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幾日就要走了,所以該交代都應該交代一下了。聞鶯和泠月這些日子都被安排去別的地方做雜工,見面的機會不算太多,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那兩個丫頭應該也都知道被刻意疏遠了。其實這種結局並不是江輕離想看到的,但是為了分離的時候可以少些牽絆,這又是必須的事情。
叫人把兩個都叫了過來。
不得不說,王府的待遇要比其他地方好上許多。雖然說一樣是干活兒打雜的丫鬟,但是卻要比從前的衣食住行都優越上不少。聞鶯和泠月都穿著嶄新的衣裳,精神氣要比剛來的時候好上不少,看見兩個人是這個樣子,江輕離也要暗暗的松一口氣,對兩個人略略點頭︰「都來了。」
因為不在這邊服侍了,兩個人除了迷茫之外,多多少少有些委屈,見到好一陣子沒打照面的主子,竟然用這種生疏的語氣在說話,心中不免不平。聞鶯最是委屈,還沒說話已經紅了眼眶,不自主地往前挪了兩步,哭喪著一張臉說道︰「小姐現在,是打算再也不要奴婢們了麼?「
「啊?你還在計較這個呢?」雖然預料到要讓她們受些‘不白之冤’,但是到底也有一段時間了,居然還耿耿于懷。
「自然是了!小姐就這麼一言不發的把奴婢們打發走,還總是做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奴婢們不瞎,不聾,不傻,可是怎麼都想不通,心里能好受麼!」聞鶯十三歲,雖然手腳麻利,天真可愛,但是實際上的確就是個小孩子。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什麼主僕身份也都不顧了,「我們睡在一起的姐姐們都說,說你是嫌棄奴婢出身花樓,會耽誤你……」
「這都是什麼鬼話?你是花樓出身,也僅僅是個奴婢。我才是正兒八經的在花樓呆過,要說連累也應該是反過來。他們說的那些鬼話,你過耳听听罷了,沒什麼好當真的。「江輕離對這小丫頭也是沒有辦法,從懷中拿出了手絹給她擦眼淚,」你這樣哭,我倒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其實比起激動的聞鶯,泠月要在一邊冷靜不少。其實被送回來的時候,泠月就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一些自己被冷落的苗頭。開始當然覺得忿忿不平,或者相當委屈,但是聞鶯居然也跟著自己一起被疏遠了,失落之余還有了那麼一絲慶幸。對于她這種本來就有錯的來說,這種處理已經是寬宏大量了,哪兒還敢希望再回去。
只是聞鶯哭的情真意切,她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疼起來。站了一會,不由得也紅了眼圈,但是還算是鎮定,擦了一把眼楮,沒有真的哭出來︰「小姐今兒叫我們來,說的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事吧……沒關系,長痛不如短痛,您這時候給咱們兩個一個了結,也免得我們倆個一直提心吊膽的等著。」
原本想著只是簡單的分別,但是看到這兩個人這樣不舍得自己,江輕離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一時沒能說出口。
她看了看兩個人,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也要不舍得你們,但是該分別還是要分別。可惜我不再是千金小姐,不然不論如何都要為你們安排一個好歸處。而現在卻只能托付別人,讓你們能勉強吃口飯而已。」要去干什麼,這種事情不是奴婢需要知道的事情,所以沒必要事無巨細的說出來,「我過幾日就要離開王府了。這些日子冷落你們,也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希望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你們能冷靜一點。」
一听到要走,聞鶯哭得更厲害了。原本的手絹被打濕了大半,還沒止得住眼淚,「要走?要去什麼地方!為什麼不帶著奴婢一起走……不論是天涯還是海角,奴婢都可以去。小姐你自幼嬌生慣養,怎麼能受得了那種一個人的哭。雖然,雖然聞鶯並不是自小跟著小姐您的,但是這些時間里的相處,聞鶯知道小姐您是真的對奴婢好,奴婢更是掏心肺肝的待您。怎麼,怎麼就……」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其實我也不希望。但是總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去做,不是麼?你們知道我一家死得不明不白,我不可能就這麼當做無事發生,當什麼無憂無慮的大小姐。我費勁心機地掏出來,當然也不是為了是自由,而是要報仇!「
