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擱筆望向他,問道︰「有事?」
多鐸心中篤定, 笑嘻嘻地說道︰「我之前不是跟你提過, 要娶小七的額涅做繼福晉。」
多爾袞並不意外, 只是淡淡問道︰「哦,你預備怎麼個章程?」
「哥你給下個冊文,送戶部入檔, 之後再記玉牒。」他答道,「婚儀自然按規矩來。只是我想辦得熱鬧些。」
多爾袞啜了口□□茶, 又問︰「她的家世旗籍呢?」
多鐸奇道︰「不是準了滿漢通婚麼?我與她換了家狀就成, 其余有什麼干系?」
多爾袞放下茶碗, 道︰「旁人可以,你卻不行。你的福晉須無可指摘。」多鐸聞言十分不痛快, 以為他要拆台, 擰眉正要反駁,卻听他道,「你去尋英額爾岱,他答應了錢昭入他家籍冊。公女身份勉強可配。」
多鐸一時愣了, 半晌方道︰「這……能行麼?」他倒不怕身為戶部尚書的英額爾岱弄不清這底事,只是有些擔心錢昭不喜。
多爾袞起身,從書桌後頭走出來,對他道︰「這樁婚事總會有些閑話,正因如此,便更要做得漂亮些,也好叫旁人談論時, 多掂量掂量。」
多鐸听了這話再高興沒有了,他向來就是愛出風頭的,有人攔著還惟恐排場不大,這回有多爾袞背書,更是無所忌憚,得意笑道︰「哥,听你的。」
多爾袞見他轉身就要走,忙喚住了,道︰「等等。」
「你還有什麼吩咐?」他急著去找英額爾岱把事兒定下來,心里一直惦記錢昭要他這幾天就送雁過去,可不是要忙得腳不沾地。
多爾袞遞給他一張箋紙,道︰「給她添些妝奩。」
這東西有些燙手,他瞄了一眼,卻未接,似乎是孤零零的一行「銀一萬兩」,心里多少有些膈應,道︰「若是賀禮我就收了。」
多爾袞並不堅持,點頭道︰「算賀禮也無妨。」
「到時候送來便是。」他臨去前揮了揮手道。多鐸心下有些不快,要他操什麼心,莫非自己還能薄待了她不成?
馮銓這日休沐,正捧著剛得的書帖細細品賞,家人卻報有客來。
他自在清廷任官以來,一向深入簡出謹言慎行,跟同僚也不過點頭之交,鮮少跟什麼人來往,倒是好奇這不速之客是誰,待老僕通報了姓名,震驚之余心里卻忐忑起來。
將人迎至正廳,分賓主坐下奉上茶來,寒暄幾句後,他方笑問道︰「不知將軍此來,可是為公務?」托杯盞的手有些微顫,不禁鄙夷自個兒不中用,若是事發哪還能如此客氣,何苦做賊心虛。
那年輕的滿洲將官捧茶不過沾了沾唇,就笑著放下道︰「哦,馮學士不必如此客氣。在下這回來並無公務在身,卻是為了私事。」
馮銓松了口氣,卻更是滿心疑惑,便問︰「將軍有何指教?」
「在下如何敢談指教!」烏巴海做惶恐狀,又道,「馮學士應知攝政王日前剛令禮部下諭旨,允滿漢間婚娶。在下此來,便是為了提親。」
馮銓心里翻騰,面色卻不改,故作訝異,問道︰「啊,不知將軍為誰提親?與馮某又有什麼干系?」
有關那鼓勵滿漢聯姻的諭旨,他比誰都清楚。今年以來,因圈地投充□□,京畿極不安穩,漢人官民離心者多,而南方則為薙發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圈地投充為八旗之大利益所在,薙發則關乎清廷今後治世安穩與否,哪樣都不能停,便只能出他策以安定民心。哪怕是官樣文章,也得顯出些誠意來,故而炮制出這通婚之法。
然而,他贊同通婚,卻不代表自家想與旗人互為姻親。
烏巴海卻不管他是否裝傻充愣,直截了當地道︰「是在下想求娶學士千金。在下今年一十九歲,襲世職二等阿思尼哈番(注二等男),從未婚娶。想來馮學士還記得半年前,在下機緣巧合見過令愛一面,甚為傾慕,只是苦于族裔有別難成眷侶。如今攝政王既然有旨意令滿漢親睦,在下便顧不得唐突,速來登門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