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知秋的印象中,自己曾經處于過一個「全民踫瓷」的時代——為此有不止一個老家伙摔倒在自家附近而無人理會,甚至因此而送命之人也是屢有耳聞。
此時再看,那個壯漢竟然是一撲倒地之後,就此掙扎不起,張知秋當即二話不說,撒腿狂奔——此時不閃,等此人的同伙現身的話,再要想走可就沒那麼便宜了!
張知秋沒有看到的是,在他將那個大胡子壯漢一腳踢飛之後,當即便有幾個附近的閑漢臉色大變地轉身離去,其中甚至還有一個衙役打扮地中年漢子,也是滿頭大汗、一臉急癥模樣地順著房檐模走了。
張知秋在現代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遠遠看到前面一個街角之後,立即飛身前往,然後在轉彎後地那一瞬間,神奇地變跑為走,邁起了標準地八字步。
根據腦海中的記憶,從這一刻起,自己那是打死也不能承認去過剛才那條大街的了;其實最好是把頭上的帽子和身上的衣服也能換一下是最好,但自己情況特殊,也就只能是想想罷了。
在張知秋跑走之後,那個大胡子壯漢終于是抖擻著爬起身來,但與張知秋所想不同的是,此刻卻是並無同黨出來與之會和。
壯漢抬眼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在四周行人詭異地目光之下,卻是以比張知秋更為迅捷地速度飛奔起來,方向直指附近最近的南門,而南門之外,也是有著距離忻州城最近地一座小山包的。
在張知秋終于無驚無險地回到了老孫頭家中之際,在縣衙捕房之內,捕頭秦天卻是大驚失色地將桌上地茶盞也失手打翻在地。
「你說的是真的?」秦天滿臉鐵青地逼近一步︰「此事可是非同小可,你真能確認是他?」
「師兄,這種事情我能胡說嗎?」正在秦天面前一臉苦笑地,卻是先前那個在街上好像是馬上就要拉肚子走掉地中年衙役。
「況且,你還不相信我的這雙眼楮嗎?但凡被我看過一眼之人,幾年之內都是絕對一眼就能認出的,更何況這個凶名滿天下地‘屠夫’呢?我上次見他,距今也才不到兩年的時間而已!」
「你所說的這個‘屠夫’,是否就是那個傳聞中執掌白蓮教外堂地那個屠剛?」一刻鐘後,在縣令張克儉地內宅客廳中,典史江無涯一臉鄭重其事地問道。
「正是此人。」回話地是秦天,雖然那個中年衙役也在他身後站著,但這種場合卻是輪不到他來說話。
因為只是來幫襯自己的師兄,是以中年人只是領著一個「白役」、或者叫「幫役」地名分,連臨時工都算不上,根本就還是個穿了一身官衣地老百姓。
也正因為如此,中年人雖然表現恭謹,但眉眼間卻是並無那種胥吏們見到上官時習以為常地讒佞之態。
听到秦天地肯定,江無涯一貫缺少表情地陰沉臉色,也是不由得變白了幾分。
剛剛發生在輜重營地這場戰事,雖然結局是以「大勝」奏捷,但是其中所涉及到地黑幕才只不過初現端倪、便已被人強力封堵,這其中地厲害,絕對不是張克儉一個七品縣令可以輕易涉足的。
但是這個屠剛的出現,卻實在是不能不讓眾人全都感到惴惴不安︰雖然本朝太祖是以白蓮教起家,並且將國號都定為了「明」,但本朝卻一直都是在嚴禁白蓮教的;而白蓮教的造反,那也是自本朝定鼎以來便沒有斷過的。
屠剛,據說是出身于崆峒門下,也有人說是武當的,但兩派卻是全都出面否認了。
此人雖然長相粗豪、身體健壯貌似外功驚人,但其實卻是一個內家高手,一手「化骨綿掌」端的是追魂奪魄,其最為人詬病之處,是他動輒滅人滿門,那些凡是得罪于他的仇家,已然是全都被他殺的斷子絕孫了。
不過,此人雖然名氣極大,但是認得他的人卻是不多,而秦天地這個師弟,卻正好便是其中地一個︰他曾經親眼目睹過屠剛因一言不合而當街殺人,對他的印象那是極其地深刻無比。
「此事既然涉及到白蓮教,那就必當慎而又慎,如今地難處,恐怕是本縣的人手無奈其何啊!」
眼見張克儉一直都在沉吟不語,江無涯輕咳一聲後,半是提示、半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此事最好是通告一下張千戶。」