江輕離的臉色陰冷了下來,眸子里閃過得是無盡的冷意。她雖然願意為了這個身體的主人盡力完成醫院,但是實在不願意在此花太多的功夫。
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果然還是美好佔大部分。青嵐國遠在天邊,慕容修的樣子幾乎都要記不清了,原本恨得連輪回都不如願意入的事情,現在已經被溫柔的人漸漸填補滿了。她不能忘記,不能就這麼算了……那些仇和恨,在自己完完全全的奉還之前,是絕對不會隨隨便便作罷的。
「小姐……」這的確是個沒法兒說的理由,就算自己能為她遮風擋雨,上刀山下火海,但是人家要的並不是這些,需要的,自己也做不到。聞鶯頓了頓,止住了眼淚,「小姐,奴婢都知道這些。只是,覺得心里,舍不得……能服侍小姐,那也是緣分。」
見她的情緒漸漸和緩下來,江輕離也稍稍放心了一下。她對兩個人笑了笑,要她們在一邊坐下,聞鶯坐在前面,她就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這些日子在王府里,住的好不好?你不是泠月,這兒對你來說也是陌生的地方,我一開始就把你丟去了一邊,的確有些疏忽了。不過,這兒的人都不錯,不然也不敢放你這麼放下來。」
「是,雖然她們說的有些話忒傷人了一些,但是都看著奴婢年紀小,特別照顧奴婢。奴婢從來都沒有和別人這和睦的相處過,還有還有,泠月姐姐也對我特別的好。」
聞鶯說著,感激地看了泠月一眼。泠月有些不好意思了,怯怯地看了看江輕離,很快地收回了眼神︰「也沒有她說的那樣,只不過是互相幫襯一下而已。她是新來的,各方面都不熟悉,我比她大,又比她有資歷,教她幫她也是應該的。」
雖然說之前和泠月之間有了些不愉快的嫌隙,但是江輕離自始至終都沒有質疑過泠月的秉性和能力。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學了一身武藝,卻還是只能在府上做普通女工的活兒。有些事情的確要看緣分,她是在我王府這里長大,心在在這里,不是錯,只是能說是和自己的緣分差了那麼一點。
說起來,自己強行把她帶走,又出爾反爾地把她歸還回去,還是自己有些理虧。江輕離對她搖了搖頭,眼神溫柔而和善︰「你不必怕我,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你做錯過什麼。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一直耿耿于懷,只會徒添難過而已。相反,我還要謝謝你這段時間來的照顧,不光是我,還有聞鶯。「
冰釋前嫌,又時候就是這麼簡單。不需要多麼隆重的儀式,只需要將心比心。泠月听了江輕離的話,心中一軟,感覺一直堵在心口的什麼東西一下子被翻江倒海的五味雜陳撲過來湮沒了。她揉了揉眼楮,愈發像是血紅眼的兔子︰「小姐言重了,這些都是我們當奴婢應該做的。其實今日這種道別,您作為主子根本就沒必要這麼大張旗鼓的告訴我們。還是因為您真的把我們放在心上啊。」
「好了好了,煽情的話就不用說了。我又不是死了,又不是回不來了,現在流眼淚是不是早了點!」
「是是是!小姐說得對,沒什麼好哭的。哎呀,都怪奴婢一時失態了,要走的時候流太多眼淚是要招霉運的。」聞鶯听到這話,連忙吸了吸鼻子,又使勁揉了揉眼楮,終于不再哭了。她搓了搓臉,笑了出來,「一會兒奴婢要去弄點小米裝到袋子里,壓在枕頭下面睡一覺。這樣就能把哭出去的眼淚收回來了。」
這都是哪里傳來的話。
不過能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哭了這麼一會,她听都听累了。既然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了,江輕離也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她又和兩個人說了一些沒關緊要的體己話,貼心的幫聞鶯把臉蛋和衣裳整理干淨,還親自送她們兩個出門。雖然只有幾步路,但是幾天之後的距離就不僅僅是這些了,說心中沒有一點兒不舍,那是不可能的。
她憐愛地模了模聞鶯的頭,招呼著她回去小心一點︰「你們回去吧,有什麼事情的話我會再和你們細說的。在這里就好好呆著,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會回來找你們。要是到時候你們還願意跟著我,那也可以跟著我。「
「好,這話奴婢可就都記住了。」聞鶯和泠月手挽著手,兩個人都哭過一會,臉上跟花貓兒似的。
江輕離堅定的點頭,向她揮了揮手,要她們好走。她在門口站了很久,直到兩個人的身影不見了,才轉身回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