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薛蟠听了母親、妹妹之言, 次日一早急下了請帖,辦了酒席,請了賈璉家來。不一時賈璉到了, 上席讓坐,薛蟠斟了酒。薛姨媽——使人過來致意。賈璉十分不敢當, 立起身行了禮, 方笑道︰「姑媽有——, 只管吩咐小子一聲,還有什麼不效力之處?這樣鄭重, 倒要先嚇跑了一程。」薛蟠打發來人回去,拉賈璉吃了兩杯酒,——說些閑話兒。賈璉與他原是親近玩伴、常相往來之人, 素知脾性,遂也不甚——急, 放懷隨意,慢慢兒撿自家喜歡的吃喝。果——薛蟠就把話頭提起來, 說的正是往林府拜訪,兼往章家會一會洪大之。
賈璉笑道︰「這有什麼?薛大妹妹說的是正。原本就是——交,且親戚連——親戚, 很該走動。你也別多忙, 按平常的份例備了禮, 只對節應景兒就好,也不必多。這兩天預備齊了, 我也去那邊打個 哨,討了準信兒,再領你上門去便是了。」
薛蟠十分相謝——︰「璉二哥的兩個妹夫喜歡什麼?古書器玩,或是新鮮戲酒, 麻煩璉二哥一並打听了告訴我,好提前預備下。」
賈璉笑道︰「這個先不忙。等我帶你認識了再說。況你也知道,他兩個現正忙——下場科考,就備了這些,一時也分不得心。倒是洪大那邊,我是知道的,他是個愛結交人的,但也實在做——意。你要真有經歷實在——意的心,倒該先把家——的產業歸整歸整,多——肚——有個數——不——當面三兩句話便叫——住了,就他那頭不介意,自家也——了許多底氣不是?」
薛蟠笑道︰「璉二哥不要嚇我。說的跟上堂——對一樣。」
賈璉點頭,嘆道︰「便他是個實在人,才跟你這樣,仔仔細細都——白了,——面不光叫你省心,更叫不吃一丁點兒的虧。到底是你自家的產業,便是為了自家,也得多作預備。不——,——必費心思力氣去結交這一個人?」
薛蟠見這樣說,就知道必是賈璉自家經歷,故此叮囑自己,乃是他一番好意,心——也感激,遂忙笑——勸一杯酒,說道︰「既這麼,我預備兩日,叫底下人把要緊——意弄個名目節錄過來。」兩人——吃喝一陣,說兩句話,便散了。
卻說賈璉回到家,徑往屋——走,就見王熙鳳和平兒正收拾禮單東西,旁邊低頭側身立——一個年輕小媳婦,身段模樣俱——,不免好奇打量兩。鳳姐兒抬——見——,忙笑道︰「這兒亂,二爺先往隔壁屋——坐一坐。」賈璉一怔,隨即想起來,這個便是香菱,也笑道︰「平兒過來與我拿衣裳。」邁步往旁邊屋——去了。
一時就听到告退的聲音。賈璉方換了家常衣裳出來,看——鳳姐兒笑道︰「——弄這些東西,是預備往哪——去?」
鳳姐笑道︰「還不是恩平侯府上?前兩年彼此致個意,禮到了也就罷了。今年不同。前日那府上正經下帖子來請,老太太說一定要去的,連大太太也一起去。可不就該重新收拾?」
賈璉拿禮單子略張一——,笑道︰「這些個東西,怎麼幾樣都是雜的?賀喜的、賀壽的、年節禮的,堆在一起,一——竟看不出來。究竟是個什麼名目?」
鳳姐笑道︰「可不正是幾樣堆在一起?」一樣一樣點出來告訴賈璉︰「正月——原是他府上老太爺——辰,但為——先侯爺就是當年除夕匈奴突襲邊關,守關大戰殉國的,自那時起他的這個——日便不做。侯府歷來都借——替侯夫人、——子夫人賀壽的名目過——有一件,蔡家女婿周時清升了禮部郎官,要跟侯爺、侯夫人賀喜。再有,蔡章兩家才完婚,二妹妹——跟章家定了親,恩平侯府就是正經大姑女乃女乃家。新年頭一趟走親戚,老太太、大太太看得也要緊,——讓斟酌加倍——故而這是幾份子在一處,怨不得你看不懂的。」
賈璉道︰「是了。二妹妹這親——一定,京城——多出好幾門親。這些一向往來——的,我都糊涂了。」——鳳姐︰「正日子是哪天?你去不去?」
鳳姐道︰「老太太、太太、大太太都去,我敢不去的?」
賈璉訝道︰「太太也去?」
鳳姐道︰「太太也去。太太還說要帶三妹妹去。恰三妹妹昨兒回來傷了風,不好去。太太今日就跟姑媽說了,帶薛大妹妹去,——叫我幫忙籌算預備。剛剛姑媽打發香菱過來,說的就是這個話。」
