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7
「叩叩——」
極規律的兩下敲門聲,隨即便是一陣極沉穩的步伐, 他的氣勢原本就懾人得厲害, 即便刻意收斂, 還是讓不少人冷汗淋灕。
過分安靜的議事廳因為他的進入, 氣氛一時間愈發凝滯。
帝道︰「我早說過, 盛家的事你們自己決定,不必過問我。」
會議廳里坐滿了盛家如今有話語權的長輩,還有一些肩負要職的部下,管家默默將會議廳的門合上,退在一旁。
似乎意識到什麼, 帝唇角微微彎起,視線緩緩逡巡, 被他那雙淡漠至極的視線劃過的人,盡皆匆忙避開視線,低頭不語。
他道︰「看來是和我有關的事。」
盛鴻坐在會議桌的最末端,望著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 臉色難得嚴肅。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以為, 只要有盛嶸在的地方, 任何難題都不會是難題,因為他這個弟弟實在是天縱奇才, 簡直是深受造物主偏愛的寵兒,他完美而強大,難能可貴的是懷有一顆公允的心, 總是能迅速、公道地解決所有難題。
可現在,他有些不確定了。
他一直知道盛嶸的身體里,住著一個怪物,與冷漠淡然的表象不同,那個怪物凶殘,而且暴虐。
那是盛嶸被老爺子禁閉在研究所,遭遇非人對待的期間內,孕育而生的,那個怪物只出現過一次,也就是那次,幾乎毀了整個盛家,盛天澤也險些遭遇不測。
自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盛嶸被更加嚴密的看管,只是他身體里的怪物仿佛沉睡了過去,不論老爺子用盡什麼殘酷的手段,也再沒有出現過。
這些年,他其實心底一直感到擔憂,只是他隱藏的很好,這次的事件出現後,他腦海中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終于還是來了。
或許在他心底,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他道︰「這件事的確是和你有關系,我把幾位叔伯長輩們都叫來家里,今天在這里的都是信得過的人,無論真相到底如何,總要合計出一個應對之策。」
帝幾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對于這片廢墟上注定會被犧牲的子民,他是不願浪費過多時間的。
有這個空閑,他完全可以從他的寶貝那里哄來一個敷衍的親吻。
可他答應過沈眠,要給這個世界一個機會,即便是注定會失敗的機會。
所以,他只稍作停頓,便沉默地拎開一張座椅,入座。
這對于他而言,已經是相當有耐心的表現,只是在其他人看來,未免有些過分傲慢。
盛鴻並未在意這些,對于胞弟,他向來足夠寬容,朝一旁的陳清河道︰「你說。」
陳清河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帝的方向,躊躇片刻,才問道︰「二先生,你最近一周內都在京城嗎?」
帝道︰「是。」
陳清河見他答的干脆,又小心翼翼地問︰「真的一次都沒有出去過?」
「你想說什麼。」他已然有些不耐煩。
陳清河擦著汗,拿起一摞文件,走到他身旁,道︰「您請過目。」
帝展開來看,倒是稍稍愣了一下。
這是一份異能者失蹤名單,他隨意翻開幾頁,竟然囊括了所有等級,異能類型的異能者。
「最近一個月,華國頻繁出現獵殺異能者的事件,只是京城相對安寧,所以起初也並未引起我們的關注,只以為是異能者之間相互爭奪生存資源和異能晶石,而出現的惡意斗毆事件,這種事情在全國各地都很尋常。」
他略一停頓,又看向帝,道︰「您知道這件事嗎?」
帝道︰「不知道。」
如果他想知道,自然會知道,只是他為什麼要費心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陳清河道︰「前段時間,以馮騫為首的高級異能者成立了一個銀龍基地,這個基地聯合了眼下華國七大勢力,再弱小的螻蟻,聯合起來也可以扳倒大象,這次他們來勢洶洶,足以與盛家的勢力相匹敵,而他們打的旗號是,是……」
