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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良王都被屏退, 顧鸞自不可能留在殿中,便無聲一福,也朝外退去了。

她和良王前後腳出的殿門, 良王調皮, 轉身就爬到廊下的扶欄上坐著, 望著她逛蕩腿︰「姐姐嫁我吧!」

「……」顧鸞瞥他一眼, 小聲道,「殿下胡鬧。」

殿中, 太後示意皇帝落座, 母子兩個各自安靜了半晌, 太後——嘆︰「良王年幼, ——要個宮女不是什麼大事, 你給與不給都不打緊。但前有倪婕妤, 叫倪玉鸞——今這個哀家——見過,該就是顧鸞了。宮里的傳言近來沸沸揚揚, 說你中意的實則是她, 你自——怎麼說?」

楚稷頷首︰「是, 兒子喜歡她。」

太後好似——料到他會坦白得——此之快, 不覺一怔,旋即皺了眉︰「既然喜歡,就放到後宮去, 平一平這些議論。你是皇帝, 喜歡什麼樣的女子都可——, 但放在紫宸殿不像話。」

皇帝卻搖頭︰「兒子——等一等。」

「這是什麼意思?」太後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三分,「你是怕她在後宮過得不好?不會的,宮人們素日都是看你的臉色行事,皇後也是個大——的人, 不會給她穿小鞋。有你們兩個的意思在,上上下下自然心里有數。你倘是怕後宮的爾虞我詐傷了她,就給她賜幾個精明的女官,有什麼了不得的事?」

皇帝一語不發地听著,听完也不開口。太後打量著他的神色,循循善誘地繼續道︰「位份上,按例是只能從末等的淑女開始晉封。可你現下妃嬪尚少,破例也——什麼不行。要封什麼位份,皆是你一道旨意的事。」

太後說到這個份兒上,算是將面子里子都為他——到了。言罷卻仍等不到他的反應,不由生出幾分不快來︰「稷兒!」

楚稷沉息︰「就先讓她留在御前吧。」

覺察太後的不滿,他沉然道︰「不是位份的事,是兒子對她一廂情願,不——她的心思,不願強求她。」

太後訝然︰「什麼?」怔了怔,便說,「那你……問她啊。」

皇帝又搖頭︰「兒子怕弄巧——拙。」

太後直被他這句話給說愣了。

神情凝滯半晌,語氣滿是詫異︰「你——道你在說什麼嗎?」

一個皇帝,喜歡一個宮女,不敢說不敢問,怕弄巧——拙?!

楚稷低著眼簾︰「朕情願等一等,來日有了合適的契機,再問她也不遲。」

他說著離座,起身——揖︰「宮中禮數,兒子心里有數,對阿鸞發乎情、止乎禮,不曾逾矩半步,請母後放心。至于宮中傳言,眾口鑠金,總難——盡消。兒子留阿鸞在御前,他們有的說;兒子納她入後宮,難道他們就——得講?不——充耳不聞,由著它去。」

「你這話說得簡單!」太後有些急了,「哀家入宮已有二十余年,這樣的道理哀家不懂嗎?哀家怕的豈是宮里的幾句閑言碎語?是顧慮你來日在史官筆下的——聲!」

得凡皇帝,落得一句貪戀——色的——聲總歸不好。

楚稷輕哂︰「——是治國有——得萬人稱頌,何懼史官議論幾句私事?——是執政昏聵令民不聊生,只得個後宮和睦宮規森嚴之評又有何——?兒子自問能為天下萬民謀福,母後又何苦去拘這些小節?」

「你這是詭辯!」太後氣得直拍榻桌,皇帝笑意愈發清朗,上前半步,復又——揖下去︰「母後,自幼是母後——導兒子,當多讀聖賢書,來日當個賢明君主。莫學夏桀商紂,昏庸一世,到頭來只得將罪責推到妃嬪身上,強博半分尊嚴——今兒子謹記在心,公事私事分得明白,不亂分毫。母後卻忘了嗎,竟這樣擔心兒子因為阿鸞惹得一生罵——?」

「……」太後冷冷別開眼,自問說不過他,便不再說了。

可真是翅膀硬了。

還是秩兒可愛。

太後便寒著張臉不再開口,楚稷薄唇微抿,口吻放緩下來,好聲好氣道︰「時辰已晚,含元殿還有宮宴要應付,兒子先行告退,晚些再來向母後問安。」

太後不說話,他就徑自退了出去。

殿里安靜下來,不多時,太後身邊的大嬤嬤進了屋,給太後奉了盞茶︰「瞧太後娘娘的神色,是——勸住皇上。大過年的,您先消消氣。」

太後接過茶盞,鐵青著臉色抿了一口。

嬤嬤眼楮一轉,恭肅垂眸︰「其實有什麼可為難的呢?一個宮女,您硬要管便管了,冊封也好、打發出去也罷,哪怕是亂棍打死,只消您真下了懿旨,皇上便不可能與您硬頂,鬧得讓外人看熱鬧。」

「嘁」太後冷笑,「哀家才不為他費這個力氣!」

「這不就是了!」嬤嬤一下子繃不住笑出來,「太後娘娘素來通透,眼下何苦去費那個神?咱們皇上也不是個糊涂人,不會鬧出什麼出格的事。年輕人春心萌動罷了,不妨就先由著皇上。」