賈璉一發驚訝,道︰「這倒——見。姑媽和薛妹妹一向不肯出門的,竟是這一二十日來走動得辛勤。」忽而——想起今日薛蟠請托,忙把——情刪繁擇要同熙鳳說了,末了笑道︰「說起來,連薛大傻子也動起來了,想要經歷些實在營——了——這一家人竟一起轉了性兒,有趣,有趣。」
鳳姐橫他一——,冷笑道︰「你也別只管說有趣。薛老大幾歲的人,不該做些正經——情,還成天日吃酒胡混。我只——你,可還有成算不曾?」
賈璉怔住,——︰「什麼成算不成算?」隨即醒悟,道︰「二妹妹一輩子也就出這麼一次門,我們做親哥哥親嫂子的,就再偏重些,別的人也說不了什麼嘴,倒還能在大老爺——落得些個好兒。」
鳳姐道︰「這個話我還不知道?但昨兒回來就听見老太太說,二妹妹、林妹妹是自小的姊妹,如今嫁到一門子——做妯娌,原是再好不過的——情;且林、章兩家今——都是要長住在京——,三姓彼此至親,常來常往也便宜——想來這是往長遠——打算,自——不是這一次二次的主意就立了完。這一次次的行動靜兒,一次次都要請老太太、大老爺、老爺、大太太、太太的示下,到底不像個大家的行。要說現成的比例,拿前頭大老爺的話,凡——只看原來林姑媽如。我想二妹妹和林姑媽到底不一樣,這個誰都知道的,就大老爺自己也未見得全作準的。但到底怎麼個準數,我也不敢私自定下,還是要討你的口氣。」
賈璉想一想,就覺頭痛起來,道︰「我也——個主意。且放——,——前都應付完了再論。」說——,一徑去了。
鳳姐也——奈——,只叫平兒過來,說︰「換身衣服,去姑媽那。」
平兒依言拿了大毛衣裳來服侍鳳姐穿了,一邊說︰「女乃女乃就不該——二爺,——了還是這個話,一個主意不拿,——面兒——臨頭了,——心急跳腳地來尋人抓拿。」
鳳姐道︰「所以越發要——了,把話先放在這——,我都先說了,——面就不該一個罪。說起來,都是這幾件風光體面大好——鬧的,就講給別人听都不能信,還要當我們得了便宜賣乖。」片刻收拾利落,院——院外吩咐一聲,自往薛姨媽那——去了。
卻說王熙鳳到了薛姨媽家——,恰寶釵從她媽屋——出來,手上拿了個精致匣子,見了鳳姐,急忙招呼,——同鳳姐進到——面。見禮——好畢,鳳姐便向寶釵笑道︰「妹妹有什麼——直管去,莫叫我耽誤了。」寶釵忙謙了兩句,到底薛姨媽發話,這才告退出去。
鳳姐——向薛姨媽笑道︰「我看薛妹妹今日顏色不同,襯得衣服也鮮亮了。」
薛姨媽笑道︰「你——來說反話,是衣服襯——人呢。」忽而想起什麼,——笑道︰「我說呢,那料子還是你前年有一回帶給她的。當時就說顏色鮮亮,紋樣兒好看,料子——難得,怕她小人兒家撐不起。裁了衣服,總也舍不得穿,今兒還是頭一次拿出來上身。」
鳳姐拍手道︰「果——這個料子就配妹妹穿——,我的——光自是最好的。」——勸薛姨媽,道︰「不是我說逾越的話,妹妹平時穿——也素淨了些,倒該都跟今天一樣的穿。咱們家難道還——那些衣裳料子?一輩子穿不盡的。真叫它們壓壞了箱子底,料子也白費,箱子也要委屈。」
說得薛姨媽哈哈大笑,指——鳳姐抖個不住。鳳姐忙給撫背順氣,——親自倒了茶端過來。等薛姨媽吃了茶,方才敘說正——,——把一個袖子——籠的禮單子拿來給薛姨媽細瞧。
薛姨媽听她解說,——把單子來回看兩遍,仰頭想了一想,竟——什麼可多言語的,點頭道︰「我總煩你,這個怎麼好呢?」
鳳姐忙笑道︰「這有什麼,姑媽是財主,平時有——多疼疼我,手指頭縫兒——略落下一些兒,就夠我得勁的了。」
薛姨媽笑罵道︰「——混說。虧是我這——,——外人。要叫不知道根底的人听了去,還當你真貪這幾個錢哩!」一時——嘆氣,點頭道︰「只是你的話原也不錯,你姑丈——的早,我手——除了兩個臭錢,旁的竟也——了。」
鳳姐忙道︰「姑媽說的什麼話?我可才剛听我們爺說了,薛大兄弟如今立正主意要做一番營——經濟,把祖上產業繼承發揚起來,還有什麼做不成的?姑媽只把錢來哄我,難道還欺負我小孩子家,凡——個遠見呢。」
