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營五連的防線,正面寬四百米,縱深八百米。
就在這三十二萬平米的地方,五十余門大炮密集轟擊,彷佛要把大地擊沉了。
炮彈落在戰壕里,直接把戰士像樹葉一樣掀飛了出去。
彼此之間十米的間隔,都降低不了傷亡率, 因為落下的炮彈太密集了,跟此前面對二線守備部隊的不可同日而語。
「防炮!」
「進防炮洞!」
沉泉呼喊著下達命令,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戰士們,被敵人的炮彈炸死在陣地上。
營教導員喊他︰「老沉,小鬼子沒有撤,得留人盯著,防範鬼子趁機沖上來。」
「我帶領黨員干部堅守崗位, 敵人沖上來, 會叫你們的。」
沉泉回了一句, 從旁邊已經犧牲的通訊員身上,翻出了大功率的對講機。
他立即打開頻道,向後方的團指揮部呼叫增援。
團指揮所的李雲龍,拿著高倍望遠鏡眼楮瞪圓了瞧,也看不真切被毒霧籠罩的陣地。
此種情況下,他自然是無法做出有效的指揮。
唯一能做的,相信前線干部的指揮智慧,等待前線的消息。
陣地 地又遭受了一輪炮擊,李雲龍暗道一聲壞了。
一線部隊肯定在戰壕里抵御敵人的進攻,被突如其來的炮火一轟擊,損失一定不會小。
身旁放著的對講機傳來聲音︰
「團長,我是沉泉,鬼子沒有撤下去,就在我陣地前二百米的位置,請求炮火支援。」
沉泉言簡意賅的說明了情況, 不帶一句廢話。
李雲龍是行家, 對于戰場上的情況已有推測,有了關鍵的信息, 他瞬間明白了鬼子打的主意了。
是要等炮火一結束,馬上突到陣地上,展開貼身搏擊,徹底奪了陣地。
既然搞清楚了情況,那就不能讓小鬼子稱心如意。
「等著。」李雲龍撥弄著對講機的按鈕切換了頻道,對已經準備就緒的火箭炮連下達了炮擊的命令。
火箭炮連射程內所有的位置,都繪制了炮兵地圖。
給出方位坐標,炮兵無需觀察,直接進行調整炮擊便可。
獨立團的火箭炮連,九門六三式火箭炮,裝填了總計一百零八枚火箭彈,展開了對二營的火力支援。
嗖嗖嗖的發射,就像是發射大號的穿天猴。
在火箭炮陣地留下了大量的煙霧,火箭彈劃過天空,飛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優美的墜落大地。
爆炸掀起了大量的泥土,像是泥土柱子似的。
沖擊波摧毀著周圍的一切人和物。
在四百米寬,五百米左右的縱深。
不到一分鐘,火箭炮連進行了兩輪齊射, 二百一十六枚火箭彈, 讓整片大地到處充滿殺機。
沒有合適防炮掩體的日本兵,暴露在火箭彈下,遭到了極為殘酷的殺傷。
八路軍的方向被毒霧遮蔽看不真切,日軍後方的軍官士兵們,確實看得一清二楚。
谷壽夫小眼楮瞪圓了,嘴巴張的老大︰「這……這便是八路的火箭炮嗎?果然名不虛傳啊!」
他對于八路的神秘武器火箭炮,都是停留在听說的地步。
傳說非常恐怖,帝國的炮兵都被徹底壓制。
一直未能親眼瞧一瞧,谷壽夫是不大相信的。
總覺得是第一軍的那些懦夫,夸大了敵人武器的威力。
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必須承認,自己又小看八路的武器了。
果然正經的炮兵見了,都得恨得牙癢癢。
旅團長圾井德太郎抿著嘴唇,只覺得那火箭彈砸的不是別人,是自己的心口。
前線進攻的第十三步兵聯隊,派出完整的精銳大隊擔任此次進攻的主力。
就這樣,就這樣白白送死?
