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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六十回下

卻說恩平侯府數日筵席, 熱鬧隆重,親友絡繹不絕。蔡川勞乏兩日,便懶得——人, 只管在自家勁園高坐。每日蔡灝、蔡泓等——來請安問候,稟告府中及賓客諸事, 呈現壽禮中精細之物。蔡川高興了便听一听, 煩了就連——耳——目也不必, 只叫︰「依慣例都——收起來,改日再瞧。」

且說恩平侯府誥命于太君, 這些日——親待客,留神見了許多世家子弟和姻親閨秀,心里就生——些計較。這日賓客告辭, 家里眾人散去,便留了恩平侯夫人高氏和章舒眉說話。于太君——向兩人說辛勞, 笑道︰「我年紀老了,懶得理事, 這幾天都靠你——支應。眉丫頭新進門,也叫使喚得團團轉,可是累得狠了。」

高夫人和舒眉忙都謙讓。舒眉說︰「有嫂子——帶著, 我也不——搭搭手, 只看家里行事規矩罷了。外面人頭還要別人幫著記的, 沒幫了倒忙,就叫慶幸了。」

高夫人笑道︰「這話謙得——了。這次虧著有你, 我才不至于慌張。查漏補缺,臨——應對,但凡——道你在哪里,就可以安心了。」想想就嘆一口氣, 道︰「老二家的還是不——趟,幾年——來一貫的靦腆不願見人。這樣——去不成個事。總不能任她摟著孩子在屋里躲一輩子,就對兒——也是不利的。」

舒眉听這樣說,只笑笑低了頭不說話。高夫人這話說的是蔡灝這一輩的次子、行二的蔡池之妻金氏。這金氏家世容貌都好,進門十年,與蔡池生了三兒四——,在老恩平侯跟前也有臉面;只是性子綿軟嬌怯,極是認生,慢說——親待客,就是新進兩個奴婢僕——,都能幾天十幾天的不自在。且她生育頻繁,日常只在房里保養身子,或照料兒。舒眉也只在成婚認親——見她與家里旁人在一起,別的幾次都是高夫人帶著看望佷兒佷——,順道照一照面、說一兩句話便罷。此番恩平侯府壽宴諸事,金氏也照舊守在自己房中,並不——面。高夫人沒奈何,也只能——抓了新婦的舒眉來支應頂事。此刻感嘆,是有感而發,只是舒眉不好接口,只能含糊不應。

這邊于太君點頭道︰「正是這個話。就為了孩子,也要她多——門走動。不——老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就指望人立——轉了脾性,拿得起來,不如另尋別的人、別的法子來得便宜。」

高夫人笑道︰「母親這話,是有了主張?」

于太君道︰「也不算主張。這不是正要跟你——商量?我想浦哥兒、溪哥兒幾個都半大不小,許多事情也該有人替他——打算起來,不然等兩年,再矮一輩的也要張羅起來,多少就有些不便。」就拿眼楮看高夫人。

高夫人——意,一擺手道︰「棟兒他——還早著呢,且不管他。」轉頭向舒眉笑道︰「浦哥兒、溪哥兒幾個,雖不是咱——一母同胞,到底一家子骨肉,這幾年侍奉祖父也誠心,倒比旁的更可人疼些。故而大事上頭,也比旁的人更要緊。」

舒眉點一點頭,——道蔡家教養子——,首重德才能力,後敘嫡庶——身;數——丁口滋衍,枝繁葉茂,家族中子弟雖多,卻少有不上進者——此固蔡氏家風所致,然而也絕對不乏姻親妻族得力之功。于太君有意要替幾個庶——子佷挑選良配,正是這樣的道理,說起來與二嫂金氏其實並——十分——關。高夫人特特點明,倒是別有幾分意思。只是與自己——礙,也就不多理——,只說︰「那我便跟著大嫂嫂,多蹭些好茶好點心吃。」

高夫人听她這話,十分合意,一發笑道︰「且放心,必定少不了你這一口。」

娘兒幾個又說笑幾句,就有人報說蔡泓自外頭回來,往這邊給于太君請安。高夫人忙推了舒眉道︰「正是接你來的,且去收拾,一——兒抬腳就走,省得等了著急。」于太君也笑,嘴里說︰「年輕人家,誰不這樣?你倒笑她。等老大——來,也給人看看面孔模樣。」

果然片刻蔡泓進來,請——安,就說了要帶舒眉往城外田莊住兩日散心。于太君、高夫人都笑,舒眉不免紅了臉、扭——頭避人。于太君道︰「眉丫頭這幾日是辛苦了,正該好生歇一歇緩神。」又問︰「你祖父跟前都稟告了?」

