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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蘇家兄弟!

汴京。

中書省西廳,也就是俗稱的參知政事堂,在王安石之前的六七年,這里高居其上的是歐陽修,只是如今已經換了新主人。

下首左右,一個是呂惠卿,另一個是為蘇轍。

「參政,青苗法已經執行了一段時間,這法規原則上是好的,但卑職卻是听說有地方官員為了完成政績,強迫並不需要的百姓貸款,這般一來,恐怕會釀成大錯,還請參政多加考慮一番。」

听到蘇轍的話,王安石不置可否。

呂惠卿趕緊站出來道︰「子由卻是不知,推行新法,有時候矯枉過正也是難免,我也是發現了這個問題,已經發文讓人多加注意了。」

蘇轍不滿道︰「這哪里是一句矯枉過正就能夠抹過去的,對于咱們來說,只是一個小錯誤,但對于百姓來說,卻是天大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讓農戶家破人亡,可不是什麼小事情。」

王安石聞言眉頭皺起,他對蘇轍有所不滿,這個不滿緣由頗深。

制置三司條例司的設置不簡單,他爭取了許久,與諸多大臣斗了許久,才算是勉強成立,原本便是為了甩開中書執行變法,可臨了官家卻將蘇轍給塞了進來,這倒是問題不大,但蘇轍此人卻是頗為不識相,雖然說有協同之名,但官家塞他進來不過為了鍍金罷了,何必總是多口舌惹人煩悶呢。

想及至此,王安石道︰「變法本就是無奈之舉,若是怕這怕那的,又變什麼法,現在地方不少官員抵抗變法不干事,若是處置了這些干事的官員,到時候誰來協助變法,你這種想法就莫要再說了。」

蘇轍一听頓時變色,提高了聲音道︰「參政此話不免說得太輕巧了,把錢借給百姓,使出利息二分,本意是在救濟百姓,不是求利。

但出入之間,吏員趁機營私作奸,即使有法也不能禁止,錢到百姓手里,即使良民也不免亂花;到交還時,即使富民也不免超過期限。

這樣,就怕一定要鞭打催促,州縣官的事不勝其煩了。

唐代劉晏掌管國家財政,從沒有借錢給百姓。

有責怪他的人,劉晏說︰‘讓百姓僥幸得錢,不是國家之福;

叫吏員靠法催督還債,對百姓不利。

我雖然從不發放借貸,但四方的豐收和災荒谷價的貴賤,從來能及時知道。

有谷賤處就收購,有谷貴處就發售,所以四方沒有太貴、太賤的弊病,豈用發貸款?’劉晏所說的,就是常平倉法。

現在此法仍在而患在不整頓,你真能有意于百姓生計,就整頓實行,那劉晏的功績可以立刻見效。

現在搞這青苗法,若是自願而行,百姓可以依據自身需求決定貸或者不貸,可能問題還算是不大,但若是吏員強迫百姓貸款,即便是豐收年,百姓也得多繳納兩分利息,若是遇上了災年,那就是要斷了他們的生路啊!」

蘇轍這話說得頗重,王安石頓時勃然大怒,但還沒有輪到他說話,呂惠卿便先發難了。

「若按蘇檢詳的說法,便要任由農戶春播無種,任由富豪之家借機放貸謀取高利盤剝百姓唄?」

呂惠卿說得也是不客氣,這是抨擊蘇轍不為民擔憂。

蘇轍深深地看了呂惠卿一眼道︰「青苗法本就是行險,看似民得利朝廷也得利,實際上卻是懸崖走獨木,青苗法放貸之糧食乃是源自常平倉,常平倉是備荒之糧,卻被拿來放貸,一旦災年,常平倉中無糧,以後餓死的人可不是幾千幾萬了。呂檢詳,此舉乃是禍國殃民之舉啊。」

蘇轍此言一出,呂惠卿頓時氣得滿臉通紅。

早在唐朝,朝廷為防各地受災,故而命各州縣建立儲備性質的糧倉,倉中的糧米,由官府在谷熟價低時購進,一旦遇到災歉,即可立即取出賑濟當地或附近災民,避免餓殍遍野的慘劇,即所謂備荒之糧也,也就是這常平廣惠倉。

宋代沿襲此制,百余年來,也確實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救濟了許多災民。這些糧米雖然不一定能解決全部災民所需,但有了它,朝廷起碼可以減少大量的開支,所謂「使民常保平安」之意也。

按照朝廷規定,這部分糧米在無災之時,應該是雷打不動的。

而青苗法,或者說叫新常平法,便是呂惠卿提出的,所以听到蘇轍質疑這個事情,頓時令他不淡定了。

他正要說些什麼,王安石卻是揮揮手道︰「好了,這個事情就不必爭論了,近期不是要選派劉彝、謝卿材、侯叔獻、程顥、盧秉、王汝翼、曾伉和王廣廉等八人,到各路「相度農田水利、稅賦、科率、徭役利害」﹐以便從對現實情況的了解中制定切實可行的政策﹐以興利除弊﹐變而通之麼,便讓他們也注意這個事情,別讓地方官吏亂來便是了。」

蘇轍聞言眉頭一皺,王安石又道︰「便這樣吧,蘇檢詳,你先忙你的事情去吧。」

蘇轍無奈,只能作揖離去,但內心卻是嘆息,他又有什麼事情好忙的?