太後臉色仍不好看,又啜了口茶,就擱下茶盞站起身,懶洋洋地往外走去︰「操心這個干什麼?走,和太妃們吃年夜飯去。」

「哎。」嬤嬤旋即躬身,扶著她往外去。

不遠處的宮道上,皇帝沉默而行,良久——說話。他來時帶的宮人不少,但在他步入頤寧宮時就都留在了宮門外守候。待得他出來,張俊一眼瞧出他心情不佳,立刻識趣地示意宮人們都退遠了跟著,唯獨與他一起從頤寧宮出來的顧鸞不好退開,只得安安靜靜地跟在身側。

顧鸞覺得太後所言之事或與自——有關,幾度——要探問。卻又不好問,便一壁跟著他前行一壁絞盡腦汁地思量。直至離含元殿不遠時,他忽地駐足,側首看她︰「阿鸞。」

她忙也停下,抬眸听命。

楚稷道︰「……你不——去良王那里吧?」

「不——!」她月兌口而出,滯了滯,又道,「良王殿下才……才六歲。」

楚稷笑一聲︰「是啊。」復又提步前行,心下輕松起來。

他就——道,阿鸞不可能——跟楚秩去的!

六歲的小屁孩也敢跟他搶阿鸞,做夢。

不過,楚秩童言無忌之下能說出那——話,也足見她有多讓人喜歡。

他該護好她,不能讓她被搶走。

他心下賭著莫——其妙的氣,大步流星地行上——階,進了含元殿的殿門。

殿中早已賓客滿座。九階之上唯正當中的御座空著,後妃們皆已到齊。九階之下的兩側,宗親百官也已齊至。宦官尖銳的通稟聲撞入殿中,眾人離席見禮,山呼萬歲,

楚稷徑直行上九階,落了座,道了聲︰「免。」

眾人再度落座,君臣各道一番場面話,宮宴就正式開了席。顧鸞立在他身側幫他布菜,不多時,就覺有清凌凌的目光投來。

她不動聲色地——余光掃了一眼,是皇後正打量她。略作斟酌,索性大大——地抬頭,福身︰「皇後娘娘有吩咐?」

皇後的神情略微一僵,旋即笑道︰「這位——來是顧鸞姑娘?」

顧鸞垂眸︰「奴婢正是。」

這是她兩輩子里第一次見到皇後。上一世她到御前時皇後早已離世,她對皇後——之甚少。

唯一清晰的印象,是皇後對皇——子——導甚為嚴厲,——致于後來楚稷對皇——子略顯不滿,皇——子便擔驚受怕,一度積郁——疾,楚稷頗是費了些心思才將皇——子開解好。

現下看著皇後,倒瞧不出是個嚴厲的人。相反,皇後生了張端莊寬和的圓臉,明眸善睞,模樣和善得很。

與顧鸞視線相觸,皇後下意識地垂眸一避,繼而款款笑道︰「倪氏和——氏——宮都見過,現下看著,倒都不及顧鸞姑娘合——宮的眼緣。若姑娘肯來與——宮做個伴,——必你我是談得來的。」

這話說得顧鸞提起心來。

平心而論,她自是願入後宮的。上一世將心底的那份情藏了半輩子,這一世她畢生所求便是他能——為她的夫君。

可這話從皇後口中說出來,似敵非友,讓人模不清狀況,偏她又不清楚皇後究竟為人——何,一時便不敢貿然答話。

然不及她細作思量,楚稷就看了過去。

他打量皇後兩眼,笑了聲︰「你們怎麼總——拉朕御前的人去作伴?中秋時是舒嬪要走了倪氏,——今皇後又來要她。要不這樣——」

他頓了頓,一指張俊︰「讓張俊給皇後當個掌事?張俊辦事妥帖,又能說會道,去了棲鳳宮必定得力。」

皇帝說得慢條斯理,卻把皇後說愣住了。

她開那個口,是——從前冊封倪氏一樣給皇帝一個台階,讓他好把顧氏也送到後宮去,怎麼就扯到張俊去了?

再說,她怎麼敢要張俊,那是闔宮里身份最尊的掌事宦官,擱到她的棲鳳宮里叫貶職,張俊不得恨死她?!

皇後勉強笑笑︰「……臣妾隨口一提罷了,棲鳳宮里宮人也夠,不敢勞動張公公。」

張俊在旁邊——趣地躬身︰「皇後娘娘客氣了。」

楚稷又飲了口酒,懶散地打了個哈欠︰「喝多了,朕去側殿歇一會兒。」

說著他便起身,顧鸞忙退開半步,——便他從桌邊過去。他從她跟前經過,手肘卻不經意地在她臂上一踫。她抬眼看他,他引著她的視線往外一睇,示意她同行。

她便隨著他行下九階,進了側殿,殿門闔上,他就懶懶地行至茶榻前一坐,一腳抬起,登在榻上,姿態少見地有了幾分痞勁兒。

他嘖聲︰「誰都看你,你是不是太好看了啊?」

這話有些輕佻,讓她雙頰泛熱,薄唇微抿,低下了頭。

她也察覺了——才雖只有皇後開口,但幾位嬪妃都在看她。

他自顧自又嘖了聲,「這樣吧,你先回紫宸殿待著,這邊不——你了。」

「諾。」她垂眸福身往外退,心里卻有些悶悶不樂。

除夕佳節,她總是——待在他身邊的——跟他一起看子時竄起來的煙火,再一起走進——的一年去。

又听他續說︰「不許回去睡覺啊。」

她抬眸看他,他挑眉︰「看什麼看,好好守歲。」

「哦……諾。」顧鸞甕聲甕氣地應下,心里卻在——,獨自守歲有什麼意思?

還不——早早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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