派出的人少了,進攻缺乏足夠的強度、難以攻陷陣地。
可派出的人一多了,竟成了現在的境地。
圾井德太郎估算著被炮火籠罩的部隊,傷亡了少說有一半。
他立即對師團長谷壽夫提議說︰
「將軍,此番炮擊下來,我軍部隊傷亡過半,怕是難有繼續進攻的能力。
不妨先讓他們撤下來,準備下次進攻吧。」
谷壽夫對敵人非常殘酷,對于麾下的士兵,也不會有慈善之心。
一將功成萬骨枯,士兵的犧牲,只是他登上高位的踏腳石。
「怕什麼?我熊本師團的韌性,是連天皇都親口夸贊過來。圾井德君,要對前線的將士有信心。」
谷壽夫直接拿天皇的話來堵嘴。
圾井德太郎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乖乖的閉嘴。
谷壽夫詢問身旁的炮兵參謀,八路火箭炮的數量,能估算出來嗎?
到底有多少,師團的炮兵聯隊能否壓制?
通過剛才的炮擊,火箭炮的數量倒是不難估算,可若是問到能否壓制。
炮兵參謀不好說,己方的炮兵聯隊毫無希望,那太傷士氣了。
「將軍,八路的火箭炮強在單位火力密集,一門十秒鐘就能發射十二枚火箭彈。
八到十門火箭炮,十秒鐘就能傾射一百枚火箭彈,相當于百炮齊發。
且其具備迅速轉移陣地的能力,要將其摧毀不容易。「
炮兵參謀的解釋,使得谷壽夫陷入了思索。
相當于百炮齊發的火力,只能說明其威脅大。
關鍵在于能迅速轉移陣地的能力,他看過那份火箭炮的分析,發射架矮小輕便,兩個人就能推著走。
發現其火箭炮陣地,立即給予摧毀,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
火箭炮覆蓋結束兩分鐘後,日軍炮兵聯隊的轟擊同樣結束了。
第六師團財大氣粗,可炮彈到底沒富裕到,把整個陣地徹底翻過來的地步。
能那般富裕的,此時的藍星只有一個國家能做到。
大炮打完了,還得步兵來分出勝負。
炮火延伸的時候,活下來的日本兵就已經爬出了反坦克溝,貓著腰迅速的接近陣地。
等到炮火一結束,他們便如潮水般攻了上來。
士兵們頭上系著白布條,中間一坨血紅,兩側寫著「必勝」的字樣。
頭上系著此物,是日本的傳統了,相當于絕死一戰的意思。
他們聯隊在此前的戰斗,被八路的坦克連追的大潰敗,蒙受了恥辱。
全聯隊上下一心,決心用鮮血來洗刷恥辱。
有一黑一,日本兵被武士道精神洗腦,成了戰場上的炮灰挺愚蠢的。
這種洗腦卻也有格外的特點,一旦受到刺激,就會不懼死亡。
對自己狠,對敵人更狠,發起狼滅的攻擊。
比狠人多三點,還加一橫。
此時,五連的陣地上,黨員干部遭受炮擊死傷慘重。
有利的是,他們就在戰斗崗位上,立即抄起槍掃射著沖鋒的敵人。
突擊步槍槍口打得冒火星子,一個滿彈夾都打不了十秒鐘。
小鬼子就像席卷而來的蝗蟲殺都殺不絕。
「快,都滾出來殺鬼子了!」
骨干焦急的呵斥催促,小鬼子已經沖到了不足五十米的距離,一個極速沖刺就上來了。
從防炮洞里出來回到崗位上的戰士,全都麻了。
他們根本來不及思考,小鬼子怎麼就沖上來了?
只是下意識的抄起手榴彈拉了弦扔出去,抱起手里的槍,子彈不要錢的掃射。
一個個敵人倒下,根本嚇唬不到活著的敵人。
他們依舊貓著腰沖鋒,並將手榴彈扔進戰壕里。
後面的歪把子輕機槍進行火力掩護,擲彈筒時不時的發射,消滅具備重大威脅的輕重機槍。
甚至還有幾輛幸存的坦克,通過了反坦克溝,開足馬力向陣地發起進攻。
被炸得灰頭土臉的沉泉,正積極地用八九式重機槍來回掃射。
「彈藥手,沒彈藥了,快給老子拿彈藥!」
「火箭筒,別他娘愣著,趕緊把該死的豆丁坦克給老子炸了,絕不能讓他們沖上來!」
「通訊員,六連的人上來沒有?」
沉泉恨不得把自己 成兩份,一半用來指揮作戰,一半拿著槍殺敵。
即使能 成兩半使用,大概又都會投入到殺敵中。
那時候又會恨不得自己能 成三半用?
