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心苑, 顧鸞原想傳景雲來見,卻——宦官稟說︰「太後娘娘來了。」
顧鸞與楚稷相視一望,楚稷淡笑︰「正好朕這——沒顧上——母後問安。」
言畢他就要與她一同進殿, 可面前的宦官面露難色︰「……太後娘娘想單獨和貴妃娘娘說說話。」
他邊說邊偷眼看顧鸞, 顧鸞瞧得出他的為難, 想了想就告訴楚稷︰「太後娘娘從未為難過我。你先回清涼殿吧, 我一會兒就來。」
楚稷皺眉,她又道︰「你若不放心, 就把張公公給我留下。」
楚稷想想, 點了頭, 便吩咐張俊留在門外, 囑咐他若——見什——不好的——靜即刻前去稟話, 而後——己便先回清涼殿去了。
顧鸞定一定神, 提步入了殿。
寢殿之——,太後已將宮人盡數屏退, 獨——坐在茶榻上品著茶。見顧鸞進來, 她抬了下眼︰「貴妃來了, 坐吧。」
顧鸞福一福身, ——去另一側落座,太後打量著她︰「如今哀——不讓皇帝陪你一道進來,你倒也不害怕了。」
顧鸞頷首︰「太後娘娘從前說這些宮闈斗爭不必讓皇上知道, 臣妾——白太後娘娘的意思。」
太後點頭︰「你既知哀——想與你談些什——, 哀——便也不繞彎子了。」言及此處, 她眸——微微透出幾許凌意,「人有野心從來不是錯,但皇帝還年輕,雖朝政清——, 也尚還要忌憚那些世——三分。你想這個時候——搖後位,這不。哀——希望你——犯糊涂,——把事情鬧到覆水難收的地步。」
顧鸞笑了笑︰「臣妾從不想——搖後位,皇上也不想廢後。端午的這場戲,正是為保住皇後娘娘的後位才演的。」
「戲?」太後皺眉,目光劃在她臉上,像刀子。
顧鸞離席,深福下去,坦然地將一切打算娓娓道出。其——也沒省去皇後的步步緊逼,亦提及了永昌每每從棲鳳宮回到楚稷身邊都有些低落的事情。
說罷,她低著頭︰「臣妾和皇上從前都覺得皇後娘娘縱使心有執念,也並非惡人,此番她——手——到皇長子身上,臣妾與皇上皆——意外。誠然,臣妾知道皇後娘娘不會——害了皇長子,是拿準了那藥粉只會引起敏癥而無其他害處才敢用,可世人由善轉惡多是這樣一步步促成的。皇後娘娘心魔漸深由此已可窺見一斑,若再放任下去,遲早釀成大禍。」
太後對皇後——為未予置評,眉頭仍深深皺著︰「若此時廢後,恐怕即刻便有大禍。太平盛世,帝位不至于——搖,你這寵妃卻未必還能好過,你也要為你的三個孩子想想。」
「是,——以臣妾才說,臣妾從不想——搖後位,皇上也不想廢後。」顧鸞抬頭,目不轉楮地望著太後,「余下的事情,還請太後娘娘幫一幫皇上。」
太後微滯︰「什——意思?」
「皇上想讓皇後娘娘稱病,在——宮之——安養。」她如實稟——,「臣妾思來想去,縱使皇後娘娘妥協,朝臣們也未必願意。而若朝——非議四起,皇後娘娘心——搖、欲念再起也未可知,到時不免事端再起。臣妾想求太後娘娘安撫諸位大人,讓大人們信服皇上的說辭,免去後顧之憂。」
「你想得倒很周全。」太後抬了抬手,示意顧鸞起身,「可哀——還想問問,皇後若留在——宮不回去,這執掌宮權的重擔你想好怎——擔了——?掌理六宮和當寵妃可不一樣,單憑你這獨寵的架勢,哀——看你就難服眾,可若讓你把皇上推給旁人……」太後輕笑一——,「你怕是也不肯吧。」
「太後娘娘——察秋毫,臣妾的心思娘娘都知道。」顧鸞垂首,「但這些就不是臣妾能做主的了,終究要看皇上的意思。」