薛姨媽听說,內心十分欣喜,嘴上還是說︰「他一向胡鬧慣了的人,說什麼營——經濟,換個法兒淘氣罷了。」——說幾句凡——多要托付賈璉的話。鳳姐嘴上一概皆應了,——逗薛姨媽笑了兩回,方告辭回家。
一時——有賈母使人來尋,鳳姐趕緊過去,听說是薛姨媽處過來,賈母也高興。陪——抹了兩圈牌,吃了茶點,賈母按例要略歪一歪。鳳姐兒才打量到空閑兒,——讓琥珀替了鴛鴦出來,——賈母到底召喚。
鴛鴦笑道︰「前兒有底下人進了一尊白玉三星,別的也不出奇,就是底座別致,用的恰是‘雪中——友’的紋樣。老太太才剛看見,說兆頭正好,合該送與二小姐的姑爺家——記——親家太太還是親家女乃女乃哪一個的——辰仿佛就在二三月間,便忙——請二女乃女乃來一起參詳怎麼送過去的。」
鳳姐兒一听,就知道賈母是相中那三星當中的「文昌司祿」,與梅花、水仙、山茶、迎春的「雪中——友」彼此暗相扣合之意。于是忙笑道︰「果——好。這是誰家送來的?這麼機靈乖巧,該重重的賞。」——跟鴛鴦說︰「我知道了,姐姐也替我記一筆,到時候也清晰。」
片刻賈母起身,鳳姐就近前告訴道︰「章家舅太太的——辰在——月呢。林妹夫的父親、祖母倒是二月——的——辰,和林妹妹——日挨得都近,就是不大適宜。但也不打緊,過幾天就是元宵節,已經跟親家說定了,請過來一起熱鬧熱鬧。到時候老祖宗要賞自家孩子東西,還不是張嘴一句話的工夫?」
賈母听了,忙笑道︰「是我糊涂了。」——︰「會不會太張揚了?」
鳳姐兒道︰「這有什麼張揚。唯一一個,就怕到時候二妹妹、妹夫害臊,連元宵都顧不上吃了。倒是大老爺見了老祖宗賞,一定十分歡喜的。」
賈母笑道︰「我替他做老子的賞孩子東西,要還不歡喜,該拿拐棍打折了他的腿。」鳳姐也笑,——奉承兩句,轉而說起——幾日往恩平侯府去的——,只推自己——見識、不曾經歷,求賈母的指點。賈母遂將恩平侯府的許多舊聞故——一樣樣講給她听,連晚飯也留她在這邊上房吃了,夜深了方才放回。
卻說王熙鳳到家,賈璉早自己吃了飯,也未曾歇,坐在燈下等她。鳳姐忙——有。賈璉笑道︰「畢竟你是長輩離不得的人。太太使人過來兩回,大太太也——了一回。我直說在老太太屋——,可曾有人尋去了?」
鳳姐訝道︰「並——有人過去。」度賈璉神色,頓了片刻,方笑道︰「既這麼,想也——甚要緊的——,不過慣例——一——罷了。」
賈璉點點頭,道︰「是這樣。都是你平時麻利,但凡吩咐一聲,什麼——情都周周到到做妥貼了。太太們慣例如此,貪——省心——力,也不耐煩多——別的人。只是都勞碌了你。如今——多了一處,大正月——頭奔波。」——看鳳姐一——,嗔道︰「還有你,自己家——的——情,要強就算了,外頭的——也不知道躲些懶兒。」
鳳姐笑道︰「到底是親戚,——況還有太太的話。」見賈璉嘴巴一張,忙搶——開口︰「罷了,罷了,我知道爺的意思,都是體貼我。我也只再管這一回,——面都讓她自家的首尾,這樣可成了?」一面說,一面便扭——賈璉的手撒嬌。賈璉見這等嬌媚可愛,原本預備要說的話還有什麼剩下的?不過順勢摟住,自有一番手段不提。
至次日清晨起來,各人——有——忙。王熙鳳教尤氏請去吃年茶了。賈珍原也請了賈璉,但賈璉想他院——演的熱鬧戲文,接連看了幾日下來,一則並無新鮮可瞧,二來看了戲必要再吃酒,就不吃得十分醉,難免大半日昏沉沉的不爽利。這一年新添的親戚走動多,他不比賈珍,恰是當——之人,——不得要迎來送往會親面客,露出些失禮行止,也折自家的顏面。于是就借口不去——知道賈珍還請了薛蟠,索性就真個出門,一徑往章家那邊去了。
展——到了文昭公府,門上一群人迎進去。到了小書房,賈璉見是洪大過來待客,這才想起來,這一日章霂、陳氏帶——章魁、尹氏等都往靖昌侯府去了。章回——是在隔壁林如海跟前的時間更多些。賈璉不免十分告罪。洪大笑道︰「虧了你來,教我逃出一條活命來。」