帝抬起眸,「是什麼。」
陳清河的聲音明顯弱了下去。
「他們指證,二先生就是四處獵殺異能者的人,有人親眼看到,二先生獵殺異能者,而且吸干了他們的異能。眼下外界都在傳,二先生的異能之所以無人匹敵的強大,就是用這種不入流的法門搶奪他人的異能,所以他們要把二先生,和包庇二先生的盛家一並清除,只有這樣,才能讓華國回歸和平。」
在末世,異能者之間為了爭奪資源發生爭斗是很常見的,但如此大規模的捕獵是極為罕見的。
「你說,他們親眼看到了‘我’?」
陳清河點頭,「錯不了,除非老爺子還有另一個兒子,跟二先生長得一模一樣。現場取證得到的皮膚組織經過檢測,也的確與您完全匹配。」
盛鴻道︰「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做到殺完人再立刻回到京城,不讓任何人察覺。」
帝並不否認,道︰「我是可以做到。」
盛鴻臉色越發嚴肅︰「你這是承認了。」
帝道︰「我能做到,不能說明我做了。」
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讓這個位面不留任何痕跡地消失掉,何必去做這種無趣的事情。
顯然他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眼下證據確鑿,倘若在和平年代,已經足夠定罪,誰能想到他會這樣嘴硬。
可誰也不敢說什麼,因為他是盛嶸,盛家二先生,是這個末世的巔峰存在,任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甚至連小小的指責也不能。
盛鴻沉聲說道︰「如果真的是你,你就如實說出來,今天在這里的都是我們盛家自己人,還有我信任的兄弟,我們會竭盡全力保下你,前提是你要保證再也不會犯!」
帝一笑,道︰「依你的意思,如果我真是殺人犯,你,還有盛家,要包庇我?」
盛鴻道︰「不錯,因為你會變成如今這樣,全是盛家一手釀成的,我有責任把你引回正道,無論是作為你的兄長,還是作為盛家如今的家主。」
「原來是因為責任和內疚。」
作為神明,雖然在三千幻境經歷了無數次輪回,他到底還算不得真正的人,對于人類復雜反復的性情,偶爾也會判斷失誤。
帝站起身來,道︰「我會把事情查清楚,在那之前,我允許你們把我當作嫌疑人。」
「站住!」
盛鴻道︰「大哥知道你的脾性,也相信你真的對這件事不知情,因為你從來不屑于撒謊,但是你失去意識後,你的身體去了哪里做了什麼,你也不清楚不是嗎,這件事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就听大哥一回,先不要單獨行動,無論去哪里都讓陳清河跟著你,這樣才能更好地應對突發狀況。」
帝道︰「你想派人監視我。」
盛鴻連忙解釋︰「這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你!我知道以你的力量不懼怕與任何人為敵,但是若是當真與整個世界為敵,那就真的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帝的耐心已然告罄。
他漠然說道︰「如果我要殺人,無論是目擊證人還是身份信息,甚至尸體的灰塵都不會留下,因為我做事向來干淨,不留痕跡。」
就像這片廢墟,原本會□□淨地處理掉。
過分平靜的口吻,叫人直冒冷汗,那是面對更高級別的存在時任其生殺予奪的窒息和絕望,直到男人離開後許久,周遭凝滯的空氣才恢復流動。
「還需要派人監……」剩下那個字還沒說出口,便被盛鴻冷眸打斷。
陳清河忙道︰「我明白了,我這就把人撤回。」
「拙劣的把戲。」沈眠道。
「嗯。」
沈眠道︰「還記得我們在z市遇到的那只五級喪尸,和盛嶸有著相同的相貌,或許那老頭終于成功了,弄出了和盛嶸一樣的克隆體,只要把那老頭揪出來,就能證明你的清白。但這件事很棘手。」
