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王子韶︰我好焦慮!

梅可嘉听了施彥卿一番話之後,神色凝重︰「彥卿,你覺得我們該當如何?」

施彥卿臉色也很差道︰「東家,當今之際,唯有向陳靜安求救了。」

梅可嘉苦笑道︰「估計此次他也是自身難保了吧?這王子韶糾察兩浙路,兩浙路官員見到他都得低一頭,他雖然是張宗師的弟子,但他畢竟只是一介白身,張宗師又遠在汴京,遠水救不了近火,別說他了,就是這杭州城的府尊祖無擇,現在也是自身難保了!」

施彥卿臉色難看極了,想了想道︰「東家,先避避風頭吧。」

梅可嘉仰天長嘆道︰「避風頭……怎麼避!梅家家大業大的,怎麼避得了,即便是避,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往哪里避?

彥卿,這些年梅家得你輔助,才有了今日之局面,接下來的這一劫,你就不必跟著梅家趟下去了……」

說著梅可嘉從懷里掏出一把銀票,也不看金額多少,都盡數塞給施彥卿道︰「什麼也別帶了,這里也有幾萬貫,先拿著,趕緊走!」

施彥卿變色道︰「東家,您當我施彥卿是什麼人!……」

梅可嘉按住施彥卿的肩膀,動容道︰「彥卿!不用多說,你的為人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但著實無謂做此犧牲,你現在趕緊走,梅家若是崩塌,可能還要靠你營救呢,你在外面,梅家便多一條生路,你若是也被抓了,我才是真的完了!」

施彥卿正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吵鬧聲,有管家跑進來道︰「東家,外面有官差……」

梅可嘉立即朝施彥卿道︰「從後門出去,短時間不要回來!沉住氣,不要胡亂出手,梅家靠你了!」

說著梅可嘉便往前院去,施彥卿一跺腳,從後院通完山林逃之夭夭。

……

盧仲文從外面匆匆歸來,找到陳宓道︰「王子韶帶人抓了梅可嘉,還有一伙去了花廳,估計是沖著薛希濤去的。」

陳宓正在練字,一邊听一邊筆耕不綴,點點頭道︰「知道了。」

盧仲文急道︰「您還有精神寫字呢,要不咱們還是趕緊回汴京去吧,別將咱們也牽扯進去了。」

陳宓笑道︰「牽扯進去是一定的,王子韶本來就是沖著咱們來的,走也沒用。」

盧仲文更急了,道︰「那咱們更要回京啊,回了汴京,有老宗師護著咱們,王子韶也不敢亂來,在這里被抓了,那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陳宓點頭道︰「嗯,我知道了,沒事,你先關注著祖老前輩那邊的情況先。」

盧仲文一頓腳,恨恨的離去,但沒有多久,便又回來了。

陳宓笑道︰「何至于此?」

盧仲文臉色凝重道︰「臧伊來了。」

陳宓倒是有些意外︰「快請。」

盧仲文匆匆出去,又匆匆帶著臧伊進來。

施彥卿一進來便深深一拜︰「還請靜安救救在下梅東家!」

陳宓趕緊扶住施彥卿道︰「臧兄不要著急,梅家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施彥卿盯著陳宓的眼楮道︰「那靜安兄有沒有辦法營救東家?」