忍了許久地秦天,終于耐不住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這要是讓他帶入去抓捕屠剛,那基本就和去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雖然秦天也是一個向不後人的「強人」,但在凶名久著地「屠夫」面前,他還是明智地退縮了。
面子丟了不要緊,這命要丟了可就什麼也沒有了。
況且,自打自己出任了這個忻州捕頭之後,自己的那點兒在江湖上的名聲,基本也就毀的差不多了,也不差這一點。
「此事不妥!」不等張克儉回話,江無涯這廂便已在搖頭︰「大人並無動用駐軍的權限,如果踫了釘子,這臉面上須是不大好看,不行就還是動用民壯吧!」
秦天一臉苦笑地低頭不語。
江無涯所說秦天又哪里能夠不知,只是這民壯說來好听,但其實就是些拿著刀槍地農民,平時設個卡、抓個賊什麼的也還能夠勉強,要去和這種高來高去的江湖人搏命,那純粹就是腦殘。
不過,秦天也知道,這些本應是由本地人出任的民壯,卻已然是被江無涯招攬了許多地江湖中人,但這種事情只要上官不究,卻也無關大雅。
「此人現在何處?」正當二人你來我往地說的熱鬧之際,一直都沒有發話地張克儉終于開口了。
江無涯與秦天一起啞然,面面相覷之余,不由地都是漲紅了面皮。
二人都是一听到這屠剛的消息便急吼吼地拔腳就走,哪里知道這「屠夫」如今的蹤跡;但話又說回來,既然連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說什麼動用軍隊與民壯?
這官府行事,不比江湖幫會,一舉一動都要行之有據,二人地這番表現,恰是說明他們根本便沒有什麼從政的經驗,全都屬于那種「火箭式」地干部,典型的官場暴發戶。
五分鐘之後,江無涯與秦天搭眉臊眼地帶著三個人一起出縣衙而去——張克儉孤身上任,並沒有帶家眷,因此他的住所便也就安排在縣衙之後地官衙內,到也方便的很。
江無涯所帶二人也全都屬于縣衙編制,但是掛靠在民壯之下,相當于現代地武警和民兵地混合體,與秦天這公安局系統互不搭邊,一身地功夫卻是連秦天也看不透,最讓他無語的是,二人在江湖中竟也寂寂無名。
至于秦天所帶的,自然還是他的師弟,五人各自攜帶了兵器,直接奔縣城南門而去。
五人甫出南門,卻是被一個形跡匆匆地捕快攔個正著,說是有鄉農報案,稱南門外地小山腳下倒斃一人,他這正是要趕回衙門尋找仵作。
五人略作計議,決定先去看看這個死者,心中卻是隱約有所判斷,猜疑此人是那「屠夫」惱羞成怒之下殺人泄憤。
早在縣衙中的時候,江無涯與秦天便不約而同地向縣令張克儉提到過一個人物,便是那現如今寄居在東城老孫頭家中的那個神秘人物張知秋。
不過,張克儉的反應卻是讓二人大為心驚,張縣令當即便鄭重其事地警告二人,稱據他所知,此人與軍方有著不為人知地瓜葛,是以無事最好是暫且不要去撩撥于他。
其實即便是張克儉不做如此地叮囑,一個能夠把「屠夫」當街一腳踢翻、使其鎩羽而歸的人,也絕對不是江無涯和秦天所能夠招惹的起的。
說到江無涯,在秦天看來,此人雖然略通拳腳、也喜歡在自家的長袍上掛柄長劍,但似乎更像是書生們用來裝飾之用——就連這屠剛,也是在秦天告知其原委之後,江典史才開始大驚失色的。
南門外的小山距離南門不遠,幾人匆忙趕到現場的時候,卻是竟然發現已經有人在那里擺布尸體,不由地全都大怒。
此刻尚且不到中午時分,正是一天中最為熱鬧之際,這尸首雖然是在山腳,但這里也絕非荒山僻野無人之處,否則也就不會有人找捕快報案了。
眼見幾名捕快四散包抄而來,圍在一具尸首面前地幾名男子卻是仍舊不動聲色地不慌不忙,反倒是鎮住了這初入官場的幾人。
「不會是白蓮教的人吧?」幾人原本分散包抄,這時卻又已自發地匯聚一處,甫一匯合,秦天的師弟便一臉土色地低聲說道。
秦天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將要驚呼出聲地捕快之嘴。
這捕快是忻州本地人,原本也是街面上的混混,張克儉在將原有的差役全部開革之後,秦天特意增補了這麼幾個劣跡不彰的「地頭蛇」,為的也是辦案的方便。
PS︰今天喉嚨痛,不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