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乃女乃，你快到家了嗎？太太來了，看到你不在，正在發脾氣呢，你趕緊回來吧。」
「我有點事兒，晚點回來。」林子衿哽咽道。
「不行，太太很生氣，讓你必須在半個小時內趕回來。」
半個小時。
可她現在去醫院交費再趕回白家，至少一個小時。她現在離白家還挺近的，半個小時內能趕到。
「你還是別惹太太生氣了。你忘了你上次被她關進小黑屋七天七夜？」
林子衿心有余悸。
不知道鄒美雲來有什麼目的，萬一明早出不來怎麼辦？
還是趕緊把醫藥費交上，免得夜長夢多。
「我現在回來。」
林子衿忙給表姨媽李芳打了個電話，讓她幫忙交費。
把錢全部轉過去後，林子衿又打了個電話，再三叮囑李芳一定一定在今天之內交上，不能有差錯。
……
白家。
鄒美雲雙手抱胸，黑臉坐在沙發上。人前她是貴婦，是眾人稱道慈善家，但在林子衿眼里，她是一個刻薄的婆婆，經常刁難她，和白斯寒不相上下。
「媽。」
「我三令五申讓你沒事兒別往外跑，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鄒美雲開口就是責罵，「雖然你和斯寒沒有辦婚禮，但還有人知道你們結婚的事兒。你可是坐過牢的，非要出去丟人現眼？你不覺得難堪，我們白家可丟不起那個人。」
一個坐過牢的兒媳婦，鄒美雲怎麼想怎麼嫌棄。老爺子是病糊涂了，非要她。
鄒美雲見林子衿第一眼就說不出的憎惡，因為她的五官似極了那個女人。
「斯寒最近回來嗎？」
「偶爾回。」
「那是多久回來一次？」
「一個月大概一兩次。」
「我就知道！我兒子當然不願意回來對著你這個喪門星。也不知道是他不肯踫你，還是你不能生，半年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肯定是因為你坐過牢，所以連孩子都不願意投胎，我們白家的孩子可不想要個犯人當媽！」
林子衿受到刺激，臉色一白。連她的孩子都詛咒，鄒美雲太惡毒了。
但她現在心情很憂愁，不想和鄒美雲吵。
「挨罵也不吭聲，說你是廢物，你還真是廢物。」要是她頂嘴，自己還能賞她幾巴掌。這跟死了一樣，鄒美雲罵都沒法罵。
「下周白家舉行慈善晚宴，我已經邀請了小婉當斯寒的女伴，你就不用去了。」鄒美雲道明來意。
金婉。海市第一名媛，鄒美雲心中的兒媳。
林子衿並不想以白太太的身份社交，然而鄒美雲這是在羞辱她，也是在給金婉鋪路。
鄒美雲精于算計，步步為營，哪里像有精神疾病？林子衿一直懷疑自己上次听錯了。
不去就不去吧，她現在只想籌醫藥費。
「嗯我知道了。」
逆來順受，就是個會喘氣的死人。鄒美雲雖然不常過來，可林子衿一直是扎在她心頭的那根刺，讓她時刻不舒心。
不依不饒地罵道︰「斯寒因為你不回家，我一看你就惡心。虧你還能待得下去，臉皮這麼厚，難怪罵你也沒反應。」
「要不是你橫插一杠，小婉早就成我兒媳了。你一坐過牢的女人，給小婉提鞋都不配。我跟小婉說好了，你們一離婚，她立刻嫁進來。不會下蛋的母雞就別霸著白太太的位子了，趕緊離婚！」
「這事爺爺說了算，我做不了主。」林子衿冷冷的。
鄒美雲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她鼻子罵︰「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敢跟我頂嘴？老爺子那麼老了，說不定哪天就死了，你真當他能給你撐腰？」
「白家是斯寒做主，你搞搞清楚！別不知天高地厚。」
「您去和爺爺說吧，只要他同意，我立刻簽字。」林子衿求之不得。
「行，你等著！我馬上就讓你滾。」鄒美雲惡狠狠地。
……
鄒美雲一走，林子衿就忙給李芳打了個電話，想問她交費沒，但李芳沒接。
可能在醫院沒听到吧。
林子衿煮了個番茄雞蛋面，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餐廳里吃。
