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陽是個怎樣的人?
對于武居直次來講,是一個執著得近乎可怕的人, 這是當年他對他的唯一印象, 十分深刻。
從夜晚追到天亮, 這貨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 直把他追得自暴自棄, 索性乖巧地坐著等死。等死, 總比累死強啊。
清晨的光輝灑在地面上,暖暖的, 而在角落里, 蜷縮著的小孩卻感覺不到半分溫暖, 沉穩如同戲弄的腳步聲逐漸近了, 近了, 不一會兒, 那人終于到了面前, 低下頭,戴著可怕的面具, 連笑容都十分冰冷, 剎那間, 光芒被擋住,只依稀從那人不經意間搖晃時,一晃而過。
「小鬼,很會跑嘛,即使明知死路一條,還是願意掙扎後再去赴死麼?我都想贊嘆一聲勇氣可嘉了。」與冰冷的外表不同, 語氣里倒有一絲人氣。
「所以你要放過這個勇氣可嘉的孩子嗎?」小孩不抱希望地回道。
「給我個理由。」
「勇氣可嘉。」
「換一個。」
「我覺得我活下來很有意義。順便一說,被你們殺掉的那家人,雖然只給了口飯吃,但對我而言也算是救命之恩了。你需要一個將來會很強大的敵人,前來打敗你,讓你的人生不再感嘆寂寞如雪嗎?」
「轉變得太快了吧。「那人竟還歪頭認真思考了一番,」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要我給自己塑造一個敵人。一個對我充滿了仇恨、有情有義的敵人。那樣的話,我不就成了反派了嗎?會被滅掉的那種。」
「你可以設定自己實力強大、不老不死什麼的。」
「……听起來很有趣?」
「是吧,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大理想啊。」小孩得意的笑了起來。
那人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聳肩,道︰「我會參考你的建議。不過,現在的小孩子都跟你一樣沉穩嗎?感覺很沒有意思啊。」
小孩謙虛地說道︰「當然不,我也不是,只是生活所迫,難免比一般人多點智商和情商。」
「可惜,你說的智商和情商,我還沒看出來。只看出,你很狡猾啊。」
小孩隨意應了兩聲,心里卻滿不在乎,若是不狡猾一點,估計他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哪能落到如今的地步,當然距離他成為白骨,貌似也不遠了。
其實他壓根不想相信對方會放過他的,以己度人,他要是追人追了那麼久,不戲弄一番總覺得虧本,會渾身不自在的,但戲弄完了該殺的還得殺啊,看那人的打扮和行為,有極大可能是專業殺手,殺手不留情。
而出乎意料,那人卻做到了如此奇葩,說放過就真放過,毫不矯揉做作。
「快爬出來吧,這麼小的口,虧你有勇氣爬進去。」那人的語氣充滿了憐憫般的敬佩,隔了片刻,依舊沒有忍住好奇心,問出了可能會傷人的問題︰「不是說,小孩子是最要尊嚴的麼,怎麼連狗窩都爬啊。」
「很簡單,說明我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小孩利索地爬出來,面上一點尷尬都沒有。別說爬狗窩了,他連爛掉的面包都跟別人搶過……啊,兩者之間似乎沒有可比性。
那人此時已收了刀,如果不是戴著面具,估計會是很溫暖的一面,追殺的恐怖氛圍已然消散,如今古怪的其樂融融,他還伸手拉了武居直次一把,「你應該慶幸,他家的狗窩比你的臉要干淨。」
小孩的形象確實不好,好幾天沒打理的樣子,十分狼狽,髒兮兮的。
他拍了拍衣服上粘到的土,對自己的形象不甚在意,斜眼掃了掃一直靜靜注視著他的追殺者,心說你也沒比我好多少,隔老遠便能聞到血腥味。
「你叫什麼名字?」那人一邊問著,一邊側過身,手指了指外面,「不能再待下去了哦,會被當成殺/人/嫌/疑/犯的。」天大亮,附近的人終于發現異常,想必過不了多久,警/察就會出現了。
什麼嫌/疑/犯,明明是真/凶。
「啊,我也這麼覺得,那麼為了不引人注目,咱們分開行動……」想到這貨是凶手,他就想趕緊分道揚鑣,免得被拖累。
突然穿越過來,還沒搞清楚這是在哪里呢,但可以肯定這兒絕不會是他希望中的和平世界。從著裝上看,倒是有點像舊時的日本,武士……嗎?