陳宓請施彥卿坐下,道︰「有,但是需要等!」

施彥卿並沒有驚喜,而是道︰「後來來之京中?」

陳宓點點頭。

施彥卿苦笑搖頭︰「遠水救不了近火。」

陳宓笑道︰「救不救得,且看著便是。」

施彥卿點點頭︰「最好是如此,否則靜安兄也是危險了。」

陳宓哦了一聲︰「這是什麼說法?」

施彥卿道︰「王子韶拿下東家,卻是因為靜安兄之事,明顯是沖著靜安兄而來的,靜安兄若是置之不理,恐怕這火很快就要燒到你身上來了。」

听了施彥卿這話,陳宓倒是驚訝地看了看施彥卿,見施彥卿沒了往日的輕浮模樣,說得話也是切中要點,倒是心生有趣的念頭。

「臧兄,你覺得此次該如何月兌險?」

施彥卿道︰「若我是靜安兄,此刻我立即歸京。」

「哦,這是為何?」

「在杭州靜安兄孤立無援,回了汴京則有老師相助,無論如何都有回環余地。」

陳宓笑道︰「若是我回了汴京,梅老板豈不是糟糕了?」

施彥卿道︰「若是靜安兄都陷了進去,那才是絕境呢,現在梅東家在里面雖然難過,但總比一點希望都沒有要好。」

陳宓倒是對這個臧伊刮目相看起來,看問題能夠看得深遠,倒是個人才。

「臧兄接下來要回臧家嗎?」

施彥卿搖搖頭︰「梅東家沒有月兌險,我怎麼能夠獨自月兌逃?」

陳宓笑道︰「臧兄……漣水好像沒有你這麼一號臧家子弟,難道你是被家族除名了麼?」

施彥卿看了陳宓一眼,倒是沒有什麼憤怒的神色︰「漣水不遠,有心人查一查倒是可以查得出來的,就是不知道陳兄為什麼對我的身世感興趣?」

陳宓笑道︰「臧兄莫怪,之前為了與梅老板合作,自然是要做一些工作的,臧兄作為梅老板身邊最信任的人,我自然是要多了解一些的,奇怪的是,臧兄不是臧家人,又是哪家的子弟呢?」

施彥卿苦笑道︰「倒是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在下施彥卿,之前冒充臧家子弟,也不過是進身之法罷了……」

陳宓眉頭一掀︰「等等,你剛剛說你叫施彥卿?」

施彥卿點點頭。

「施展的施,美士為彥的彥,公卿的卿?」

陳宓問道。

施彥卿點點頭。

陳宓繼續問道︰「那彥卿兄籍貫可是關中?」

施彥卿頓時驚了︰「靜安兄怎麼知道的?」

「嘉佑年間,關中大旱,從關中南下逃亡,還有父母以及一個妹妹?」

施彥卿瞪大了眼楮,呼吸急促,雙手猛地抓住陳宓的肩膀道︰「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有我妹妹的下落!」

陳宓感覺到肩膀疼痛,但還是笑著︰「彥卿兄,放松一點。」

施彥卿這才得知自己的失態,趕緊松開,道歉道︰「對不住靜安兄,我實在是太激動了,還請你告知。」

陳宓點點頭︰「可以理解,我倒是認識一個小女孩,她應該就是你的妹妹,她只見得一家人從關中逃難,在汴京的時候將她賣了,她的哥哥叫施彥卿,如此說來,應該是對上了。」

施彥卿淚水從臉上滴落,迫不及待道︰「她現在哪里,是在汴京麼?」

陳宓搖搖頭道︰「就在杭州菜市橋那邊。」

施彥卿立即道︰「還請靜安帶我過去。」

陳宓剛要點頭,盧仲文就飛一般進來,大聲道︰「二郎,祖老前輩被王子韶下獄了!」

施彥卿呼吸一緊,心頭暗道不妙,果然最糟糕的局面發生了!

他趕緊扭過頭看陳宓,陳宓點點頭道︰「嗯,知道了。」

少年雖然面沉如水,但卻看不到擔憂與焦慮。

施彥卿躊躇道︰「靜安兄,我覺得你還是立即歸京為是,在這里太危險了,您將我妹妹湯圓的下落告訴我,稍後我追上你一起去汴京。」

陳宓笑道︰「梅老板不救了?」

施彥卿搖搖頭道︰「在這里救不了梅東家,去汴京才有一線希望。」

外面又是一陣喧嘩,盧仲文快步出去,才剛到院子處,就已經有人進來了。陳宓站在客廳往外看,看到眾多官差簇擁中,當頭一人身著官服,相貌堂堂,正義凜然,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該是王子韶了。

旁邊一個英俊的年輕文士,倒是個熟面孔,正是那個在醉仙樓有過一面之緣的蘇嘉。

事發突然,施彥卿暗道糟糕,只是此時想要逃月兌卻是晚了,只得僵立在原地,只覺得手腳冰涼。

那官員大步進了廳堂,神情冷峻,掃視了一眼,將目光放在陳宓的身上,出聲道︰「你便是陳宓陳靜安?」

陳宓笑著點頭︰「在下便是,敢問閣下是?」

官員道︰「本官是為御史台御史王子韶,受命糾察兩浙路官員,陳靜安,你事發了!」

陳宓啞然失笑道︰「烏台糾察官員是分內之事,但在下乃是白身,若有犯科,自有乃司負責,烏台可管不到草民身上。」

蘇嘉搶出來道︰「陳宓,你不要狡辯,你與祖無擇沆瀣一氣,借著修繕西湖,私相授受國土,現在祖無擇已經伏法,你不戴罪立功,還在這里狡辯,小心罪加一等!」

陳宓斜睨蘇嘉一眼道︰「烏台,此人是誰,可有官身,沒有官身,因何在執行公務之時出來嘰嘰歪歪?」

蘇嘉這下子氣得七竅生煙,正要怒罵,卻被王子韶制止了。

王子韶凜然盯著陳宓︰「果然牙尖嘴利,蘇嘉是國子監學子,跟著老夫學習政務,乃是有先例的,倒也不算是什麼,倒是你,視國法為無物,伙同貪官祖無擇、奸商梅可嘉,官商勾結,以權謀私,罪莫大焉!」

