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風月場所,一群風月里的人比賽,能比出些什麼來?先開始還好,越往後面就越露骨,泠月曾經匆匆瞥過兩眼,惡心的險些吐出來。如今過去很久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一陣陣的惡心反胃。
看到她這副表情,江輕離心中也知道了個八九分。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和咱們沒關系,別去管他們,我也就是隨便問問罷了。」她說著,躺上了自己熟悉的錦塌。不得不說,還是貴價的東西舒服,躺著的感覺就是不一樣。鋪了曬好的被褥,人就像是跌進了一團棉花里似的,「媽媽這些日子,都忙著數錢,好像也不大關心我了。」
聞鶯也忙活完回來,听到江輕離提起老鴇,也插了一句嘴︰「可不是。小姐你還不知道呢吧,咱們這兒的這個媽媽,已經是這條胭脂街上最有錢的媽媽了!據說第二第三的媽媽全部家當加起來翻幾番,都沒咱們這個媽媽有錢呢。小姐,你叫她掙這麼多錢,是不是不好呀……」
「怎麼不好了,我覺得好得很。你不知道到,這些東西,正管用這著呢。」
忽然切到了正題,江輕離便坐了起來。她低頭梳著長發,問二人道︰「你們知道媽媽住在哪兒,平日里的起居規律嗎?」
「……小,小姐,你又要做什麼?」
一看這架勢,恐怕就又有什麼主意了。聞鶯和泠月對視了一眼,連忙把門關上了,兩個人都壓低聲音,放輕腳步,湊到了江輕離身邊坐下。
江輕離盤著雙腿,胳膊肘放在膝頭,一手托著腮,眯著眼楮道︰「看看她的賬本咯。我記得那些個金主,除了真正的商賈,還有許多官家子弟吧。按照他們的身家品階,十輩子也贊不來在這兒花的一天的錢。既然上頭的那個不差,我就勉為其難,替他們查查咯。」
對于這個青嵐國的皇帝,江輕離還真的沒什麼好感。就憑他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這缺爹事兒,必定是個亡國主兒。就不知道,他和慕容修,誰要死的更早一些罷了。她不是這兒的人,也常年這權貴打交道,所以提起這種人物的時候沒有半點畢恭畢敬的意思,反而,還帶著深深得不屑。
聞鶯知道她說的是誰,看她這副瞧不起的樣子,嚇得腳底發軟,低聲勸道︰「小姐,奴婢知道您一定是被冤枉的。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要放尊敬些……不然,若是叫人抓著了把柄,可真的就是永世不能超生了!」
「就我們倆听見了,能有什麼。你會背叛小姐,還是我會背叛小姐?」泠月是在王爺府長大的,這皇帝對君無羨也不太厚道,所以她心中一直也有不少積怨。不過身份低微,也不會表露些什麼出來。如今听到江輕離和自己同仇敵愾,居然還有點兒不甚欣喜的感覺。
「好,好吧。」聞鶯被說服了,也就垂下頭,沒有再說話了。
她思量了一會兒,又說道︰「小姐,你還真的問對了。在服侍你之前,我負責在樓中打雜,什麼活兒都干,還真的去媽媽的屋子打掃過一兩次。她貌似有兩本兒賬本,一本放在枕頭底下的暗格里,一本放在一對雜書里面。我原本不知道那些是賬本兒,只是又一次不小心把水潑到了床上……媽媽十分慌張,當著我的面從暗格中取出來了賬本,罵我不懂事,我這才知道了。」
這還真是天助我也,原本可能還要多去幾次,甚至空手而歸,有了聞鶯這麼重要的一條消息,只要有機會就一定勢在必得。
「只不過,媽媽最近都不大出來了。大抵是財大氣粗吧,只叫姑娘們接客,有什麼時候,也只是偶爾和柳煙兒說上兩句。其他的,還真的說不準。」
「要不小姐,我去替你監視著老鴇。她只要一出,我就告訴你,或者……我去幫你也行。」
江輕離連忙擺手,說不要他們兩個人幫忙︰「你們能告訴我這些,已經對我很有用處了。但是,你們千萬不要動手。這事兒十分棘手,且牽一發動全身,我自己都不敢自己動手,你們又怎麼行?」她頓了頓,又對兩個人笑笑,「行了,這事兒你們別插手,我也不插手,但是我有別的辦法。」
自己主子,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自信的人。只要心中有了十二分的把握,就會這樣的笑起來。到底也共同經歷了這麼久,對江輕離的本事還是十分信服的。反正,她也說了自己不動手,那就行了。其他別人怎麼樣,她們也的確管不著。