有武士的世界實在太多了,必須得有點兒決定性的因素,才能確定是哪。
那人理所當然拒絕了分開的提議,雙眼微眯,雖笑卻充滿了寒意,「別說傻話了,利用完了就扔,可不是好孩子哦,跟我來,我還有話要問你。」
敗在不用衡量也知曉抵不過的武力值下,小孩乖巧地跟著走了,期間也曾想過偷襲啥的,然而每一次還沒動呢,對方就跟背後長了眼楮似的,立刻回頭看過來,偶爾一兩聲輕笑加成,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在離開了案發現場很遠後,小孩才問︰「我們要去哪里?」
「現在來問,是不是遲了點?我要回答的不好,你能不去了嗎?」
「呃,你可以選擇不回答,我只是不想一路無話,很尷尬的。」
「好吧,那麼,你該回答我,你叫什麼名字。」卻是跳過了去哪的問題。
「嗯……」小孩若有所思,「我……」才開口卻被打斷。
對方一句「說真名」,讓他把剛到嘴的假名咽了下去。
心想著,武士之國,大約很奇怪的姓氏是行不通的,再想想自己的默默無聞,便順從地說了真名︰「武居直次,真的不能再真了。」
反正,你也沒有寫上名字就會死的神奇小本本,我沒什麼好怕的。
「哦。」
「你呢?」
那人沉吟片刻,才吐出個名字來︰「松陽……吧。」
「喂!誠意呢?真實?」吧什麼吧,現取的吧!
「吉田松陽。」偏偏,人家理直氣壯的,跟報上真名沒什麼區別。
武居直次已無槽可吐,先是安慰自己,幸好沒選錯,不然來一個蒙奇•d什麼的豈不是很尷尬?不過,吉田松陽……十分耳熟啊……
「我能問下,你為什麼取這個名字嗎?」因為莫名很在意,所以他暗暗糾結後,還是問出了口。
對方很淡定,甚至有點無辜,「能為什麼啊,父母取的,我又沒有反對權。不過,挺好听的吧?」
「騙人,百分之一百是你剛剛取的!」真行啊,強行父母取!
松陽懷疑地看了他兩眼,語氣微沉,「你對這個名字反應很大啊,為什麼?以前遇到過?」
武居直次一僵,視線躲開,不對上松陽的眼楮,這會兒他還沒有想起來在哪里听到過,只是本能的覺得不妥,又不能直說,只好撒謊,「其實我以前也用過這個假名,突然听到,很……你明白嗎,那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就好像一個修煉多年的老號,看見一個小新手一樣……」
「我明白了。」老騙子遇上小騙子麼。
松陽理智地點了下頭,但是,「我想打你。」你才騙子呢,他給自己取個名怎麼了!
兩人在街邊走著,松陽抽空去換了身普通且干淨的衣服,面具卻沒有摘下,依舊神神秘秘的。
起初,武居直次還擔心,這樣奇葩的裝扮會不會引人注目,而當他看見一些更加奇葩,比如長著貓臉、狗臉啊之類的人時,他忽然頓悟了,原來松陽這樣子的只能算普通,在化妝晚會中,完全是不起眼、沒新意的那種該在角落里待機的。
松陽一回頭就看見小孩臉上的嫌棄,真是莫名其妙,但想想估計不會是好事,便沒有去問,他相信對方會先忍不住。
果然,沒多久,武居直次就扯了扯他的衣角,好奇道︰「這里的人……好奇怪啊。」
松陽眉眼一彎,裝作沒听懂,「奇怪?哪里奇怪了,我沒看出來啊。」
「就是……長得很奇怪……」武居直次略忐忑,一般來講,在尚未了解的情況下,他是寧願憋著也不會輕易開口的。
萬一提的問題是常識,那別人肯定會發現他的異常啊,但是松陽似乎已經洞悉了一切,所以他才敢開這個口。
「哦,你歧視別人的外貌。」
「才沒有!話說,這已經不是外貌的問題了吧?」這是種族!難道他到了外星球?外星人也不長這樣啊……
忽然腦子里一道靈光閃過,他覺得自己好像就要抓住什麼了——
「是天人,宇宙那麼大,不是所有的星球都養育著相似的種族的。」松陽道。
天人、吉田松陽、宇宙、吉田松陽……
腦子里全被吉田松陽這個名字佔據了,慢慢的,匹配的記憶涌上來,他想起了白毛武士和眼鏡小子和china妹。
原來是銀他媽啊……
在遙遠的過去,劇情以前,白毛武士有一個很尊敬的老師,只出現在op和ed和回憶里,僅憑著背影和半張臉,便能看出是個溫柔的美人——重點是溫柔和老師!而……不久前追殺的記憶浮現在眼前,他心情十分復雜,完全不想承認。
「怎麼了?眼神怪怪的。」
武居直次干咳了聲,假裝淡定地撇開臉,「沒什麼,就是發現人的轉變很可怕。」
松陽不明所以,卻也沒有追問,道︰「我們時間不多了,要走快點。」
「嗯?」難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危險?!
「我這麼久沒回去,肯定會被發現,他們會來追我的。」松陽好心地提醒,口吻中帶了一絲無辜和可憐,「情況和昨晚的你我一樣,只不過,我也變成了被追殺的人,而追殺我們的,是一大群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