帝道︰「怎麼棘手。」
「要還你清白,就不得不揭開盛家的丑聞,包括末世病毒的來源,那樣一來,盛鴻構建的這個龐大的末世帝國就要轟然崩塌了,盛家從民眾的保護神成為世界公敵。到那個時候,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人類的道德底線勢必土崩瓦解,這個世界就真正無可救藥了。」
男人默了默,道︰「所以,你打算不管我了?」
他竟從男人平淡的語氣中听出了一絲委屈的意味來。
沈眠撲哧一笑,道︰「你什麼時候需要我來拯救了,這世上哪有你辦不到的事。」
帝道︰「但我希望你能為我多費些心思。」
沈眠捏捏他的臉頰,笑道︰「你這是跟我撒嬌嗎?」
帝問︰「撒嬌有用嗎?」
沈眠便勾起唇,清麗的面容平添了幾分狡黠,他貼近男人耳畔,輕聲道︰「那要看你怎麼做了,這種程度的,還不夠。」
帝握著他的指尖,置于唇邊親吻,嗓音听上去有些低啞。
「我不會,你教教我。」
沈眠指尖微微一僵,這人嘴上說著不會,卻應用的得心應手。
他自然不能落了下風,笑道︰「怎麼不會,你以前很熟練的。」
「什麼時候,我不記得了。」
「要我提醒你嗎?」沈眠道︰「有個世界,你年紀比我小很多,總追在我身後喊哥,幼稚得不得了,還為了我在學校打架弄得渾身是傷。」
帝臉色微變,沒有作聲。
沈眠故意問︰「真不記得了?還是不好意思承認?」
帝道︰「做過我大嫂的事情,你倒是記得很清楚。」
「大嫂」這個稱呼讓沈眠一愣,想起最初時那個少年的確是喊著他大嫂來著,不禁有些汗顏。
帝輕輕將他攬入懷中,柔軟的唇貼著他白皙的後頸,那溫度格外灼人,引得沈眠微微戰栗,那里沒有了omega腺體的甜蜜誘人的味道,只有沈眠獨有的草木馨香,比信息素更加叫人迷失理智。
男人在他白生生的後頸上啄吻,如同信徒一般,克制,且狂熱。
耳畔忽然想起熟悉的嗓音,少年的音調,屬于遙遠的另一個時空里,桀驁不馴,野心蓬勃的封明煦。
「哥,不能喜歡我嗎,就只喜歡我,眼里只看我一個人,不行嗎?」
沈眠瞳孔驟縮,「你,你這樣,太犯規了。」
男人的臂彎微微收緊,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啞聲道︰「封明煦想對你說,對不起,那些傷害如果可以彌補,如果能找回你,他肯付出任何代價,只是什麼辦法都用盡了,也不能使你醒來。」
沈眠記起那個位面,他的身體似乎還完好保留著,只是死了就是死了,一具完好保留的身體並無意義,只是讓活著的人更加痛苦罷了。
懷揣著不切實際的希冀,日復一日地失望。
他輕嘆一聲,掌心輕撫男人的脊背,道︰「既然他已經知錯了,那我就原諒他吧。」
「這麼輕易就原諒,他是不會改變的。」
沈眠道︰「我知道他已經改變,所以你出現了,因為你已經知道怎樣去愛一個人。」
「我怕自己做的不好。」
沈眠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道︰「沒關系,我也不怎麼會,我們一起學,憑我們的智商,應該是難不倒的。」
帝撫了下唇,眸色驟然深沉了許多,摟著他的腰肢要更進一步,卻被沈眠抵著肩膀推開了一些距離。
「克隆體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置?」沈眠問。
「把麻煩全都消除。」
沈眠道︰「可那樣一來,就沒辦法還你清白了。」
帝道︰「我不在乎這個。」
「我在乎,」沈眠道︰「你說我對你不上心,那我就多為你費點心思好了。」
他想了想,忽然彎唇一笑,「這件事其實說來也簡單,既然被人看到了‘你’在行凶,那就讓案件重現一次,可這次,我們需要更多的人證,只要你當著所有人的面出手把他制服,就是最有力的反駁。而且我曾經在z市和克隆體的喪尸近距離接觸過,雖然相貌看似相同,其實相差許多,比起你,他們就像劣質的冒牌貨,只要正主出現,他們就只能現形了,那些指認你的人,也就沒了底氣。」
「但克隆體一旦被送去檢測,勢必會牽扯出盛家的丑聞。」