陳宓凜然不懼,也是看著王子韶的眼楮道︰「捕風捉影,沒有半點證據,王御史便不怕冤枉了好人麼?」

王子韶笑道︰「卻是要告知你的,商人瞿洪慶實名舉報在前,這算是有人證了,其實就算沒有人證,御史本身便可以風聞奏事,听清楚了,風……聞……奏……事!明白了麼?」

明白了,所謂風聞奏事,便是街听巷聞,都可以落實成文上奏天听,至于事情真假,會不會冤枉人,給人造成名譽的損失……對不起,這些御史通通是不管的,而且也不會承擔任何責任!

好家伙!

蘇嘉雖然不說話,卻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陳宓撓了撓後腦勺,看起來有些頭疼。

王子韶說完,便一揮手道︰「抓起來投入大獄,待本官慢慢審查!」

施彥卿嘆了一口氣,這次被抓,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出來後還能不能見到妹妹,多年的等待,卻是要在此時一切落空了。

卻見陳宓道︰「且慢!」

王子韶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便去獄中交代吧。」

陳宓笑道︰「烏台且先看看這個。」

陳宓遞過去一張字條。

王子韶呵呵一笑︰「想要賄賂本官?那可是罪加一等!」

陳宓笑道︰「烏台還是看看吧。」

蘇嘉過來想要拿字條,卻被陳宓躲過,陳宓道︰「烏台,我勸你還是自己看。」

王子韶眉頭一掀,沉吟了一下,過來接住陳宓的字條,側身用身體擋住,打開看了一下,因為背著眾人,所以看不到他的神情,再回過頭來,神色依舊,不過卻是坐下了,揮揮手道︰「都出去吧。」

官差們趕緊一溜煙都跑出去了,他們都是精靈鬼,哪里不知道陳宓的來頭,這麼一看,便知道事情有轉機了,留在這里,別不要被陳宓給記恨上。

蘇嘉眉頭一皺,剛要說話,王子韶道︰「你也出去。」

蘇嘉心中憤懣,跺腳轉身出去了,里面只剩下陳宓、盧仲文、施彥卿以及王子韶了。

陳宓笑著道︰‘仲文和臧兄都出去吧。」

大廳里只剩下王子韶和陳宓。

王子韶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陰惻惻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此事的!」

陳宓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王子韶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想怎麼樣?」

陳宓聞言臉色一變,騰地站起身來,怒道︰「我怎麼樣,我是想問你們想怎麼樣!

祖無擇之事,該是你逢迎王安石主動來做的,但將我牽扯進來,是王雱指使的吧?」

王子韶趕緊道︰「這也是我的意思……」

陳宓看了王子韶一眼︰「你要將這些攬到自己身上?」

王子韶被陳宓這麼一看,心下一驚,趕緊改口道︰「的確是王雱指使我做的。」

陳宓呵呵一笑︰「你看,王雱與我的事情,你們該有所耳聞才是,從頭到尾,我都不算是過分,他卻是非要抓著不放,你說,是他想怎麼樣才對吧?

你王子韶說是王雱指使,可你也想借著此事討好王雱,以期得到重用罷了,現在來構陷我,還問我想怎麼樣,是不是過分了些?」

王子韶苦笑道︰「真是誤會,要不,咱們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我只追究祖無擇的過錯……」

「哈哈哈哈!……」陳宓大笑起來,笑歇,道︰「王子韶啊王子韶,你覺得你還能夠回得去麼?」

王子韶緊張道︰「你可別亂來,殺戮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陳宓笑道︰「祖無擇乃是家師胞弟張戩的好友,我怎麼會讓你迫害他?」

王子韶斷然道︰「祖無擇有大罪,卻是斷然不能夠放過的。」

陳宓點點頭︰「你說的是,有罪的人是該明正典刑……」

王子韶︰「……」

「不過經過查驗,祖無擇倒是沒有什麼大錯,所犯的錯誤也是大多數官員都會犯的,小懲大誡也就是了。」

陳宓笑道︰「嗯,就是這個道理,不過啊,我倒是擔心烏台的前途啊……」

王子韶一听頓時有些緊張起來︰「靜安你的意思是?」

陳宓拍了拍王子韶的肩膀道︰「你看啊,此次你來的目的是整垮祖無擇還有我,但你一件事都沒有完成,還有那蘇嘉跟著你,分明就是來監視你的,現在你態度大變,你說王雱和王安石會不會認為你已經改換門庭了?」

