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秋因為遇著這五百年前的「踫瓷」,為了少些後患的手尾,說不得動點心思,特意多繞了一個偌大地彎子,並且走路忽快忽慢地采取了荏多記憶中的「反追蹤技巧」,最終從第三十三個鋪子的後門中探出頭後,終于確定沒人跟著自己了。
為了找到這三十三個有後門的店鋪,張知秋至少要多躥了一倍的店鋪——就這還是在進門前先對這些店鋪做了評估的,諸如門面大小、店鋪格局等。
因為要走人後門,在這些店鋪里,張知秋也多多多少少地買了些東西,是以其實到了最後,有八成的可能,不是覺得無人追蹤了,而實在是被手上貨物包裹的繩子給勒的手掌、手指疼的受不住了。
不過,事實上也還真沒有人來追蹤張知秋,不是說追不上,而是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張知秋來自于現代那種有著充足流動人口的城市,根本就不曉得,在這古代的縣城里,大家不但都能認個七七八八,基本上就是連彼此的祖宗三代也都是知根知底的。
不要說是象張知秋這樣形貌特異之人,就是一個長相再普通不過的外地人,在這小城內的居民們來說,也就是個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對于張知秋,有心的本地人根本就不用追蹤,只要肯張口,就連張知秋在出哪家鋪子地後門之前,先向外探了幾回腦袋,都是可以問的一清二楚的。
不明真相地張知秋童鞋在終于堅挺回老孫頭家里之後,不惟是兩手地八指欲斷、手心火辣,就連腦袋中也已是昏昏沉沉地不明所以。
沒有理會正在大門內獨自玩耍地小環的歡呼,張知秋渾渾噩噩地將手中的東西往她面前的地上一扔,徑自奔回自己的那個小院,進門後連屋門也沒有去關,便一頭扎到臥室地床上半昏半睡起來。
小環見到張知秋地古怪行徑,一路小跑地尾隨而來,待見到張知秋已然滾到床上雙目緊閉之後,偷偷地一吐舌頭,替他將屋門關好,自去歡天喜地的喊人去收拾東西了。
南門外的小山腳下,江無涯、秦天等人眼見那伙圍著尸體的人對他們不聞不問地不屑一顧,自家反倒是疑神疑鬼地顧慮重重起來,一時間便有些進退維谷。
「你現在趕快回去找人,把所有能找到的人都找來!」
一番遲疑之後,秦天畢竟職責在身,又是直接責任人,眼見江無涯死活不肯張嘴冒泡,說不得也只好是捏著鼻子、硬著頭皮地準備出頭了,但開口地第一句話,便是把那個報信的捕快打發回去求援。
這個捕快只是一個普通地混混出身,即便對仗上那些真正地江湖人,也不過就是個送死的材料,還不如去讓他催討救兵,也好讓眼前地這幫亡命之徒多些顧忌,不會立即便驟下狠手。
看著那個捕快連蹦帶跳地跑遠,幾人多少松一口氣,再次慢慢地圍攏過去。
第一眼望去,地上的死者是一個老頭,雖然身軀壯碩,但須發皆白,滿臉的皺紋看著都能夾死蒼蠅了。
沒什麼由來的,秦天心中便是一松︰看這死者的年紀,也早已是過了要死的時候,是以此際倒斃野外,也未必就是有人對他下了黑手。
最主要的是,如果這個老家伙是自己死掉的話,那麼周圍的這些閑漢們很可能便是附近的村民,那就和白蓮教沒有什麼關系了!
放下心事的秦天立刻恢復了捕頭的威風,他大搖大擺地搶先而出,卻是沒有注意到自家師弟那緊皺的眉頭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來者可是忻州捕頭秦天?」
出乎秦天預料之外的,當他走到那伙閑漢面前時,一個明顯就是跟班之流的角色竟然搶先地踏出一步,並且以一種說不出來地、深入骨髓地那種傲慢之態率先發話了。
秦天的步伐,當即為之一頓。
對于這種神態和這種腔調,秦天雖然沒有親自地見識過,但卻實在是「慕名已久」,稱得上是如雷貫耳了。
這種標準地京腔和那種深藏在骨子里的傲慢,傳說中卻是只有一種人會同時具備︰大明錦衣衛!
與朱元璋時期不同的是,大明錦衣衛在到了後期的時候,不僅僅是吸收功勛貴族子弟,一些普通的平民——這主要是指那些武功高強地江湖人也被吸收進去不少。
此舉雖然確實是有效地提升了錦衣衛的戰力,但也使的錦衣衛中更為龍蛇混雜而遭人詬病。
不過,能說的如此一口流利地官話且如此惺惺作態的,那絕對是非世襲地錦衣衛莫屬!
