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這是王爺的一個朋友,最擅長做這些……為了方便我自由行走,便給我做了這麼一個東西。其實他早就備好了,不過我和他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踫面,所以昨日見著了,他才將這個給我。」
顧惜城十分自在,坐在椅子上自顧自地給自己倒茶,又說了之前的情形。
原來他當著眾人的面兒走出去,發覺街口居然都沒有官兵了,還以為有詐,正要饒路走遠,就看到了王爺的親信奔了過來。所以一出街,就上了君無羨的馬車,大搖大擺地回去了王爺府。他也是之後才知道君無羨也出手相助了,對他自然十分感激,不過,這樣魯莽,自然也是挨了一頓罵。
不過他也有他的道理,君無羨和他年紀相仿,也不能說出什麼話來。加上又有了這個面具,倒是真的可以出入自由了。只是他一自由,想到的一件事,還是來見江輕離。真的要說有什麼事情,似乎也說不太出來,反正即使想見她,僅此而已。他好歹是名門出身,所以錢財倒是不缺,三萬金不是個小數目,只是對于他如今的境地來說,這點兒錢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所以不如,拿來買一個‘開心’。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好端端的一個千金小姐,居然要和一群丫鬟們混在一起住。而且顧惜城也不蠢,昨兒的事情一出,他就知道大抵她的境遇就要很難堪了。既然不能時時的保護她,就用個別的法子,來斬斷別人的後路。這不是,就來了麼。
不過這樣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他只是仔細說了和王爺君無羨的事情,其他的也就草草一筆帶過。好在江輕離也不是深究這些,倒是對那人皮面具相當感興趣。她對他伸手︰「那個東西,拿來我看看。」
顧惜城遞給了她,笑︰「那個前輩是個熱心腸,雖然是江湖人士,卻也很關心朝政,大心眼兒里要同情我們兩個,所以做面具的時候用了八九分的功力,除非是親密地不能再親密之人,不然,絕對不會被發現。」他說著,挑眉又笑,「不過我倒是有些傷心,你看著我的背影,怎麼也沒想起來呢?」
江輕離把那面具放在手里來回把玩,心不在焉的回復道︰「你那時光著膀子,我哪兒記得。現在穿了衣裳……咳咳,當我沒說。」
她話已經說出了口,才發覺了有什麼不對,頓時就漲紅了臉。江輕離把面具還給了他,臉上已經飛霞一片了︰「我一時失言,你不要介意。」
其實,顧惜城也是臉皮薄的,被這樣一說,也跟著紅了臉。他接過面具,想了想,又重新戴到了臉上,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無妨,男子漢大丈夫,被看看又沒什麼。」
「是了是了,我們不說這個。你今日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江輕離轉移了話題,這樣他到。
顧惜城被這個問題問的啞口無言,真的要說有什麼目的,還真的說不出來。要是把隱情說出來,又顯得太唐突了一些。好在,江輕離也沒有糾結,而是自己開了口︰「我倒是有事情要麻煩你。」說著,她簡單的把花魁大賽,金主等這類的事情給顧惜城介紹了一遍,又告訴了他老鴇房子中有兩個賬本兒的事情,想拜托他幫自己走那麼一趟。
「你,一早就是這樣策劃的嗎?十一王爺知道你的想法嗎?」
十六歲的姑娘,能有這樣縝密的心機,實在是太叫人目瞪口呆了。顧惜城听得目瞪口呆,幾乎都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這個江輕離,還真的不像是傳言中的那麼軟弱無力。說不定……他想著,就連她來花樓,都是自己願意的。畢竟這樣聰明的姑娘,總是能保全自身的話。
他想著,忽然又有些傷感的笑笑︰「我總覺得,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樣。」
「……什麼?為什麼?」這句話江輕離已經听過很多遍了,不過出于禮貌,還是表達了一下好奇心。
顧惜城抬起頭,直視著江輕離的眼楮︰「我以為,你很幸福。」
「你,什麼意思?」江輕離莫名地覺得心中一動,仿佛有個什麼地方被擊中了。不過那個感覺很輕很淡,轉瞬即逝。這個評價實在是讓她太莫名。一個人變成了另一個人,之前又從來沒有交集,自然是截然不同了。她重生這麼久以來,幾乎每個人都說‘變了’‘和想象中的不一樣’,但是,顧惜城是第一個說出這種話的。
「嗯……因為,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直覺。算了,這話說得有些冒犯,還是不說了。」顧惜城想了想,又退卻了,顯然不想再繼續了這個話題。