起草各類新法主要是呂惠卿,其余章惇、蔡確、李定、曾布諸人,有的專門擬定新的役法,有的研究抑制盜賊之法,各有分工。

反而他這個制置三司條例司實際上的協同之人,本來與呂惠卿該是實際領導條例司的人,卻被排斥在條例司之外,分外令他煩悶。

晚上蘇轍回到家中,見到了兄長蘇軾。

蘇軾笑呵呵的,看起來心情頗為不錯,蘇轍倒是心中一寬,笑道︰「哥有什麼喜事?」

蘇軾搖搖頭笑道︰「沒啥事,今日听子厚說他那弟子就快要回來了,倒是頗為期待。」

蘇軾現在官告院上班,不過還兼著知制誥的職務,所以與張載算是共事的同僚,有時間也會經常聊聊。

蘇轍笑道︰「就是那陳靜安麼?」

蘇軾點頭笑道︰「沒錯,我對這少年可是好奇地很啊,咱們兄弟兩個回了一趟眉山,天下間就出了這麼個天才少年,還真的是有趣。」

蘇轍笑道︰「那少年的確是厲害的,靜安四句道盡儒家子弟之抱負,令人聞之不由得心潮澎湃啊。」

蘇軾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我倒是對他的詩詞更敢興趣一些,尤其是那首青玉案,哈,真真是絕妙。」

蘇轍也是贊同的,笑道︰「的確是好詞,不過我倒是對他的經世濟民的本事頗為感興趣,他辦的南城能源,惠及的貧苦百姓多矣。」

听到蘇轍說這個,蘇軾卻是皺起了眉頭︰「這些卻是商事,讀書人……」

蘇轍笑道︰「哥,這事情說是商事也沒有錯,但百姓卻是當真受益的,今年多冷啊,運河都結冰了,煤炭要供應汴京城卻是極為難的,普通人家根本就用不起,但陳靜安改進了之後,煤炭用料大減,用起來更是節省,普通的人家也能夠用得起了,燒水做飯取暖都敢用了,可謂是造福萬家,若今年沒有他這煤餅,也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呢!」

蘇軾倒是沒有多說,但對結果還是頗為贊同的。

蘇轍問道︰「哥你在官告院那邊怎麼樣?」

蘇軾笑道︰「官告院不就是那樣麼,給官員、將士乃至後宮妃嬪發發文書,都是別人敲定的事情,例行公事罷了,惟一的好處便是清閑,也好。」

蘇轍聞言嘆息道︰「我也是很清閑啊。」

蘇軾聞言眉頭一皺道︰「我听說條例司那邊的人都忙成狗了,怎麼你還能夠清閑?」

蘇轍將自己被排擠一事說了出來,蘇軾卻是不解道︰「這不應該啊,安石公為何要如此呢,咱們與他也是無冤無仇的,咱們兄弟兩個對變法也沒有反對意見,他有何必如此?」

蘇轍想了想道︰「哥,你說咱們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他了?」

蘇軾搖頭道︰「不能吧,咱們與他接觸又不多,也就是之前在老宗師那邊的時候接觸過幾次……咦……」

蘇轍問道︰「怎麼?」

蘇軾臉色怪異︰「我想起來一事,難道是那事得罪了他?」

蘇轍趕緊問道︰「什麼事情?」

蘇軾臉色越發的怪異道︰「嘉佑二年咱們不是第一次來汴京城麼,那一次爹帶著咱們去歐陽老宗師府上,那是第一次遇到安石公,當時不是在討論字學麼,安石公說【波乃水之皮】。

當時我不以為然,認為這就是荒謬,便道【若照此理,那麼滑乃水之骨乎?】,當時他好像有些尷尬……」

蘇轍忍不住苦笑,原來根子在這呢。

我的哥哥誒,你覺得是開玩笑,可這明明是在嘲笑別人啊,人家自詡精通字學,你卻要當面打臉,人家不把你恨上才是奇怪呢。

不過蘇轍沒有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哥哥的性格,天真浪漫,機心不多,有時候說話傷害人也是常見。

于是蘇轍便把話題岔開,聊起了其余的事情,但也因此對王安石生了芥蒂,不過說實話,這芥蒂也並非此時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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