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商識得這幾人都是大伯門下弟子,抱拳還禮,道︰「多謝師兄師弟掛念。」
韓崇晉問道︰「師祖在里面嗎?」
幾人頷首答應,其中一人說道︰「宴席都已備好了,只等著為韓師哥接風洗塵。」
韓崇晉讓幾人進門忙絡,臉上露出笑意,道︰「商兒,你也不必沉著臉色,沒听到你師弟的話嗎,這次大家為你接風洗塵,正是你外公之意。」
韓商心神恍惚,連忙說道︰「只盼眾位長輩不要責怪我,怎敢說什麼接風洗塵。」
韓崇晉笑道︰「爹本來也不知該罰你還是該賞你,但你外公和幾位伯父商議之後,都說該賞你。畢竟你在劍爺山中所作所為已傳遍江湖,不僅救了伍佰義士,還攪亂了六賊會盟大典,如此功績可稱彪炳一時,咱們劍派賞罰分明,不然何以服眾啊。」
韓商這些日听到太多褒揚贊頌,不過他究竟有多大功德,自己心中也含糊不清,如今听父親親口贊許,這才覺得世間榮幸莫過于此,欣然大喜。
「是啊,商兒,你爹說得不錯,不出一年半載,咱們派中又要多了一位大俠啊!」院落里傳來褚開遠的話音,他應聲走出院門,笑逐顏開,道︰「那勾欄里的說話人不是講嘛,曹孟德說,生兒子就該生個像孫老二一樣的人物,要是那曹阿瞞看到了商兒,說不定會改個主意。哈哈哈,五弟,你們夫婦有子如此,真是羨煞旁人啊!好在二哥我也有玉舟,這眼下來看,玉舟是不如商兒有出息,可日後也定是第一等的人物,和商兒齊名天下,差不了!」
沈玉舟听了這番豪言壯語,臉色微紅,笑道︰「義父放心,玉舟謹遵教誨,不和旁人比,只和商弟較量,讓天下人皆知,韓五俠之子名揚四海,褚二俠之子也毫不遜色!」
眾人會心一笑,褚開遠見兄弟倆儀表堂堂,器宇軒昂,越看越是得意,笑道︰「有種!像我褚二教出來的好徒弟!」他大笑一陣,道︰「走,進屋見你外公去,今日這大角兒可是你!」手搭韓商肩頭,伏耳說道︰「一會兒可要和二伯多喝幾碗,咱們不醉不歸!」
韓商見盛情難卻,只好答應。眾人踏入院門,一陣清新氣息撲面打來,只見兩排籬笆分開左右,將整座院落分為三個小園,左手邊栽植各色花草,紅白相間,妖嬈沃若,品類不勝枚舉;右手邊種植的則是蔬菜瓜果,瓜熟蒂落,香沁滿園。
韓商知道這都是外公親手栽種,記得發苗時自己還澆水鋤草,著實花費了不少功夫,忽而想起這三個月來的經歷,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此言不虛啊。
當中一條甬道直達數十步外的草舍,這草舍分內外兩堂,十分寬敞整潔,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數十名弟子來往忙碌,卻顯得靜逸清幽,仿佛塵世間的紛紛擾擾皆與此無關;尤是屋頂的屠蘇葉上還栽種著幾只向陽花,朝陽盛放,生機盎然。
這屠蘇草舍是矣陽真人修行所居,名為清疏堂。清明劍派雖是俗家門派,但夏矣陽在禪玄二宗皆有非凡造詣,因而享有真人之號。他祖籍雲南,本為矣姓後人,後來遷到中原拜入清明劍派,隨母改為夏姓,三十六歲時已做了清明劍派掌門,如今年近古稀,論及修為聳壑凌霄,誠然與李重生難分軒輊,同為中原武林泰山北斗。
韓商見草舍近在眼前,想起外公無論嚴寒酷暑,都在此誦讀佛道經典,修煉三宗武學,心中驀然感動,忽听嘈雜聲中,一個話音破空而出︰「商兒,進來吧。」
韓商欣然大喜,急忙應道︰「商兒拜見外公!」疾走數步進了屋中,見眾師兄弟正在鋪設桌椅、擺放酒菜,透過人群,一眼看到正中的翠柏圖下,四位伯父簇擁中,端坐著一位華發老者,形銷骨立,須發飄然,青袍御風,面目慈藹;見韓商匆匆進來,他眉頭舒展,擺手召喚。
韓商隔著數步屈膝跪倒,三叩其首,道︰「外公,商兒不孝,讓您老人家操心了!」
矣陽真人起身來到韓商面前,一雙瘦骨嶙峋的手掌搭上他臂彎,道︰「商兒,你四伯已將一笑樓中的事和我說過,來,讓外公看一看你的傷勢。」說話間將韓商扶起,掌風一送,將他小臂上的衣袖吹拂上去,七道劍痕赫然現在眼前,血漬雖已被清洗干淨,卻依舊觸目驚心。
柳四通道︰「商兒,你可要知無不言,好讓師祖幫你解除體內魔障!」
韓商听四伯說出「魔障」二字,心中微覺詫異,正自思慮,又听外公說道︰「劍傷皮肉,卻入骨三分,這七道傷痕,是七柄劍所為。」
廳堂內鴉雀無聲,眾人屏息凝神,見矣陽真人目光如炬,雙眉緊鎖,掌心凝氣發于五管,手掐韓商太淵、大陵諸穴;他三宗內修已臻化境,這時運使玄宗功法,真氣貫通脈絡,直達髒腑,韓商不勝寒涼,禁不住陣陣戰栗。
須臾過後,矣陽真人拳指收功,和顏悅色地說道︰「商兒,你體內的魔障與這幾道劍痕確有關聯,這七柄寶劍非同凡響,外公已听你四伯說了事情原委,想必這鑄劍之人非歐冶子莫屬了!」
韓商心弦一顫,只怕再不講明事情原委,當真為時已晚,急道︰「外公所言正是,商兒不敢瞞您,那七柄劍正是湛盧、巨闕,工布、純鈞,七星龍淵,干將、莫邪。這些傷口是……是我昏迷之後,有人趁機下手!」
韓崇晉、夏景臣豈會信這敷衍之言,正要追問,矣陽真人擺手說道︰「當務之急是先為商兒尋到病根,其余事情日後再敘不遲。」他察言觀色,道︰「商兒,你陽白穴上色澤暗淡,正是體內魔性所致,若你真會那路十魔劍法,戾氣應是由來于此,這就不足為怪了。」
他長眉舒展,撫須笑道︰「不知為你留下這七道劍痕的是何人,此人應無惡意。你本性純正,雖不能駕馭這劍法中的魔性,平日卻也不至于被它左右,而這七道劍痕疏經通絡,一旦魔性發作,也不至于在體內左沖右突,是個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