蔡泓答說已經稟明應準了。于太君笑道︰「多的話我也不囑咐你,你只替我多疼眉丫頭。」說著讓他兩口兒去了。蔡泓又好好地拜謝了,——攜著舒眉告退——來。

蔡泓便問舒眉︰「太太同你——說什麼話呢?我——這便去見祖父,明早好——發。」

舒眉略吃一驚,然而笑道︰「說些家里的事。太太有意替幾位叔叔尋親,叫大嫂子打量著,我也跟著湊熱鬧。」

蔡泓道︰「原來說這個。這些事你也不用煩心,凡事跟著大嫂,必定不——有錯。說起來,這上頭太太也是生手,她自己還有兩個妹子的婚事在後面,怕是要趁機經歷一經歷。」想一想,又說︰「妹子的婚事,也不用別人煩心。凡事繞不——祖父去。太太就看好了,跟大嫂子說了,也還得大哥和祖父商量定了才算數——倒不為別的,家里孩子不分哪個,都是頂要緊的,在祖父眼里都不能隨便了去。」

舒眉一笑點頭︰「懂的。便跟我家里,不拘哪個孩子,都是老太太的心肝兒肉,都是大伯、大伯母仔細照拂的人。」

一——就到勁園蔡川處。恰恩平侯蔡灝也在祖父跟前,不便久待多說,蔡泓、舒眉兩個不——行禮請安、稟告——明日——行之事,照樣得了蔡行東一句「在外仔細」的話也就罷了。蔡泓于是送了舒眉回自己院中,吩咐——人預備——行等事,忽而想起一事,——來問舒眉︰「城外莊子大、清靜,凡事諸物也不缺。懷英幾個備考,不如接了一起——去如何?也避——年頭上這陣子吵鬧。」

舒眉道︰「謝你想著。但一動不如一靜,他——自家都有分寸,這邊家里也有林伯伯鎮著,不怕誰敢上門打攪。」

蔡泓哈哈一笑︰「你不——道,京里也有些個賴皮,見縫就鑽,逮空就躥,三天兩頭上門攀親套近乎,雖然不至于真的被堵住,應付著也煩人。」頓一頓又點頭,道︰「不——也像你說的,有林伯父鎮著,旁人就要仔細掂量掂量,倒也不比咱家扔百八十個大頭兵府里莊外這麼一站的差。」

說得舒眉忍不住笑起來,嗔道︰「哪有你這麼比的?兄弟——是讀書備考,你讓兵丁把府門一圍,倒成什麼了?」

蔡泓也笑︰「你看哪一年考場外頭,沒有幾百上千軍士圍著的?」

說笑間就有人報︰「侯爺尋三爺說話。」蔡泓忙應了,舒眉遂與他換一身衣服,往蔡灝處去。

蔡灝卻在書房,見蔡泓來,也不多兜圈子,直說︰「太太在打量蔡浦、蔡溪幾個的親事。你家去告訴弟婦,這些事情都不必管,家里自有計議。」

蔡泓笑道︰「才剛——太太那里——來,我就跟她說了。」又問蔡灝︰「這幾天風聲——來,滿京城都要動起來,只怕一二年間,各家各府好事不斷。咱——家不湊這熱鬧,但阿浦、阿溪幾個年紀也在這里,還有妹子——,總要嫁娶的。總不成都押後了,多少耽誤?」

蔡灝道︰「又不是嫁不——去、娶不進來,多等兩三年,能耽誤到什麼?熱鬧頭上,急急吼吼議親,後面的事情波折預計不著,才是真正不好。」抬手示意蔡泓在對面椅子上坐了,又讓他自己弄茶水喝。蔡灝自己背著手在地上慢慢地轉圈,一邊說道︰「隆應觀的前事,至今沒查——首尾。宮中雖一點點透——風聲,聖人待——寬厚仁慈,憐憫的是那些——辜受牽連的人,卻——來不——對後面的罪魁放手。如今京里京外,這許多人家,這許多心思,一——也看不清、說不清。我不想讓咱——家沾著,也不——讓咱——家沾了麻煩。所以,——面幾個小的的婚事都要放一放。就是有特別好的湊上來送到跟前,這二三年,我也都不——松口。」

蔡泓點一點頭,道︰「我——道了。就是太太那邊,怕不好弄。」

蔡灝道︰「有什麼怕的。太太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就不說透了,真的還能逆了我——的意思不成?何況說到底,只有兩個妹子是她親生,蔡浦、蔡溪這些不止庶——,還隔了房,也沒有為了幾個姨太太鬧騰就來當家人跟前生事的。再有些不滿,你就家去跟弟婦費費心,——南邊選好的人家嫁了妹子——去,也避開京里的麻煩,也對得住她這些年對上服侍祖父、對——照拂晚輩子孫。」

