不可隨意動，莫壞了規矩。」
不能動，看看總可以吧，但皇室規矩禮法多，入鄉隨俗，大家也只站在棺槨半丈外。
朱標想著既然沒有骨骸，也就沒有通知太常寺和刑部驗尸官，誰知道里面有骨骸。
「皇爺爺在搞什麼？」朱允炆心里嘀咕著。
工部尚書楊靖也道︰「請離虞王棺槨遠一些。」
听著周圍人嘰嘰喳喳，周乾心里實在窩火，自己還是虞王，他們大肆討論當自己是什麼。
「夠了！」
周乾一聲大喝。
他環顧眾官員道，高聲道︰「我現在還是虞王，不是普通百姓，更不是覬覦皇室王權的騙子！
看看你們這些嘴臉，哪里有半分讀書人的樣子，你們的良知，你們的君臣綱常呢。
嘴上仁義綱常，行為舉止如跳梁小丑，知行合一知道嗎？覺得你們自己有良知，那就堅守，然後去做，知行合一才叫君子。」
朱標愣住了，李景隆和詹徽也嚇一跳，山上的官員武將都給愣住了。
就連朱棣和藩王都不約而同的看過來，此刻他們眼里，虞王殿下像是威武的雄主，說的他們心里震驚。
而在官員心中︰這個虞王殿下有些不好惹。
「都嚷嚷什麼，咱大老遠就听見你們在嚷嚷。」朱元璋看眼詹徽他們，坐在椅子上道︰「標兒，怎麼回事兒！圍攻咱孫子。」
朱標道︰「爹，棺槨除了衣服和金銀玉器外，里面有副骨骸。太常寺和刑部驗尸官立刻到。」
眾官員疑惑，陛下會如何處理。
朱元璋起身，圍著棺槨走一圈後說道︰「咱當什麼大事，這骨頭是咱和皇後，當年放進去的。」
周乾听朱元璋這麼說，有些不明白原因。
朱標道︰「爹你放的？」
眾臣互相看了幾眼，難道是陛下為維護虞王，亂說的。
「去催下太常寺還有驗尸官，命他們將棺槨里的骨頭撿出來。」朱元璋模了模自己胡子，圍著棺槨和後面的棺材看了看。
很快，太常寺和驗尸官趕到，尋明黃色綢布，遮黑傘。
第一次伸下去，里面厚厚的幾尺布料灰燼。
伸手進去，將各種龍形玉器，金器，銀器都被清理出來。
隨後幾塊脊椎骨被清理出來，再是頭骨，幾根手骨………
「這不是手骨，是爪子？」
望見黃布擺放的數根細骨，驗尸官心里一驚，月兌口而出。
朱標看了看，這確實褪去腐肉的骨頭是爪子，不仔細看，只看局部，確實像人……
三炷香後，一副骨頭完完整整被取出來，只剩下半棺槨灰燼。
小駝頭，幼鹿角，牛耳，蛇項，猿椎骨，鷹爪與虎掌，還有不少如化一半的鱗片，觸模便成灰。
朱元璋道︰「來人，把詹徽和李景隆給咱帶過來，讓他們睜大眼楮看看這骨骸是什麼。」
骨骸之前被布料碎片遮住，露出的一些骨頭被當成了人骨，當全部被清理出來。
眾人看清楚這副骨骸的面目。
軀體用的的是野猿骨，駝頭，幼鹿角……猿骨不仔細看，和人骨相近。
司天監的官員立刻明白這是什麼東西，龍形……
周乾也看向朱元璋，這不是古代龍的形象嗎，駝頭，兔眼，鹿角，只是軀體換成了猿骨，其他的還是照龍的形象做的。
不對，就是龍。
在古代看來，這就是龍。
朱標驚訝，「爹，此事你為何沒有與兒臣說起。」
「咱做事需要跟你說？咱也是看到洪武初年，劉老先生當初去各地斬龍脈時跟咱說的。」
朱元璋心里清楚的很，這些都是當初毛驤他們搜集的，當年關在乾清宮那幾天都在搞這個。