「好了,時候不早了……晚上恐怕還有點兒大事兒要發生呢。」江輕離說著,伸了一個懶腰,就把外衫月兌了要睡覺,「我先睡一時,晚上養精蓄銳,恐怕還有一場惡戰。你們,就去老屋子里呆一會兒吧。畢竟那里東西的也都不便宜,若是有人手腳不干淨就不好了。等到了晚膳的時候再來叫我就行了。」
她也不是真的要她們去看家,只是想個主意支開她們罷了。江輕離有個不太好的習慣,就是籌謀一件事情的時候容易太過入神,倘若留著這兩個人在邊上服侍,恐怕要被自己‘癲狂’的樣子嚇到,所以還是讓她們避開的好。
聞鶯和泠月下去了,江輕離躺在床上,思襯著要怎麼好好利用這最後七天。畢竟她要做的了結,可是不可逆的毀滅,要務必確認自己萬無一失才是。老鴇的賬本她早就覬覦了,說實話,當初給出這麼一個斂財的手法,也就是故意為了下圈套。這世道就是官商勾結,倘若姜家是冤枉的,必然有一家會漁翁得利。而青樓,又的確是個極好的打探消息的地方。
這麼幾個月下來,倒是不難看出,她的計劃環環相扣,雖然中間出了一些不太愉快的波折,但是都按照自己的計劃順利發展。江輕離這幾日心理壓力不小,想著想著,就進入了夢鄉。
其實重生以來,她除非是累得極了,大多都不會做什麼好夢。不是關于這身體的噩夢,就是關于自己前世的噩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快要解月兌了,居然這一覺睡得十分好。迷迷糊糊地,她問道了一股香甜的氣息,不像是什麼焚香,也不是女子的脂粉味道,更不是什麼瓜果,是一種很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漸漸在屋子中彌漫開來,散開,漸次變得濃郁。江輕離愈發昏昏沉沉,在心底的最深處隱隱覺察了些什麼,但是卻又提不起力氣思考。她迷迷糊糊的睜眼,卻看到眼前的場景暈成了一片,怎麼也打不起精神來,也就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那股子甜香味已經散去了。窗戶好像被打開了,不時有冷風吹過來,帶著屋子里面冷颼颼的。江輕離尚且在半夢半醒之間,有些不滿意地裹了裹被子,哼哼道︰「聞鶯,把窗子關上。這都要入秋了,還開什麼窗……冷死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輕手輕腳的過去關窗。
江輕離听著腳步聲不對,勉強睜開了眼,竟然看大一個高大的身型——是個男子!她心中一驚,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樣子的語言來表達自己驚訝又慌張的心情了。她在極短的時間內爬了起來,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衣裳倒是玩好的,胳膊腿也都完整,稍稍松了一口氣,又從枕下拔出了匕首,厲聲道︰「你是誰!」
那身影頓了頓,然後笑了出來︰「就你這樣,真踫上了個什麼色中惡鬼,恐怕早都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現在拿刀,嚇唬誰呢。」
這聲音熟悉極了,帶著少年的清冽不羈,瑯瑯如玉。
那人轉過身,是一張平平無奇又十分陌生的臉。他笑了一笑,伸手,揭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樣貌來︰「姜小姐,我又來了。」
江輕離怔了怔,看著顧惜城就這麼站在自己對面,幾乎又要自己在做夢了。雖然她已經從那封信鴿的信息中猜到了那所謂的金主會是他,但是真的印證了,還是覺得有些詫異的。這個人,也太不要命了一些吧……剛逃出去,現在又跑回來。心比天高這個詞,不給他,她甚至都想不出來另一個合適的人了!
「你……你還真的不怕死。」
她生平頭一次感覺到了詞窮,半晌,把匕首收了回去。自己拿了外衫披上,從床上下來了︰「那藥是誰下的?」
顧惜城听她這樣說,才了然的點了點頭︰「我進來時你就是這樣,老鴇說你是貪睡,可是我問道了一股甜香的味道,覺得不大對勁。但是又不好確定,現在听你說,果然是有人下藥。我听王爺說,你素來聰明,怎麼,這麼簡單就著了道兒?」明明是有些揶揄的話,在他的口中說出來,卻又不那麼討人厭,真是奇怪了。
「就當做我疏忽了吧。」江輕離笑了笑,也不太想解釋。如果說是什麼因為覺得他回來,所以才放松了警惕,那未免太肉麻了一些。她過去把其他幾扇窗戶都關上,只留了遠處對著街的兩扇通風,「你那個東西……倒是不錯。」她指了指顧惜城手上的面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