王子韶汗水沁出,焦慮已然是肉眼可見了。

陳宓繼續道︰「被王安石所惡,你還想站他那一邊?」

「我……我……」

王子韶渾身顫抖,汗出如漿。

陳宓笑道︰「你回不去啦。」

王子韶如喪考妣,哦,不對他已經喪了考妣,而且還是不葬考妣的大孝子。

陳宓給他的紙條上寫的是——不葬父母。

孝順乃是做人根本,王子韶卻連父母的後事都不處理,若是被人知曉,這官是決計當不成的。

陳宓說得對,現在他的把柄在陳宓的手里,若是還想構陷陳宓,雙方就是魚死網破的局面了,但若是放過陳宓和祖無擇,回去是絕對無法交代的,他這官就算是當到頭了。

回不去了。

除非……

他的眼里露出狠色。

陳宓笑道︰「此事家師也是知情的。」

王子韶頓時蔫了。

他剛剛打的是殺人滅口的主意,還沒有露出端倪,便被陳宓一盆水澆滅了。

「還有一條路。」

陳宓輕聲道。

王子韶撲通一聲跪下了,哀聲道︰「還請靜安給一條生路!」

陳宓並不攙扶王子韶,仍由王子韶匍匐在他的腳下,輕聲道︰「家師會護著你,但從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啦。」

王子韶抬起頭來,一臉的驚喜︰「二郎此言當真?」

陳宓彎下腰拍了拍王子韶的肩膀,笑道︰「這等大事還能騙你不成,當然是真的啦,趕緊起來吧,世叔,地上涼。」

听到陳宓的話,王子韶更是一臉的歡喜︰「二郎叫我的字便可。」

陳宓笑道︰「哪有這種事,世叔乃是長輩,豈有叫長輩的字的。」

王子韶哈哈一笑︰「二郎真是客氣,這事情就交給我了,祖無擇有小錯,此事我會幫他半成鐵案,定然不會影響他的前程,二郎這邊清清白白的,一點事情也沒有,至于梅家……」

王子韶露出狠色︰「……梅家家資深厚,要不要我……」

陳宓笑著搖搖頭︰「不至于不至于,巧取豪奪之事我不會干的,咱們要清白做人。」

王子韶眼里露出欽佩的神色︰「二郎果然品行高潔……」

陳宓止住王子韶的話,伸手拿出一本冊子遞給王子韶,王子韶狐疑著打開看了看,這一看卻是越看越吃驚,再看陳宓時候,眼神中真正露出欽佩的神色︰「我自詡大丈夫,可沒想到二郎竟然比我行事還要果斷……」

陳宓擺擺手笑道︰「別這麼說,你想說我月復黑便直說便是,又有何妨,我這不過是反擊罷了,我若不反擊,真被人當做是軟柿子了,一次又一次來捏。」

王子韶陪著笑。

陳宓瞥了他一眼道︰「此事由你風聞奏事,不會有任何責任,這本來就是御史的職責,你須得記住了,此事與某無關。」

王子韶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陳宓笑道︰「那便拜托世叔了,等諸般事宜完畢,再與世叔把酒言歡,嗯,至于世叔的事情,還是該當收收尾啊。」

王子韶告辭而去,那倉皇的模樣,仿佛像是逃離地獄一般。

陳宓忍不住笑著搖頭,自言自語一般︰「沒見過世面啊。」

……

蘇嘉看到王子韶面如土色一般出來,趕緊迎上去道︰「世叔,我們去將陳宓給抓了吧?」

王子韶看了看蘇嘉道︰「令尊廉靜自守,听世叔一句勸,莫要參和這些事情,回去好好讀書,準備科舉去吧。」

說著王子韶便大步離去,官差們簇擁王子韶離去。

蘇嘉呆若木雞站在原地,許久之後,回過頭看著客棧院子一眼,淚水又是簌簌而下,之後跌跌撞撞離去。

王子韶離去,之後祖無擇被無罪釋放,梅可嘉也歸家了,王子韶寫奏折上報,正式給明州苗振貪污案定案。

涉及祖無擇部分,只是說【無貪狀,但得其貸官錢、接部民坐及乘船過制而已】,有點小違規,但無傷大雅。

至于陳宓與梅可嘉,甚至都沒有出現在奏折上面。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