太後的神情有一瞬的復雜,俄而又笑出來,搖頭︰「是個精——人,倒是哀——多慮了。」
說著她就起了身,心平氣和地——外走去。顧鸞趕忙上前攙扶,二人一道——至殿門口,太後掃見張俊,眼——又滲出幾許揶揄的味道。
顧鸞垂眸︰「宜姑姑進宮了,不知太後娘娘想不想同宜姑姑敘敘舊?可讓張公公去請。」
「是。」張俊會意地拱手,好似——己等在這兒就是為了此事一樣。
太後笑出——︰「天熱,不勞煩她走這一趟了。」
說話間,太後身邊的嬤嬤已迎了上來,顧鸞恭謹地退到一旁,施禮恭送。
待得太後走遠,張俊便告了退,燕歌回到近前,遙遙望了眼︰「太後娘娘沒怪娘娘吧。」
「沒有。」顧鸞笑笑,「你去請景雲過來吧。我與皇上說了打算,皇上沒有異議,但也要看她肯不肯辦。」
「諾。」燕歌福身告退,顧鸞徑——折回殿——等著,不過多時,景雲到了。
昨——夜里,皇後近前的宮人盡數被押去了宮正司受審,景雲雖沒遭罪,卻也沒睡好,此時不免面容疲憊。
她下拜見禮,顧鸞扶了她一把,又屏退宮人,示意她坐。
景雲依言落座,神色多有些不安,沉默地低著頭。
顧鸞溫——︰「你——怕,鳥盡弓藏的事本宮和皇上都干不出來。你此番有功,我們都知道。」
景雲——音輕輕︰「奴婢不敢居功。」
顧鸞又言︰「這回叫你來,是想問你願不願意再幫本宮一次。」
景雲微怔,抬眸望著她,靜等下文。
顧鸞緩緩道︰「皇後娘娘心有怨氣,非一——可輕易消,還需有人在她身邊時常勸解才好。本宮思來想去,你與皇後娘娘相伴多年,有些話還是你說最為合適。」
景雲連連點頭︰「奴婢願意去!」
「你先——急著應,個——利弊本宮要跟你說——白。」顧鸞莞爾,語——頓了頓,「此番波折,若雲沒了,娘娘身邊親近些的宮人也都受了重刑。唯你毫——無傷,她未見得不會起疑。雖說皇上有意另擇宮人放在她身邊,若你有什——異樣——有人會去御前稟奏,皇上也會願意救你一命。可事情總怕有個萬一——萬一她怒火上來欲殺你而後快,皇上也未必能及時擋下。」
「奴婢不怕!」景雲當即道。她好似有些激——,呼吸都被牽扯得有些急,「奴婢不怕……娘娘,皇後娘娘不是壞人,奴婢知道她的!奴婢願意幫她,也願意在——宮陪著她,只要……只要她和皇長子殿下能好好的,奴婢怎樣都不打緊。」
顧鸞聞言,心底一陣唏噓。
景雲這是——正的忠心,從頭至尾都在為皇後打算。皇後很該好生珍重這份情誼才是,偏生被那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若雲蠱惑了,倒與景雲多有疏遠。
顧鸞沉默了半晌︰「本宮盡力護你周全。」
景雲道了謝,顧鸞讓燕歌給她在清心苑——安排了個住處,讓她姑且歇上——天,待得事情安排周全再回皇後身邊,景雲——然千恩萬謝。
等景雲告退,顧鸞思索半晌,便去清涼殿找楚稷了。
她打算為景雲求個免死金牌。老實說,這要求有些過分。
免死金牌從不是能輕易賜下的,能得此——的人多是功勛顯赫的臣子,又或深得皇帝喜愛的皇子公主。
顧鸞屈指數算,本朝——立國起,賜下的免死金牌也不過三四塊。如今她為著一個開口去求,——可謂實實在在的「恃寵而驕」。
可私心里,她實在不願景雲平白殞命了。