這樣,反而更加勾起了江輕離的興趣。她難得眨巴眨巴眼楮,看著他笑︰「我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想說什麼就說。你這樣說話只說一半,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那你別生氣,如果我說的不對。」
「當然。」
「我只是覺得……旁人都說你是京中的第一美人,姜家的大小姐,理所當然的就會覺得你很幸福。可是,倘若自幼就被家人寵愛,是長不出屬于自己的翅膀的。我想過你的很多樣子,會哭,很不知所措,會尋死覓活。可是見到你的時候,你都不是,你只是永遠都在淡淡的笑,連我都看不下過眼的境況,你都過得雲淡風輕。所以我猜,也許……你家里的親眷,或許沒有待你太好吧。當然,我沒有侮辱逝者的意思!姜伯父生前是個極好的人,這些也都是我的直覺,揣測而已,你不要當真,別生氣別生氣!」
顧惜城知道這樣莫名其妙的話,對于一個貴族千金來說肯定要匪夷所思的很,已經做好了她梨花帶雨哭著揍自己一頓的準備了。可是,江輕離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怔怔地定在了原地,連眼神都失焦了,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而沒過多久,那雙好看的眼楮就微微泛紅,閃著細微的水光出來。
他嘶嘶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又是作揖又是道歉︰「我該死,我該死,我不該亂說這些。好妹妹,你可別再哭了。往後我再也不亂說這些話了,也怪自己嘴巴每個把門,盡想著這些雲里霧里的東西。你……你……怎麼了?」
江輕離被他這副緊張的樣子逗得笑了,伸手用袖子輕輕揩了淚,又哭又笑。她的聲音清甜,但是帶著哭腔的時候,就有些啞了︰「你跟只猴兒似的,怎麼能不惹得我笑。」
她好像的確沒把那話放在心上,不過是因為思念起了過世的親人,才會忽然有情緒波動。還好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顧惜城的心中,江輕離的地位又高了一些。他稍稍送了一口氣,關切地看著她,再三道歉︰「對不住,是我不該!我,再也不會胡說了!」
「沒關系,你也是太關切我,才會說出這種話。我並不是那種黑白不分的人,不會放在心上的。你我都是朋友,不用這樣掬著。」江輕離將沒有掉下去的淚擦得干干淨淨,只是看著顧惜城,那雙好看的黑眼仁中,涌動著一種莫名的情緒。顧惜城覺察到了,卻不能理解,就當做是自己的多心,沒未放在心上。
「你不介意就好。唉,我一直都在山上跟著師父練身子,不大與人說話……若是還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也不要太在意,因為我都是無心的。當然,我會盡力不亂說話的。」顧惜城還是心有余悸,這樣說道。
江輕離不想和他再在這個問題上周旋,只是對他微微的笑︰「光道歉沒有用,我剛才拜托你的,你能做到麼?」
「能,自然能。但是你得和我說一下那個老鴇什麼時候不在,屋子又在哪兒。雖說溜門撬鎖這種事情我沒做過,不過翻窗越戶還是練過的,姜小姐您盡管吩咐。」顧惜城為了哄他,故意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樣,討她的歡心。
果然,是姑娘都很喜歡這一套,就連是江輕離都不例外。江輕離掩著口笑出來,輕輕推了他一把︰「就你這油嘴滑舌的樣子,還說什麼不大會說話。你過來,我和你說說地方。不過,人在或不在,其實我也說不準。要看你什麼時候能動手,我再叫人幫忙。」她說著,跟她仔細比了比這個定芳樓的大概構造。
因為是老鴇,住處還是要和普通姑娘們有些距離感,所以即便是口述,也很容易听明白。顧惜城問了幾遍,結合著自己進來時記住的結構,心中差不多也就了然了。江輕離說完了,忽然又認真地看他︰「為什麼,你還練過翻窗越戶?」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故意伸手捂住了身子,「采花賊?」
顧惜城哪兒想到這小丫頭什麼話都知道,一下子紅了臉,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亂說些什麼。我那個是為了練輕功,打底子。光是會飛檐走壁不行,若是能在磕磕踫踫的地方能如魑魅魍魎,這才是厲害。我雖然不能說很精進,但是也不錯了。什麼采不采花的,你這丫頭,淨亂說我。」
丫頭,這語氣未免也太親昵了些。江輕離老臉一紅,看著顧惜城那雙萬水千山的眼楮,頗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別過了臉,沒有說話,心中卻在暗暗的質疑——莫不是,動心了?
呸,怎麼可能!才十九的黃毛小子!自己快要比他大上一輪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