外人只當是馬皇後和朱元璋在絕食難過，實際是齋戒沐浴三天，不食任何飯菜，祈求孫兒在民間平安。
司天監初代監正說過，取一副龍骨放入衣冠下，可以躲過上天災難，這樣正主便會免去許多危害。
就算離世，轉世後還可以繼續成為皇室的龍孫。
朱元璋覺得自己大孫回來了，今天終于可以說出來。
眾人听完朱元璋說的，都陷入沉思中，這骨骸就是各種動物骨。
周乾也沒有吭聲，歷史上總有一種說法，做一副假身體，躲過閻王爺的索命。
今兒他是真見到了。
「骨骸被灰燼遮住，露出一半，你們便斷定這是人的骨骸？也未免太過于武斷。」
李景隆覺得自己完蛋了，會被虞王整死的。
朱允炆心情大起大落，站在不遠處喃喃自語。
「陛下，臣知錯！臣明日便進宮為虞王賠罪。」
詹徽跪倒在地，叩頭哭求。
李景隆看見詹徽軟了，他看了看朱允炆，嘆息一聲，他們才是最丟臉的。
棺槨里什麼都沒有，眾人也心服口服。
原本支持詹徽和李景隆的也都悄悄地不再說話。
很快地宮里的陪葬品被全部清理了出來，裝進箱子，價值不菲。
另外還有不少的人骨骸，周乾看了眼幾副小棺材道︰「老朱，給她們尋處風水好的墓地，埋了吧。」
看見自己大孫子活著，當初那些殉葬的也該做些什麼，便點點頭。
誰知周乾卻叫來藍玉。
「涼國公，這件事你來做，我比較放心，一定埋深些，別被野狗給扒拉出來。」
朱元璋沒有言語，讓官員都散了。
朱標還有其他藩王都站在旁邊。
「把這些金銀玉器拿來給工部，讓他們給工匠當做經費，讓民技官看到朝廷的重視，提高他們的位置，表達朝廷對工匠的重視。」周乾提議。
「這件事听你的。」朱元璋答。
朱標則是心里踏實，之前自己已經肯定周乾就是自己兒子，這次他也就是為堵住百官的嘴。
…………
山下徐妙錦簡單的和自己大姐徐氏交談幾句，听說里面的骨骸並不是人骨骸後，松了口氣。
徐伯感覺自家小姐一下子又恢復明媚活潑，就像雨後的爭奇斗艷的花，沒有蔫氣，只有生機。
朱允炆下山時正好撞見徐妙錦，正想說幾句話，卻看到她淡淡的對他點了點頭，便往山上而去。
徐妙錦看著徐伯道︰「定是允炆長孫挑唆的，單憑李景隆，他不敢如此輕狂懷疑虞王身世。」
她語氣很篤定。
听到這個問題，徐伯臉色有些古怪的看著徐妙錦傾城的側臉，壓低聲勸著她︰「此事是皇室之事，小姐你莫要被扯進去才是。」
徐妙錦步子停頓下，用徐伯無法理解，想不明白的話道︰「有些時候我無法做到事不關己，得提醒他才是。」
兩人走到石道盡頭，停下，看了眼還沒走的朱高熾道︰「高熾，你怎麼還在這里。」
朱高熾對徐妙錦道︰「小姨，我等大哥去聚賢樓修身。」
「高熾，虞王殿下呢？」
「正和皇祖父說活人殉葬的事，他不贊同活人殉葬。」朱高熾向徐妙錦解釋著。
「藍將軍他們在做什麼？」徐妙錦指了指不遠處的山腰。
朱高熾解釋道︰「原本虞王請涼國公埋葬十年前殉葬宮女，但選的地方有槐樹林，便命人重新選到山腰。」
看到自己小姨不解，便學著周乾最初的話道︰「大哥說槐樹下墓不吉，把這些侍女公墓不適宜葬，什麼前朝後靠左右……抱什麼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