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衿整個上午一直忙著打電話，數不清被罵了多少次。
「我說了不裝修，不裝修！我上輩子刨你家祖墳了？煩不煩啊？」
「不裝不裝不裝！再打我就報警了！」
「我說你們干這行的要錢不要臉是吧，信不信我上你們公司揍你？」
……
林子衿用筆劃掉了上一個拒絕她的客戶。
不能嘆氣，嘆氣會把好運嘆沒的。
休息一下，下午繼續。
其他同事都去吃飯了，林子衿拿出保溫瓶。
三菜一湯，都是她愛吃的菜。
張嬸總是這麼暖心。
林子衿忽然很想念她媽。
為自己鼓了鼓勁。
媽，等我，我一定會奪回林氏。
「那個，我、我給你買了一杯女乃茶……」凱文在她身邊兜了好幾次，才鼓起勇氣別扭地開口。
「我不喝女乃茶。」林子衿淡漠地拒絕了。
「這杯女乃茶沒問題的，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林子衿安靜吃飯。
凱文紅著臉悻悻的，「你一定很氣我吧。你那麼信任我，我卻……我也是被林歡逼的，如果我不照她說的做，她就會為難我。」
「我壓力很大的，每個月要還一萬多房貸，三千車貸，吃飯又好幾千。其他公司沒這麼高工資，我不能丟了這份工作。」
林子衿面無表情，「你不用跟我解釋，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交朋友的。」
李太太的事給了她一個教訓，以後不能相信這里的人。就算他們不是壞人，也會被林歡逼著害她。
凱文心里更難受了，「真的對不起。」
想想還是提醒了一句，「那個客戶名單我們都打過電話了，有需要的都已經簽了，你別浪費時間了。」
林子衿心里也清楚，但她唯一的資源就是這幾百個號碼。
她不能放棄，打一百個電話能找到一個客戶就贏了。
……
然而情況比林子衿想的更糟糕。
三天內她打完了幾百個電話，傳單也派了，卻沒拉到一個客戶。
反而林歡小組鉚足了勁，每天都能成功談下兩單。
早上八點半林子衿到公司時，林歡正熱情地向一對年輕小夫妻推銷套餐。
林歡先是對小夫妻一頓猛夸，夸他們年紀輕輕就能買房很厲害之類的，夸得小夫妻飄飄然。
「親愛的，我給你們推薦這個套餐裝修是最最優惠的了，按平方米算價格，材料我們全包。我給別人都是1099一平方，咱們聊得來，今天下單，我給你們申請一個八八折，別往外說哦。」
這是林歡的慣用手段，先以低價吸引顧客，再在裝修過程中不斷增加款項。
很多客戶都中招，也有的來公司鬧過，但林歡總有辦法擺平。公司為了賺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林子衿不會騙人，這就更令她處于劣勢。
不到一個小時，被哄得暈頭轉向的小夫妻就簽了合同。
「歡歡你也太牛了，我們才剛上班你就簽了一單。」
「對啊，今天才五號，你都簽了八單了，差不多頂我們一個月。我們都要失業了。」
「某人才要失業。」林歡得意洋洋，走路都帶風的，「林子衿，五天了你一單都沒談成，還想贏我？見鬼去吧。」
「可不？我看不用等到月底，現在就滾吧，免得到最後一天還是零蛋更丟人。」
她們起勁地奚落她。
「哪位是林子衿？」一個白發蒼蒼的七十歲老人走了進來。
「是我。」
老人拿出一張傳單，「這是我早兩天收到的，但今天才有空來找你。」
「您要裝修嗎？」林子衿暗暗激動。
「是啊，方便嗎？」
「方便方便，您快請坐，我給您倒水。」
林歡皺眉咬牙。她居然也有客戶！
「怎麼稱呼您？」
「我姓楊。」
「楊叔您喝水。您是哪個小區的？」
「星月樓。」
「我看過那邊的戶型，多大平方？」
「七十平。最低多少錢？姑娘啊，不是我賣慘，我是真的慘。我兒子之前在工地干活，上個月剛摔斷了一條腿，那黑心開發商也沒賠錢。談的結婚對象要悔婚，買房才能留住她。」
「我是在工地做保安的，累死累活一輩子才攢了幾十萬給我兒子付首付，實在沒剩幾個錢裝修了。你看簡單裝修一下，八萬塊夠嗎？」
林子衿計算了一下，「現在都得用環保材料，就算最普通的簡裝至少也得十萬。」
「不能再便宜一點嗎？」
林子衿為難地搖搖頭。她已經出于同情沒有收設計費了。
「可，可我沒這麼多錢啊。」楊叔急了。
林歡眼里掠過一抹詭笑，大聲問道︰「上個月星月樓的項目裝修得怎麼樣了？就是九十平方十萬塊的那個。」
「已經收尾啦，客戶很滿意。」助手配合地回答。
「怎麼人家九十平方才十萬塊？」楊叔立刻問道。
「大爺，本來就是這個價啊。要是超過的話，那就進設計師兜里了。」林歡陰陽怪氣地說。
楊叔立刻生氣地瞪林子衿，「我看你長得老老實實，沒想到這麼黑心，連我一個窮人的錢都要騙。算我眼瞎！我要換設計師！」
「楊叔……」
林歡擋住林子衿，「怎麼？你想搶我客戶？」
「楊叔是來找我的。」
「沒听見他說要換設計師麼？從現在起開始，他是我的客戶，你滾遠點！」
林子衿很心急，卻無法阻止他們簽約。
楊叔笑眯眯地拉著林歡的手，「歡歡，謝謝你給我這麼低的價格，那我的房子就拜托你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林歡甜甜地說。
「哼！」楊叔瞪了林子衿一眼。
「林歡，你剛才也听到楊叔有多困難，你別騙他的錢！」林子衿著急地說。
「我好心給他低價，怎麼成騙錢了？你才是騙子！」
「誰不知道你都是先用低價騙客戶簽約，後面再加錢。你騙其他客戶我管不著，但楊叔是看我的傳單來的，他已經這麼慘，你再騙他還有人性？」
見她這麼著急，林歡更得意了，「切，裝什麼聖母，我看你是談不下單狗急跳牆了！」
「自己沒本事留住客戶還有臉怪我？你要是哪天走路摔死了是不是還得怪社會？」
「我能談下來是我的本事，你只有嫉妒的份！」
……
林子衿知道不該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但還是忍不住擔心楊叔，一整天心情不佳。
「少女乃女乃您回來啦，餓不餓，要不要吃點酒糟丸子？」
林子衿搖搖頭，有氣無力地上樓。
「林子衿你眼楮瞎了看不到我？」白斯寒冷冷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