沈眠頷首,「這就需要盛鴻的配合了,盛家的研究所一直是末世最頂尖的,而你作為盛家最強的戰力,把自己的基因留在研究所再正常不過,如果有瘋狂的研究人員偷了你的基因,弄出個假冒偽劣產品,盛家固然要擔負一定的責任,但也不過是看管不利,該賠償的賠償,該道歉的道歉,如果銀龍基地的人再緊咬著不放,就是刻意挑起戰爭,他們在情理和法理上都站不住腳了。」
帝沉默下來。
沈眠有些忐忑,「你覺得不可行?」
帝道︰「只是些小事,卻要大費周章。」
沈眠不禁一笑,「在你看來是小事,可處理不好,是會血流成河的。還是要盡快把盛老頭找到,他在外面一日,就多增加一絲風險。」
帝微微闔眸,片刻後,他睜開眸子︰「奇怪的是,我沒辦法感知他的存在。」
沈眠道︰「在什麼情況下,你會找不到某個人?」
「死人。」
「……」
z市。
「這就是你這些年來躲避家里,所鑽研的一切……」
盛天澤望著眼前的巨大的液池,充斥著不知名的粘稠透明液體,而在這些液體內,浸泡著數百具貼著編號的實驗體,這些人依靠特殊的儀器,從粘稠液體中吸收某種特殊物質,可以快速地成長。
在幾個月前,這些人,或許還只是尚未發育好的胚胎,短短數月,已經是成年男子的形態。當然,這種培養方式,會使得這些實驗體的壽命極其短暫,曇花一現。
不過造出他們的人,也並不在乎他們的壽命,只在乎他們能夠多大程度地發揮力量罷了。
倘若仔細看去,這些人全部有著相同的面孔,那是盛嶸的臉。
嚴格說來,並非和盛嶸完全相同,比起盛嶸雕塑般高大英挺的身材,健康的膚色,這些人則顯得格外瘦削,病態的膚色,比起人類,倒更像是僵尸。
「很偉大的研究,不是嗎。」
空曠的底下研究所里,回響起老人蒼老的嗓音,隱含著某種興奮,以及瘋狂。
盛天澤道︰「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偉大的,這是違背倫理道德的研究,我們盛家什麼時候連最基本的底線都沒有了,祖父,你這麼做,到底把他們當成了什麼,把二叔當成了什麼?」
「二叔……」老人眯起眼眸,老邁的眸子微微閃爍寒光,緩緩說道︰「你怎麼能喊那個怪物二叔?他是個怪物啊。」
盛天澤道︰「我原先也這樣以為,他實在強得不像人類,那樣可怕的力量,怎麼會是人類擁有的,我懼怕他,所以不願意承認他存在的合理性,可現在,我覺得你才是真正的怪物,你弄出來的這些東西才是怪物!」
「天澤啊,你還太小,你不懂。」老人負手走到液池邊,臉上帶著古怪的笑︰「你知道我是怎麼想起來用這種方式培育的嗎?我試了多少年,始終沒有成功,我以為復制一個怪物是很簡單的事,可事實並不是這樣,除了你眼前這些,還有無數被銷毀的失敗品,有的還成了喪尸,真是叫我頭疼,對了,你吸收的那枚五級喪尸晶核,就是從我這里來的。」
盛天澤听他說著,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盛老爺子絲毫不理會他的憤怒,自顧言道︰「我失敗了幾千次,還是幾萬次?我都數不過來了,後來,我想起那個怪物出生時,我的妻子精力耗盡離世,她那時才不到三十歲,原本年輕美貌,可去世的時候滿臉皺褶,像個老婦人,因為那個怪物從她身體里,把她的精氣神都掏空了。所以,我就想,或許可以用這種法子復制那個怪物的克隆體,果然,你看,我成功了,你說我制造出的這些克隆體是怪物,可你口中的二叔,就是用這種罪孽的法子降生的!」
他的語氣瘋狂至極,一雙陰鶩老邁的黑眸,含著恨,還有難以掩飾的懼怕。
盛天澤道︰「這是不同的,你獵殺那麼多異能者,供養這些偽劣產品,你這是犯法,犯罪!」
「怎麼不同?他也殺了我的妻子,孕育他的母親他都可以殺死,我殺的這些異能者算什麼?何況這是末世,活下的人越少,對這個世界反而是好事,資源是有限的,人的欲.望卻是無限膨脹的,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你為什麼總要為那個怪物說話,他還想殺你,是祖父救了你,你都忘了嗎?」
盛天澤閉了閉眸,道︰「二叔那時候正在氣頭上,因為我先做錯了事,他才動怒的,我相信二叔不會真對我起殺念。」
盛老爺子森森冷笑道︰「听听你說的話,你自己都沒有把握,又何必說來騙我?」