她與楚稷的重生已改變了不少事情,誠然大多都是往好里走的,但因此喪命的總歸也有。其——有些不是好人,死了便也罷了,不必多提。可如景雲這樣的,顧鸞到底還是盼著她能好好活下去,否則她心里多少會有虧欠。
她走進清涼殿的時候,楚稷正手把手地教孩子們寫字。今——難得悅穎和穎也在,五個孩子乖乖地坐成一排,顧鸞——到他夸悅穎︰「才學了幾——漢字就能寫成這樣,已很好了。」
當著孩子們的面,顧鸞規規矩矩地上前見了禮。楚稷扶了她一把,正要看旁邊的穎,忽而察覺到她的目光。
「怎——了?」他的視線在她面上一定,顧鸞望——寢殿,他會意,便挑了——個學問好些的宦官先來看著皇子公主們寫字,——己與她進了寢殿。
進殿闔上門,顧鸞即開誠布公道︰「我想跟你求個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楚稷淺怔,旋即點頭,「——啊。」
「……你不問問給誰?」
他又一怔︰「不是給你?」
「我要免死金牌做什——!」她失笑,「是給景雲的。」
楚稷短暫地遲疑了一瞬,又道︰「好,一會兒讓張俊拿給你。」
他說完,二人間安靜了一下。這份安靜有些異樣,他看看她︰「還有事?」
「沒有,我就是在想……我在想……」顧鸞抬了抬眼簾,又低下去,「你不能什——都應我啊。這——緊要的東西,你也不細問,這萬一我……萬一我沒你想得那——好,拿去做些惡事呢?」
楚稷——完,好笑地看著她︰「萬一你沒我想得那——好?」
她點點頭︰「是呀。」
他挑眉︰「那就當我——輩子都瞎了吧。」——
這——起,皇後稱病不出。
因著端午宮宴的波折,六宮不免有人猜測皇後是因此事受了牽連,稱病是假,禁足是。
可過了——大——就——現這病好像是——的,因為皇帝並未禁止六宮前去探望,貴妃、舒妃最先去了,而後許多小妃嬪也陸陸續續去瞧過,傳言便也隨之煙消雲散。
其實那幾——里,顧鸞緊張得很。那——她雖用一番——假假的說辭唬住了皇後,卻也擔心皇後想拼個魚死網破,便連誰的顏面也不顧了。
楚稷聞之笑說︰「若連她都制不住,我這——輩子的皇帝白當了。」——
他這樣說,她才知他亦在背地里安排了一番。
七月末,聖駕回鑾。皇後纏綿病榻,請旨留在——宮——安養,皇帝準了。
宮權因此——然而然地交到了顧鸞手——,顧鸞又拉了舒妃幫她,往後的幾個月,闔宮過得安安穩穩。
臨近年關,皇帝下旨大封六宮。冊佳玉貴妃為佳玉皇貴妃、舒妃為舒貴妃、賢嬪為賢妃,一眾小嬪妃也各有晉封。
顧鸞知道他這樣大封六宮主要是為了讓她不那——顯眼,但旨意一下,朝——還是掀起了一番議論。
因為皇貴妃從不能輕易冊封,尤其是現下皇後只是病了,並未亡故,本朝尚未有過在皇後在世時冊立皇貴妃的先例。
一時之間,「妖妃惑主」的罪名到底朝顧鸞砸了來,——年第一次早朝還未散,顧鸞就——說楚稷在宣政殿——了火。燕歌來稟話的時候額上都在冒冷汗,打著寒噤告訴顧鸞︰「——說……——說當庭杖責了三位大人。」
顧鸞手里原讀著宮——近一個月的賬目,聞言就看不下去了,放下賬冊匆忙趕去紫宸殿。入了殿卻見殿——一派輕松,宮人間分毫沒有天子震怒時應有的壓抑,她帶著三分惑色走進內殿,抬眼就見他正饒有興味地喂幾個孩子吃橘子。
橘子被他掰成一片一片,輪流喂進幾個孩子口——,每個人嘴巴里都鼓鼓囊囊。
見她進來,他擺手讓乳母將孩子們先帶去了側殿,顧鸞仍——打量著他的神色,終是直截了當地問了︰「——說你早朝時——了火?」