蔡泓聞言微微一笑,心——生母故去——自己年紀尚小,兄——卻近成年;于太君為父親繼妻,雖也用心善待一眾子——,到底不能十分親近。兼之于太君——身有限,初入府——眼界稍嫌不足,內宅諸事多還靠自己父、祖決斷;後幾年,父親因傷病故,兄——襲爵主事,歸京還朝後娶了大嫂高夫人,料理家務精細入微,上——穩妥,于太君一發安享尊榮,養得性子里至今還有幾分天真。他幼——也承于太君照拂,倒是不覺著有甚不好,于是向兄——說︰「之前往南邊走——兩趟,岳家的表兄弟——確實多有才俊。」

蔡灝點頭,笑道︰「要論天——才俊彥,又有哪里堪比江南?咱——這些男人做武夫也就罷了,——孩兒還是尋些清淨——雅的讀書人家,安安穩穩不一輩子懸心的好。至于蔡浦、蔡溪這幾個小的……」曲著手指在案角邊點了幾點,說道︰「也不必拿你我來比,左右不虧了他——就是。」

蔡泓道︰「我心里有數的。再有一句,哥哥還要找機——同大姐姐說一聲。畢竟當年是太太送大姐——閣,她——娘兒倆總比我——貼心說話。」

說的就是蔡灩。蔡灝道︰「——道了。」又向蔡泓笑道︰「我沒別的事了。你這就家去收拾東西罷,到了莊子上,兩口兒好好地松快幾天。」蔡泓于是告退,往自家去了。

蔡灝又折回勁園,稟告祖父蔡川︰「跟老三說了。他自家都有數。弟婦新進門,言行舉止有章法,況也不是——胡亂應承招惹的人。」

蔡川在上頭,聞言嗤一聲︰「你也不看她曾祖父、曾祖母是誰,豈——沒有章法?」又指著蔡灝,嘆道︰「要不是你早生了幾年,章家的姑娘要麼年紀小,要麼差了輩兒,我原本是要替你求她家的,哪里就輪得到三小子這麼大的便宜?」

蔡灝笑道︰「我媳婦也不差的。」

蔡川道︰「是不差,卻也不是頂好。人心不足,得隴望蜀,天性都這樣。不——話說回來,她——這一輩的孩子再不壞,都算不得頂好的——珠玉都在——前面,你——再早——來五十年,一樣也輪不上。」

蔡灝就愣一——,肚里不免在「五十年」三個字上轉了又轉,也不用什麼推算,兩只眼楮就不自制往蔡川臉上看——去。蔡川哪里——不——道孫子心思,雙目沖他一瞪,罵道︰「有什麼稀奇?你問軍中老人,吳天官家的大小姐,誰不——道是天——第一個好的?」

蔡灝聞言,瞬間尷尬——地,轉身就想要走。只是听得蔡川在上面又哼一聲,不免僵在原地,走不得動不得,就覺額頭上汗直冒——來。蔡川見狀嗤笑︰「老大不小的人,這點子事都經不住,還有什麼用處?」拍拍幾案,命他老實坐——,說道︰「真人、真事,本心、天性,又不違禮法,又沒礙著哪個哪家,我不怕說,你還怕听?」

蔡灝只得垂頭,道︰「祖父直管說,孫兒听著,左右不敢說給別人。」

蔡川氣笑,——罵一句「滑頭」,又——了一瞬的神,——道︰「我這把年紀,還能有什麼想頭?只是做——輩的,有些經歷經驗,到底想告訴你——當初做什麼要舍了臉皮死纏章——華?我——道那是天——頂好的,自己是注定沒福求到,但我的子孫萬一爭氣,未見得也——錯。」

蔡灝——奈听話,到底忍不住好奇,問︰「弟婦的曾祖母……吳太君真有那樣……」

蔡川嘆氣,重重點一點頭,道︰「你不曾見,所以不——道。當年吳天官的督撫帳——,沒有一個不敬她重她的。我這樣當——年紀小些的,沒有一個不懷著少年人心思的。她是我——見——不凡的——子。就是後來年紀——了,經歷了更多的事,見——了更多的人,也再沒有與她比得上。」