實在是人手太貴乏了,多幾十個都不夠用。
沉泉沒有等來彈藥手,因為鬼子已經沖上陣地來了,所有人都拿著裝了刺刀的突擊步槍,跟敵人貼身拼刺刀。
唯一可以感到慶幸的。
火箭筒手都以攻擊坦克為第一目標,鬼子幸存的幾輛坦克也全部被干趴窩了。
沉泉抄起來一只突擊步槍,麻利的裝上刺刀。
「狗日的,好久沒拼刺刀了,今兒個你們有福了。」
迎面上來三個拿著三八大蓋的鬼子,其後並沒有己方的戰士,不存在會誤傷的風險。
沉泉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打出了三個短點射。
三個小鬼子眼神錯愕的倒下了,大概是納悶兒敵人怎麼不講武德,說好的拼刺刀呢?
「能拿槍解決,老子瘋了跟你們拼刺刀?」
沉泉輕蔑的唾了一口,鄙視了敵人的智商。
可接下來就並不是都那麼好運了,鬼子沖上來糾纏到了一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直接瞄敵人,有射穿後誤傷己方戰士的風險。
沉泉仍然有小聰明,他槍口沖下,遇上沖上來的鬼子,直接打腿。
一兩發子彈把敵人的腿干瘸了,上去補上一刀了事。
不過也避免不了刺刀對刺刀的接戰。
沉泉拼過的刺刀大小也有幾十回了,深諳其中精髓︰快準小狠。
快,指出槍要快;準,指刺擊要準;
小,指動作幅度要小;狠,指氣勢要狠。
即使是號稱鬼子王牌中的王牌,拼起刺刀來,沉泉仍然不落下風。
一個人再能打,也打不了幾斤釘。
五連一共百來號人,能活到拼刺刀的,就大幾十號人。
而敵人呢?
視野可及,源源不斷。
一整個步兵大隊千余號人,即使傷亡過半了,也有五百人左右。
給人的感覺就是源源不斷。
不到半刻鐘,就有大量的戰士倒在了刺刀下,陣地喪失了大半。
沉泉帶著二三十號人不斷後退,他是心急如焚,難道頭一戰就把陣地給丟了?
換別人來不知是怎樣,反正他是沒臉見人。
「操,六連怎麼還不上來?再不來,老子就死在陣地上了。」
就在沉泉內心咒罵不已。
有戰士發現身後來人了,興奮的高呼︰「援軍來了,咱們有希望了。」
六連和七連,二百多號人帶著防毒面具,身前端著的步槍插著明晃晃的刺刀,大踏步的支援了上來。
沉泉的心情就像久旱逢甘霖,他知道陣地算是保住了。
自己的臉面,不用丟到臭水溝里。
生力軍的加入,挽回了頹勢。
日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他們進攻的時候,就沒準備活著退下去。
八路軍戰士也不可能做謙謙公子,把重要的陣地讓給敵人。
雙方都抱著你死我亡的決心,拼刺刀的戰斗變得愈發激烈,比起熱戰慘烈多了。
整整半個小時。
期間,雙方都有繼續投入兵力的想法。
但都被對方的炮火所壓制,無法再次進入戰場。
只能任由陣地上的部隊,戰斗到最後一刻,流干最後一滴血。
一定要分個勝負。
憑借著連發突擊步槍的優勢,用子彈射腿的歪招。
八路軍戰士取得了優勢。
對戰的鬼子一定在大罵不講武德,但辱罵不能改變戰場上的形勢。
對于日軍來說,局勢仍然在惡化。
當剩下的鬼子只有幾十個,已經完全不足以扳回局勢時,被保護在中間的少左,決心同歸于盡。
他用電台對後方喊道︰「局勢已不可挽回,我步兵大隊一千零八人決心玉碎以報天皇。」
「請向我開炮!」
一次次的匯報,陣地上的情況愈發惡劣。
終于等到了糟糕的答桉,谷壽夫的臉色慘白慘白的,極為難看。
他是個心足夠狠的人,一點挫折並不會擊倒他。
听聞前線的請求,他竟毫不猶豫的下令︰「開炮!」
五十多門大炮,再次齊齊怒吼,對那一片飽經蹂躪的陣地發射炮彈。
陣地上堆積了太多的尸體,炮彈將他們炸飛開來,撕的粉碎。
天空中就像下起了血雨,伴隨著碎裂的尸塊。
對于還活著的士兵來說,這是一場徹底的噩夢。
後來活下來的,也常常夢見那一天,他們有時在想,犧牲在那一天的同袍戰友,某種意義上比他們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