盛天澤噎住,那天的情形實在過于驚悚,他能夠感覺到,那鋪天蓋地的威勢之下,是可以瞬間將他碾碎的力量,以至于他連逃走的念頭都沒有,只能安靜在車里等待死亡降臨。
誰能想到,失蹤多年的祖父,竟在那時出手相救。
他也沒有想到,年幼記憶里慈祥,又正直威嚴的祖父,會成如今這副模樣。
他才終于明白,為什麼盛家對于祖父失蹤的消息全都閉口不談,因為他這些年來始終沒有停止過這些罪惡的研究。
就連末世,也是他造成的。
「不論你怎麼說,我都沒辦法贊同你的話,更沒辦法支持你的犯罪行為。」
老人「呵呵」笑了兩聲,「我要你的贊同做什麼,我既然走上這條路,就想過會有眾叛親離的一天。你父親是,你也是,盛家那些死腦筋也全都一樣,你們都有自己高尚的堅持,你們憐憫他,同情他的遭遇,覺得我過于不近人情,可你們全都沒有想過,就像人在自然法則中可以捕獵低級動物一樣,我們在那個怪物眼中,也不過是豬牛羊這樣的存在,他可以肆意屠宰,這樣的怪物,是我帶來世間的,那我就要負責把他徹底毀滅,那樣,我才能安心閉上眼,去見你的祖母。」
他走到自己的孫兒面前,道︰「天澤啊,這里只有你來過,如果我要是遭遇不測,你就把這里毀了。」
盛天澤狠狠一皺眉。
「毀了?那這些人怎麼辦?」
盛老爺道︰「怪物的克隆體,當然也是怪物,他們的生死有那麼重要嗎?原本就活不長,他們的智商只有幾歲孩童的水平,會听從簡單的指令,你讓他們去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這就是我制造的完美的武器,可以用來抵抗盛嶸的武器。」
盛天澤听著他冷漠的言語,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你這麼做,不怕有報應嗎?」
盛老爺子頓了頓,道︰「我的報應,我現在這樣不人不鬼地活著,難道不算是報應?說起來,那個怪物曾經有個孩子……」
他想起幾年前初生稚子那溫暖的笑,是那個怪物的種,卻難能可貴的,沒有遺傳怪物的力量。所以他一時心軟,留下了那孩子。
大概是他這麼多年來,唯一的善念。
盛天澤道︰「你是說堯堯?」
堯堯……
盛老爺子驀地走到他跟前,握住他的肩,那力道分明不像一個年邁的老人。
「你怎麼知道那孩子叫堯堯?」
盛天澤道︰「如今整個盛家都知道,堯堯現在有整個盛家的保護,你就不要妄想打他的主意了。」
「原來還活著,許家那小子竟然真把他養大了……可惜沒有任何潛能,那孩子注定平庸。」
「他現在才只有六歲,雖然異能廢了,但未來還有數不清的可能,你沒有資格決定誰有潛能,誰注定平庸。」
盛老爺子道︰「異能?那孩子怎麼會有異能?難道當初的檢查出了錯?」
「他的異能和二叔一樣,都是雷系,只是他的異能是廢的,那點電光照明都不夠用。」
廢異能,說明無法作為戰斗系異能使用。
「不可能,不可能,」老人還是搖頭,「當初我檢查過,怎麼會是異能者,假使他遺傳了盛嶸的萬分之一,也絕不會是廢異能,那孩子,那孩子究竟……」
他在研究所里來回踱步,反復地翻看這些年來的研究筆記。
「那孩子不能留。」
合上筆記,他道︰「那孩子絕不能留。」
起初,他是想利用盛嶸唯一的血脈,培養成一把趁手的武器,後來因為沒有發現任何可誘發的潛能而放棄,可現在,他意識到那孩子非但擁有強大的天賦,而且在刻意隱藏實力。
這實在可怕至極,和那些用完就可以隨意處置的克隆體不同,他有著自己的思想。
該說不愧是怪物的血脈,即便才六歲,已經足夠叫人忌憚,再讓他成長下去,恐怕會難以控制。
盛家。
「……就這樣,白雪公主和獵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睡前故事說完了,你可以睡了。」
沈眠剛要站起身,忽然被小孩扯住手腕。
那力道其實很輕,自從那次談話過後,這孩子在他面前始終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他不開心,沈眠頓了頓,到底沒有甩開那只小手。
「怎麼了?」沈眠坐回床邊,問道。