蔡灝就有些不信,嘴里笑道︰「孫兒說句不當的話,祖父當年在吳天官帳——,那位也才……竟就這樣卓絕麼?」

蔡川橫一眼,隨手拿龍頭拐戳他腳面一——,罵一句「屁」︰「你當我——都是莽夫粗漢沒點見識、只沖著顏色去麼?大小姐當年才六七歲!」收了拐杖橫在膝上,仿佛——劍雙手輕撫,蔡川嘴里道︰「我頭一回見大小姐,可不是什麼花香春暖的好日子、好場景,也沒有衣冠楚楚、風流瀟灑的好模樣。那一天風寒得刺骨,山里嚎得跟鬼哭一樣,入眼的是枯草衰楊,泥牆倒了半截的土廟。大小姐還有另兩個半大孩子,用布條子把自己捆在土廟旁邊——高一棵樹的大樹杈子上,等著我——把她接——來。」

蔡川這邊說,蔡灝早呆了,實在想不——這是個怎樣的究竟。蔡川瞥見他神色,又是嗤笑一聲,才慢慢說道︰「那——節,督撫夫人重病了有兩個月,大小姐每日在跟前伺候。忽然一天听說大營後山有一眼甘泉,為人子——者秉誠心、舍車馬徒步上山,親手取泉水入藥,能治諸般雜癥。當——就——府往後山去了。卻不——告訴她此事的僕婦早存了歹心,故意引她走岔路,將人拐到山里一座土廟,預備連夜賣到外省去。那賊婆娘將人關在土廟里,自己往山——找同伙的人接頭。土廟里還有一男一——兩個十歲——頭的少年子——的也是——別的好人家拐來的。男的卻是那賊婆娘的兒子,在土廟里看著兩個——娃。不想天都將黑了,賊婆娘及同伙還沒回來,外面狼嚎倒一聲聲起來。」

蔡灝也是自幼在西北軍中,領軍將兵,武勛累轉,如何不——道秋冬荒蕪——節狼群恐怖?不由地臉上變色。就听蔡川續道︰「土廟里兩個大點的都慌了,那小子連土廟門都關不住。獨有大小姐鎮定,說三個人更能做事,叫那小子給自己並另一個——娃松了手腳上的綁,然後又說土廟門牆都太薄,經不得狼群沖撞,勸服讓三人都爬到土廟旁邊——高的一棵樹上。那小子幫著兩個上了樹,大小姐又怕力弱,——間撐不住,叫那大的——娃把腰帶並纏腳布解——來,把身子牢牢幾圈捆在身底——的大樹杈子上。就這樣撐——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督撫府的官兵趕到,射殺射散了狼群,——得了救。這才——道,那拐人的賊婆娘及同伙在道上遇著狼群,早被吃得尸骨都不全了。就這樣,大小姐竟還記得上山來的事情,讓人護送自己——往那口泉水去,取了水才返回。等到府里,督撫早望得眼楮都紅了,又罵又笑。督撫夫人病里吃了這麼大一個驚嚇,反倒精神起來,能——得了床,也能把大小姐拉——來狠命幾——打,又一通大哭,再吃了泉水熬的藥,竟真個好起來,只兩三天就全沒一點兒病樣子了。」

蔡灝道︰「這是赤心誠意,孝感動天。」

蔡川點一點頭,眼前仿佛還有當日情景,微微笑道︰「那——子我也就十一二歲,被自家老子丟在軍營里,說是與督撫做個小校,其實除了日常操練,沒正經差事。听說大小姐丟了,立即自告奮勇帶人去找,卻是第二撥趕到土廟的人——第一撥的人在外面四——里驅散狼群。把大小姐——樹上接——來,又護送去取泉水。一路上親眼看著大小姐鎮鎮定定,一絲兒不慌亂,還安撫那兩個大的。」

蔡灝一怔︰「那個大的小子,不是賊婆娘的兒子麼?」

蔡川笑道︰「是啊。大小姐跟他說,父母罪惡,不累及子——,他雖听母親命令看守她——,但一沒動手再加害她人,二來夜里還肯听勸,幫她——上樹逃生,這就是有功,功罪——抵,自有他的活路。後來果然投了軍,——伙頭兵做起,漸漸地攢起軍功,重新得了——身——便是你盧爺爺的牽馬將,大刀劉重生。」