賈璉忙——此話——出。洪大搖頭道︰「你們京城——人見識了得,說話——厲害,最要緊的一樁是性子韌,千方百——纏上來,咬住了就不帶松口的。」
賈璉一發好奇,追——端底。洪大才說︰「便是那一位夏勤夏老爺,看中了這邊花園子——的桂花樹,非說有十幾本南方的品——難得,偏——不便采葉分株、移植動土,勾得百般不舍,故此上情願白出人力供奉。二老爺當時就說自家園子怎能這樣勞煩,——況真心看重花木的,只等天氣合適,選定了整株送與他便是,——不肯應。這已經是過來第——五天了。」
賈璉听到此處,早——白了,笑道︰「這夏勤夏斯勉老爺在戶部掛名行商,經營的就是桂花,滿京城城——城外的桂花局俱是他家的,哪——稀罕幾本桂花樹?怕是他真正稀罕的這‘桂華園’的名頭——別的先不提,文昭公、文華公的舊居所,就大有文采文氣了;現今——是解元兄弟——文章做學——的地方,說不得,就供奉了幾個文曲星出來。這才是大大應了他家的名,如——就舍得放手呢?」
洪大道︰「可不是這麼說呢?但表兄弟幾個還——入場,好歹並不知道。家——誰也不敢把話說盡,長輩們平時也不多提,就怕關心太過,反而失據,顯不出真正的水平來。偏就他這麼急匆匆跑來,張嘴閉嘴,連遮掩都不帶遮掩的,是成心拿人做幌子招牌呢。就是經商的——故些,也——這麼粗俗不講究的。偏偏二老爺、——爺他們——不好說出駁回的話。會試就在——前,誰敢提一個字不宜的?就二老爺、——爺自己避了開去,把這——情托付我,英哥兒難道不是我親表弟?——這話也不好說,——情也不能應,還輕易打發不去,憋得我茶灌了兩壺,——不能真個甩了他就走。虧得下面人報說你來了,我才趕緊跑出來,算是松了這麼一松。只是——頭還不曉得要怎麼磨呢!」
賈璉听說,心——忽——一動,笑道︰「這夏斯勉竟天天地自己上門來,不知道先前兩家有幾分交情?」
洪大道︰「我听英哥兒的說法,倒像是並——有。前兩天頭一次登門,還是——女乃女乃那邊有個什麼繞彎兒的親戚,順便就帶了來的。結果這一來就纏上——完了。」說——猛搖頭,笑道︰「我也算經歷過這幾年的,頭一次見識到這樣的臉皮。怪道——意做的這樣大,外面去——一——,上至王侯,下至買賣人,都知道他家是‘桂花夏家’。」
賈璉笑道︰「論起來,這夏家在戶部掛名,就不算數一數二的大門戶,富貴上頭不差的。平時行商做——,禮數章法都到位,並——有听說過這樣無賴。或者話到底,他是真的看好這一科幾位兄弟的前程,才必定不肯放一放。依我看,或者你許老夏個什麼,或是另做成一件什麼買賣,教他有個今——上門的——由頭子,也就能安心了。」
洪大苦笑道︰「倒不是我想不到這一茬。只是既——我這邊不能把話——說,——面就不該胡亂許諾,留下話柄,或還給英哥兒他們招麻煩。再者,這勸的人也難找。要兩邊都有交情的,彼此信得過的,——不能直接有——意買賣往來的。本來尹家那邊還有幾個人,但原就是那邊帶來的,就不合適。」
賈璉道︰「我這——倒有一個人,說出來你看看可行?我岳家的姑表弟,姓薛,家——原也是在戶部掛名行商的,跟夏家上兩輩還聯過姻,早些年通家往來的。只是薛家姑父——了,這才往來得——些。如今我跟他說,教他去勸老夏一勸,再留個彼此聯絡的門路走,不怕他再來歪纏打攪。只這二三個月過去,——情定了分曉,——面也就都好做。」
洪大听了,頓時大喜,向賈璉行禮道︰「多謝賈兄。」便請賈璉稍待,自己過去會客廳打發了夏勤,——急趕回來與賈璉約定與薛蟠等會面結交等。恰章回與姜平兩個自林府返回。見——賈璉,章回自十分高興,——與引見姜平。賈璉——家風流公子、聰——伶俐之人,素能與人結交,姜平磊落爽闊,見識——多,一番談笑起來倒也相得。兼有好菜肴茶飯,雖不吃酒,不減半分快活。賈璉——完成前日薛蟠托付之——,自覺十分巧妙,由是自得,于是舒暢懷抱,吃喝飽足,興盡方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