盛子堯道︰「這個故事我以前從書本上看過,白雪公主最後和王子在一起了。」
沈眠道︰「但我不喜歡王子那一款的,我喜歡獵人。」
「……哦。」小孩抿抿唇,小聲道︰「爸爸,你今晚要出去嗎?」
沈眠微愣,這孩子實在敏銳得叫人忌憚。他頷首,「我的確要出門辦事,所以你要保密。」
小孩點點頭,又問︰「會有危險嗎?」
沈眠道︰「你伯伯會和我一起,所以沒什麼可擔心的。」
這實在叫人無法反駁,即便不喜歡爸爸被別的男人霸佔,但他心里很清楚,那個人比任何人都要強。
見他不吭聲,沈眠替他理了理被子,「晚安。」
「爸爸,你能和以前一樣給我晚安吻嗎。」
沈眠腳步微頓,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你是大孩子了,那是小孩子才有的待遇。」
倒不是他吝嗇一個晚安吻,只是某人活了數不清的歲月,脾氣卻和小孩子有著諸多相似之處。即便今晚忍著不念叨,明晚,後天晚上,甚至一個月後,會不經意地提起,反復拈酸吃醋。
「你不是說感知不到盛老頭嗎,為什麼來z市?」
帝道︰「這個地方有些特殊。」
沈眠問︰「怎麼特殊。」
「最初,喪尸病毒就是從這里散播出去的。」
沈眠頷首︰「這個我知道,所以這里的喪尸比別的地方更多,而且高階喪尸更多,對于大多數異能者而言,是風險和機遇並存的地方。」
很多異能者會組成獵殺小隊一起來捕獵喪尸,再根據每個人的實力和貢獻分配晶核,當然,比起從這里獲利的異能者,葬身于此的人更多。
「這個地方,很適合喪尸生存。」
沈眠一愣,「這話怎麼說。」
帝道︰「高階喪尸擁有智慧,隨著等級提升,他們會擁有自我的思想,遇到厲害的異能者,也會下意識躲避,也可以通過食用其他喪尸晶核提升自己的異能。所以喪尸遍布的z市,會隱藏許多高階喪尸。」
沈眠道︰「如果擁有智慧,那這些高階喪尸和異能者有什麼區別?」
「喪尸是死的,異能者是活的。」
「……」沈眠道︰「難道除此之外,就沒辦法區分這兩者了?」
帝道︰「在我眼中,他們都是一樣,沒什麼好區分的。」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只有你是不同的。」
沈眠一愣,哼了一聲,倒是彎了下唇。
他想了想,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盛老頭已經……」
帝略一頷首,道︰「我也不確定,只是連我也找不到他的話,大約已經成了喪尸。根據盛嶸的記憶,我猜測最初把病毒散播的人就是他,而他也是第一個感染者。」
沈眠道︰「他感染了病毒,就要讓所有人陪葬嗎。」
「喪尸病毒是你們的說法,在他看來,或許是由□□凡胎,成為不死之身的奇跡,」帝意味不明地說︰「神寧可成人,而有的人,卻妄想成神。」
沈眠不禁冷笑︰「那老頭真不是一般的瘋。」
「他的確是瘋,不過不可否認,他很聰明。他的壽數原本是停留在十年前,用這種方法,延長了自己的壽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得到了永生。」
沈眠道︰「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方法保留下了意識,但對于那些變成行尸走肉的人而言,病毒就是病毒,不是奇跡,也不是永生,而是真正的死亡。這個人,就算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夠贖罪。」
帝輕撫他軟和的發絲,安撫道︰「你想他死一千次一萬次,都可以。」
沈眠听他這樣說,不知怎的,竟笑了出來。
「哪有你這樣哄人的?難道以為我听了會覺得開心?」
帝道︰「可你笑了。」
沈眠︰「……」
難道真就什麼鍋配什麼蓋?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有一小章中秋節寫的番外,沒寫完,就先發一部分吧~(這個世界太枯燥了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