蔡灝這——真的吃驚不住,——椅子上直跳起來,瞪圓雙眼叫道︰「大刀劉屠?虎烈將軍、雄威侯?」

劉重生——起于燕北大帥盧安直帳——,號稱大雍中興第一猛將,不善騎馬,逢戰,使斬馬大刀,步戰沖陣,所向披靡;曾一戰連斬敵將二十七人,換兵刃十次,斬殺雜兵不計其數,胡虜為之喪膽,軍中皆稱「劉屠」。累軍功封虎烈將軍,後戰死榆塞,年僅三十三歲,追封襄陽侯,謚「雄威」。蔡灝只——其人戰績,真心追慕,哪里料到竟還有這樣的——身?直是不能想、不敢信。然而蔡川只一笑,淡然道︰「改頭換面,乃得新生——不止劉屠,大小姐救——的那個——娃,就是譙國夫人盛妙行。她原姓許,是家中獨養——,因被拐,父母滿世界亂找,父親路上不留神,叫馬車撞死了;母親得信一——氣急,也沒了。家里也沒近的親戚,就被大小姐留在督撫府做了——伴,後來隨大小姐回常州,由盛家老尚書認了干孫——,——為盛家——的嫁。明帝——太子——南巡遇刺,虧她舍身——護才得保全,也是果敢忠烈,一脈所承。」

蔡灝嘆道︰「這兩個人,都是被吳太君救——……這樣的人物,果然也太了不起了。」

蔡川道︰「我那——候,看大小姐不——六七歲小——孩子,被三十幾條野狼在樹——圍了一整夜,得救了竟然不驚不慌,說話還條理分明,連話音兒都不抖一抖的——我自己想想情形都要怕,對比大小姐,豈不羞到地縫里去?當——就覺得不愧督撫吳天官的孫。誰想到,大小姐回來三四天後,督撫府就——了令,連同府縣發懸賞,一齊將周邊山嶺野狼清理了個干淨;——圓三百余里,大大小小的野狼滅了四五十群,狼窩掏了二十多個,足有九百多頭,一起陳尸在大校場上——那情景,但凡稍怯一些的,膽都能嚇——來。卻是大小姐伺候了祖母病好,就去跟祖父說,山嶺多狼,不僅傷害——路百姓,連驛傳鋪兵都——常遭襲,倘妨害了軍機要是,禍患實在難以想象。這才有了督撫嚴令清剿,使得五年之內,當地人也敢入山夜行。」

蔡灝喃喃道︰「一念慈心,一行善舉,卻活了多少人性命。」

蔡川緩緩點頭︰「還有那些死了的狼,都叫剝了皮,太夫人、大小姐帶著滿府丫鬟僕婦、全軍營乃至全縣城婦人一起動手,做成皮帽、坎肩等等,送給將士——冬使用。——我那一對護膝,就是大小姐親手做了,送與我的。」說著,扶了拐杖起身,到旁邊博古架上一只雕漆錦盒伸手模了一模,又輕嘆一聲,還回座上,道︰「你——年輕,見識少,不——道世上有人真正的好。我見著了,做夢——也想——,奈何自己不爭氣,凡事比不——人……等輪到子孫輩身上,便想,能爭的總該要爭一爭,也不枉給自己一個交。天幸有緣,到底讓我爭回來一個,便宜了三小子——他——學詩——的人都說,法乎其上,能得其中,我按著頂好的去尋,好賴都不——差到哪里去。」

蔡灝一路听到這里,——領——到祖父這一道執念起源,感慨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原只當自家與章家這樁姻緣,是——輩著意布局,為子孫謀深遠,哪曾想還有這麼一段不甘心、不死心的私情密意在。不——話說回來,也虧得祖父這份不甘心不死心,替自家子孫爭開一條——久可行的新路;隨章舒眉進門的那一冊冊在外間哪怕半卷一——也難得的書,恩平侯府將來再進一步的青雲之階就藏在那里面。如此一想,就覺得這一爭著實高明,不枉世人評論蔡行東「利眼似鷹、老謀如狐」的聲。思想再三,終于搖頭笑道︰「早——看老三娶妻,只當祖父偏心。這——子再看,到底是他小子生來有福,運勢到了,自然就歸了去。」

蔡川聞說,瞪他一眼,隨即忍不住笑起來,道︰「我也只能幫你小子——到這一步,後面該怎麼走,都是你的首尾,你自家用心琢磨折騰去,我再管不著。」話到此處,又收了笑容,嘆一口氣,說道︰「腥風血雨、疾風暴雨,反反復復,就再大再猛,只不錯了——向,總能經歷。」

蔡灝——是跟著笑,後面便肅容,躬身行禮,正色道︰「祖父放心,孫兒必不負祖宗威。」

蔡川亦鄭重受了他禮,——笑著讓他去了。其余——話。

卻說——光匆匆,正月、二月倏忽即。到三月,初九就是——試正期。各家凡有應試舉子,早預備周停,這一日送到龍門,靜待四更入場鐘鼓。章柴、章偃、章回、章僚、章程兄弟五人,齊心協力,共搏前程。究竟考場怎樣、——次如何,且待——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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