楚稷撇嘴︰「是啊。」
「還杖責了三位大人?」她又說。
他眼簾抬起,看看她︰「還——說什——了?」
「……沒了。」顧鸞道,「就這些。」
「哦。」楚稷一哂,神色輕松,「放心,我不是為你打的人。」
顧鸞淺怔︰「那是?」
「我說他們迂腐不——,為了虛名,分毫不顧皇後鳳體康健。」
他這般說著,眼眸眯得狹長,笑意從眉梢唇角沁出來,怎一個陰險了得。
顧鸞暗瞪他一眼︰「這可站不住腳。若只是為皇後娘娘能好好養病,讓我掌理六宮也就罷了,何必晉我位份?」
「——操心了。」楚稷笑得氣定神閑,「不是還有母後呢?」
如此又過——,闔宮都——說了太後召見幾位重臣入頤寧宮議了事。此事在本朝尤為罕見,因為人人都知這位太後素不理會政務,只想安安心心頤養天年。
于是在那短短半個時辰里,宮里傳言四起。有人說顧鸞封皇貴妃的事大抵是要不成了,還有人覺得顧鸞或許連命都要丟了,太後與諸位大人終是容不下她這樣獨寵的。
而彼時,顧鸞正坐在頤寧宮的側殿里,隔著一方殿門靜——外頭的議論。
朝臣們——是據理力爭,痛陳利弊。太後先是唉——嘆氣,又是老淚縱橫,字里——間鮮少提及她這貴妃,只哀嘆皇後不易,請他們多體諒皇後。
末了,太後還拿出了幾封信來,說皆是出——皇後之手。
那些信里均是對宮——事務的擔憂,可見皇後這幾個月來時時憂心宮——,難以安心養病。
在最後一封信里,皇後表——了——己心力不知,請旨冊封貴妃為皇貴妃,將宮權盡數交出,無力再管。
這些信,無疑是堵悠悠眾口的一件利器。
而這些皇後親筆——寫的東西,是不可能讓人帶出宮的。哪怕在座的朝臣——有——位出——皇後的娘——,也只能——己從字跡辨認像與不像,想帶出宮著人細做對比是不——的。
這場太後出面的促膝長談,讓朝——議論淡去了。
又過月余,在春暖花開的吉——里,顧鸞終是順利受冊了皇貴妃。又過——,她母親得了誥命,借著入宮謝恩的機會又在純熙宮里小住了幾——,私下里跟她埋怨︰「如今你當了皇貴妃,我這當娘的多句嘴——你可趕緊將宮里該管的事情都管起來吧,——偷懶了。」
「母親何出此言?」顧鸞——得詫異,「後宮諸事,我都管得挺好的呀。」
顧夫人 著她,一——輕笑︰「管得挺好的,你還總麻煩人——宜夫人?你這邊麻煩了她,她扭頭就要上門找我抱怨。說來我跟她性子也算投緣,若沒你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我們處得好著呢!」
「我……」顧鸞啞了半天,「我沒麻煩她啊!」
至少近半年都沒有。
顧夫人沉吟︰「那你問問皇上吧。」
不出——料,當晚顧鸞一問,楚稷就認了︰「是我,我錯了。」
顧鸞美眸一厲︰「你又麻煩她什——啦?」
「就讓她幫忙看了看賬。」他道,「我看你最近為冊禮的事忙得腳不沾地,若再要算賬就更累了。便請宜姑姑將近——個月的賬目都拿了去,你就不用看了。」
「……」顧鸞神情復雜地看了他半天,笑嘆,「還是我來吧。」
太後、她爹娘、宜夫人,都已為他們操心很久了。現下宮權握在了她手里,後宮眾人也早沒了斗志,他們很該——己打理好分內的事,——讓長輩們再費心了。
卻——楚稷說︰「賬先交給她,你幫我另辦件事。」
顧鸞︰「什——事?」
他道︰「秦氏想出宮修——,我準了,已下旨讓禮部在京郊給她蓋一座道觀,你幫六尚局幫她準備一下出宮要用的東西。」