「你是……」秦天謹慎地裝傻。
被錦衣衛模到了自家的地頭,絕對不是什麼值得高興地好事情,搞不好就是禍從天降。
到了崇禎年間的時候,大明錦衣衛已然開始對于那些歷代一向被人所看不起的武將們威懾力有些不足,但對這些沒有什麼實力的文官們來說,卻仍然是閻王一般地存在。
換句話說,去抓一個心懷叵測地武將,很可能是要冒著生命的危險,但是對于一個被皇帝所拋棄的文官而言,那不過就是錦衣衛的一盤菜而已!
秦天之所以敢于裝傻,一個是他心中確實是不希望遇到錦衣衛,另外一個就是他知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有實力地藩王的護衛們,卻也是趕時髦般地刻意學習這錦衣衛的那套派頭,一度倒也的確是很能嚇唬到一些人的。
山西雖然不大,但這大大小小的王爺們卻也不少;王爺們雖然是不能離開封地,但是王爺家的護衛們卻是比他們要多些自由的。
但是秦天這一次注定是要失望了,這個恥高氣揚、跑腿跟班似的家伙隨手甩過來的一個鐵牌,竟然還是一個錦衣衛小旗的官身!
能讓一個小旗當跟班的人,那至少是要一個總旗,但那個頗有氣派的人卻也沒讓秦天費心多猜,直接告訴他自己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百戶羅大佑,此次卻是來山西公干。
「你一路跟蹤屠剛,過來看看此人。」
與秦天所想不同,這個看起來氣派很大的羅大佑百戶卻是非常地好說話,三言兩語地交待清楚自己地來歷之後,便直接地招呼起秦天地師弟來。
「小的郭泓志見過大人!」
秦天的師弟既往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個有名有姓之人,但是在這種場合之下,卻是連個報名字的機會也沒有,但他卻還偏偏不敢失了禮數。
如果秦天的師弟當真只是一個普通人到也罷了,錦衣衛絕對不會去找一個白役的麻煩;但他偏偏卻是一個江湖中有名號的人,那便實在不敢大意了。
萬一這些錦衣衛小心眼地惦記上他的無禮,那就絕對是一場大大地悲劇了!
果然,那位羅大佑百戶沖郭泓志微微地點點頭——這可並非是什麼吉祥如意的好兆頭。
郭泓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徑自地向這個老人地尸體走去。
秦天雖然被人冷遇,但卻並無一絲不滿之意,這時眼見郭泓志上前,立刻緊隨而去,江無涯一愣之後,便也悄無聲息地湊了過去。
在這幾人中,江無涯是最被無視的那一個,但他卻是不怒反喜,這時緊跟著去湊熱鬧,也還是不想被這些錦衣衛注意到的緣故。
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死老頭半晌之後,郭泓志的臉色卻是越來越為沉重,額頭甚至還有汗水隱約地冒出。
在得到羅大佑地許可之後,郭泓志小心翼翼地拉開了死老頭的衣服——其實衣服已然被人解開了,這時不過是在虛掩著︰在老頭赤果地胸部,一頭呲牙咧嘴地狼頭栩栩如生地亮了出來。
「這,這人難道竟然真是屠剛……的長輩不成?!」郭泓志失口驚呼起來。
「怎麼可能!」听到自家師弟的驚呼,秦天地臉色忍不住就是一變。
「屠夫」屠剛向來獨來獨往,從沒有听說過他有什麼長輩,而且此人終生未娶,故而也沒有什麼子嗣。
不過,屠剛地胸口有這麼一個狼頭刺青之事,在江湖中到不是什麼秘密,由此也有人懷疑,這屠剛極有可能是昔日遼國貴族的後裔,因為遼國有一顯族便是以狼頭為圖騰的。
听聞郭泓志的驚呼,忻州眾人無不驚駭,這時羅大佑卻是緩緩地說話了。
「我們從城內一路跟蹤屠剛出城,但是沒有跟上,在出城後便失去了他的蹤跡,後來卻是找到了這具衣著與屠剛相同、且相貌類似地老頭的尸體。」
屠剛的年齡雖然無人得知,但從外表來看也就三十多歲、正值壯年,而這個老頭卻已然是須發皆白,而且滿臉地皺紋根本就無法遮掩。
「從這個老頭的身上,我們還找到了屠剛的路引。」
不等眾人回過神來,羅大佑卻是不緊不慢地又說出一句讓眾人俱都目瞪口呆的話來……
PS︰中氣十足地喊票︰打劫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