結婚半年，白斯寒沒有在家吃過一餐飯，她已經習慣了，這樣倒也清淨。
想到他犀利的嘲諷，林子衿胸口悶悶的，剛吃一口就涌上一股惡心。
林子衿沖進洗手間，干嘔半天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只覺得胸口悶得猶如壓了一塊大石頭。
林子衿拿紙巾擦嘴，滿嘴苦味兒。人遭難的時候，吃什麼都反胃，索性上樓休息。
「叮——」剛進房間，李芳給她發了條信息。
——住院費已交，安心。
林子衿微微松了口氣，但後面還有更大的壓力等著她。
林子衿拉開抽屜，拿出一本室內建築學講義，還是她當大學老師時寫的。
翻開，第99頁靜靜夾著一張照片。
盛夏綠蔭的校園里，她白色長裙，靠在高大英俊的時南懷中，抱著一束粉玫瑰，兩人都笑得很燦爛。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
三年前，九月一號，她第一天上任大學老師，時南送她上班。
那時的她有熱愛的工作，交往多年準備結婚的男友。如今卻身陷泥濘，時南也快和林雪菲結婚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和時南回不去了。
她一個坐過牢的人，也回不去學校了。
越想越傷悲，林子衿眼楮紅紅的。
沒有比在苦難中回憶往昔的幸福更痛苦的事。
她不敢再想，急忙合上講義仿佛它會咬手。
吃了兩顆安眠藥，林子衿讓自己去睡覺。
半夜突然被噩夢驚醒。
林子衿喘著粗氣，汗涔涔的，睡裙都濕了。
她夢見去醫院途中把十萬塊丟了，跪在醫生面前怎麼哭求都沒用。
還好只是一場噩夢……
林子衿虛弱地倒下，接著又做了幾個亂七八糟的噩夢，早晨被手機鈴聲吵醒。
林子衿閉著眼，頭痛欲裂。
「這都八點半了，怎麼還沒來交費？」護士怒吼。
林子衿嚇得睜眼，「昨天不是已經交了嗎？」
「你騙誰呢，一分錢都沒見著。」
「我讓我表姨去交的，會不會搞錯了？麻煩你再查一下。」
「沒有，就是沒錢，我要清床了。」
林子衿急忙掀開被子，求護士將時間延遲到十點。
掛了電話，她心急如焚地聯系李芳，可是李芳關機了。
林子衿不死心，忙趕到李芳家，拼命捶門。
「表姨！」
「開門，快開門！」
「對不起子衿，錢，錢沒了……」門一開，李芳嚎哭著要給她下跪。
「沒了？我昨天不是轉你卡上了嗎？」林子衿腦袋「轟」地一聲，「你又去賭了？你不是已經戒了嗎？」
「我，我去交錢的路上踫到以前的朋友，本來就想著玩玩，沒想到輸得一毛錢都不剩。我鬼迷心竅，我該死！啪！」李芳往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耳光。
林子衿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歇斯底里地拽住李芳，「那是我媽的救命錢，你還有人性嗎？」
「你把錢還給我！還給我！」拉扯著，叫罵著，林子衿氣瘋了，殺人的心都有。
李芳拼命抽自己耳光，兩邊臉都抽腫了，一邊哭，「子衿，我對不起你啊，子衿……」
「我錯了我該死！」
「你拿我的命去賠給你媽吧。」
林子衿絕望地苦笑。
事到如今，要怎麼拿她的命去賠？
是她大意了，她就不該相信李芳！
離十點不到一個小時。
林子衿跑出小區，抹了把淚。她沒時間哭。
一通電話打到法國，「徐管家，我找爺爺有急事，麻煩你……」
「老爺剛做完手術，正在休息。」
「我真的有很著急的事情，我媽她……」
「目前任何事都不及老爺休息重要。等老爺身體好一些我會告訴他您來過電話。」
「徐管家、徐管家？」林子衿來不及說完，電話就掛了。
「叮——」
屏幕顯示一條小額貸款短信。
貸款？
林子衿抓緊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打了個電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