顧鸞︰「啊?」
他興致勃勃地翻過身︰「這秦氏你上輩子不熟吧?」
「不熟。」顧鸞微懵,「我回憶了好多次,還是對這人沒什——印象,只知她是淑太妃托付給你的。」
「對。」楚稷頷首,「淑太妃早年有個女兒夭折了,父皇為安撫她,挑了個和公主年紀差不多的小宮女到她身邊陪她,就是秦氏。後來淑太妃臨終時把她托付給我,是因覺得她性子孤僻,怕嫁了人會受欺負,但其實這秦氏是個怪才。」
顧鸞不解︰「怎——個怪才?」
楚稷道︰「她上輩子,也早早地就開始參佛修道了,但是幾次請旨出宮修——,我想著淑太妃的囑托都沒準。直到晚年的時候……那時候你都去世了,她還想出宮,我就放她出去了。結果不到——年她就有了大修為,在江湖上大名遠播,佛道——都有高人爭相先去拜訪。」
「然後呢?」顧鸞怔怔,「她活到多少歲?」
「不知道。」楚稷笑了——,「反正我死的時候她還活得好好的。」
顧鸞︰「……」
他又說︰「這回她是借著給皇後祝禱的理由出去的。趁這個機會,我還想另放幾個嬪妃出去改嫁,你也安排一下吧。」
「放嬪妃出宮?!」顧鸞一滯,「這能——?」
「有什——不。」他一臉冷靜,「我專寵皇貴妃這事都快天下皆知了,何必留她們在宮里當擺設?前幾——我讓宮人私下探問了一圈,有些想出宮,也有些想留在宮里過——子,——天讓張俊擬個名冊給你。」
——翌——上午,顧鸞就拿到了這本名冊。
有孩子養在膝下的舒貴妃和賢妃——是想留在宮里的,除此之外,願意留在宮——己過悠閑——子的還有七八個,余下的便是想出宮另——嫁人的。
顧鸞仔細將冊子看了一遍,——人都還罷了,但她見純熙宮的閔氏和陳氏都不想走,就將她們請來問了問,結果——個都不太好意思地表示純熙宮的——子實在太滋潤了,實在是比嫁人有趣。
「……也罷。」顧鸞沒再多勸,將事情交待給六尚局,闔宮便又忙了起來。
十余妃嬪要出宮改嫁不是小事,宮里要將禮數盡到,事情才算辦得體面,單是賞賜這一條就夠讓人頭疼。
于是之後十余——,顧鸞都顧不上去紫宸殿,——扎在純熙宮的書案前。
奈何她這樣忙著,楚稷卻剛好不忙。見她不去紫宸殿,他就來純熙宮找她,總會——顧——地拉一張椅子坐到她書案對面,安靜地看她一會兒,然後就忍不住地給她搗亂。
他在她算賬用的草紙上畫小人、揪毛筆——半掉不掉的毛,還撥弄她釵子上的流蘇。
「——鬧!」顧鸞終于忍無可忍地拍桌子瞪他。
四目相對的瞬間,久遠的畫面撞入腦海——
個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上一世時也有過類似這樣的時候。好像是在某一次——年前,她忙得不可開交,他恰好不忙,閑來無事就到她房里坐著。
他們一起坐在茶榻上,當——隔著一方榻桌。她忙得顧不上抬頭,過不多時,余光瞥見一只手伸過來,踫得她簪子上的流蘇一晃一晃。
「——鬧!」那時候她也是這樣一眼瞪過去,凶巴巴地吼他。
要知道,上一世她是一個多——端莊沉穩的老太太。不怒而□□,滿宮的宮女見了她都哆嗦。
偏他總能讓她心情起伏不定,喜怒皆形于色。
她過了太久才後知後覺地知道——己為什——會如此。
幸有這重來的一世,讓他們之間可以一直如此。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