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生了——, 長滿短絨的圓耳便立了起來,在空中微微抖動,十分俏皮可愛。
那群妖族少年分明也覺得心動, 但年少輕狂, 仍 嘴道︰「是我說的又怎樣?你連化形都不——, 怎麼能做族里最好的獵手?」
「你們不——不——嗎?」小姑娘反問道——
年們雖然肖似人形, 但同她一樣,身上或多或——保留部分妖族的特征, 有的手指如爪, 有的身後垂尾,顯然還沒能完全化形。
被她這話一噎, 眾——年面子——都抹不開,直嚷嚷道︰「除了你哥,大家伙不都不——嗎?」
「那憑什麼拿這——笑話我?」小姑娘雙手握拳,卻不魯莽,反駁的思路非常清晰,叫對方一群人無話可說。
「不說了,不說了,和一個叛徒沒什麼好說的。」眾——年哄鬧著離開河岸,路過她身旁時, 一個高大少年還頑劣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小姑娘被推得一個踉蹌, 腦後的黑色長辮晃了一晃。
她穩住身子,揚手扣住按在自己肩頭的粗壯臂膀, 生生將那有她兩條胳膊粗細的手臂掰開幾寸, 一字一頓道︰「你、說、誰、叛、徒。」
每說出一個字,她周身的——勢便暴漲幾分。
腳下的硬土被她身著的短靴踩得陷出淺坑,那高大少年的手臂——被她掰折開去, ——半身都受力歪扭,不得不彎子應對。
「都看著做什麼?——不來幫忙!」——
年暴喝一聲,其余同伴都圍了過來。
仰頭——向數倍于自己的敵手,小姑娘渾然不懼,將長辮朝身後一甩,毅然決然沖了——去!
嬌小的拳頭——似不起眼,砸落在一名高壯少年肩頭,竟是將他直接轟出十余丈遠!——
年們將她團團圍住,——不能傷到她分毫。反倒是自己這伙人先後受了些輕傷,擦破點皮,要是消息傳開,指不準有多丟臉。
先前被她掰開臂膀的——年咬了咬牙,朝眾人喊道︰「讓開!」話音方落,便變作一頭幼狼,後腿蹬地,直撲場中最為瘦小的身影。
騰空時,它已張開巨口,露出鋒利的排齒,當前爪狠狠地勾住對方後背,利齒隨即咬合,直要在對方的肩上啃下一塊肉來!
陸九思起初以為這不過是小孩兒吵兩句嘴,誰料一晃眼就動起手來。
對方恬不知恥、以多欺少不說,如今竟然還變回原形,下此狠手!
必須得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一點教訓,哪怕——引來妖族長老,他——認了。陸九思握住腰側長劍,正要拔劍出鞘,手背被人以掌心覆住,帶著將已拔出半寸的劍鋒壓回鞘中。
「不急。」澹台千里不知何時來到河畔,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阻止了他拔劍的舉動。
陸九思急道︰「哪能不急?你就看著他們欺負人啊。」
他轉頭——了一眼,那幼狼叼住小姑娘的肩頭,卻沒能成功咬下一塊肉來。在利齒咬合之前,小姑娘陡然一抬頭,竟是抬起右臂,將整只拳頭都塞進了那滿是涎水的巨口中,狠狠拽住對方喉頭處的軟舌。
「嗷——」
幼狼痛得仰頭長嘯,前爪在她背後一勾,直抓出數道血痕。
小姑娘眼也不眨,另一手飛快地托住幼狼下頜,在頜骨上一頂一掰,錯骨分筋,緊接著收回塞入狼口的手臂,提拎起對方的前肢,屈膝彎腰,將對方甩過身去。
轟——
幼狼落地,揚起一片塵土。
小姑娘收手站——,嫌棄般低頭拽了拽右手衣袖,似是覺得被涎水打濕一片的袖子有些惡心,用勁一拽,將那獸皮制成的袖筒撕扯下來。
果.露在外的臂膀——,幾個血洞赫然在目。
幼狼的巨口無法合攏,鋒利的前齒已深深鍥入血肉。除去這一處傷口外,她背後、腿上都還布滿大大小小的劃痕、擦痕,是在與眾——年打斗時留下的——
著身前神——愈發凶狠的眾妖族少年,她偏過腦袋,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
眼前這些人顯然還想接著打下去,不過是仗著人多,又比她大——幾歲,力——大些罷了。
想打便打,她會怕嗎?
「你不——打架。」
正要將另一側的袖筒——撕扯下來,好利索地戰個痛快,她的耳畔便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她偏了偏腦袋,朝四下——去,目光掃過那些眼放惡光的——年,——到站在河畔的高大男子。
與那雙金眸一對視,她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是昨日被長老迎回來的大人物。
面對這樣一位據聞能呼風喚雨的大人,小姑娘——並不怯場,只用稚女敕的嗓音回答道︰「我不。沒人教我。」
別的妖族都有父母生養,帶著學習捕獵,只有她和那個傻瓜哥哥相依為命,什麼都要靠著自己。沒人教過她怎麼打架,——沒人——教她打獵,但她相信輸一次兩次,哪怕三次四次都沒關系,打多了便會了。她不止要打贏這些人,以後還要成為族里最厲害的獵手,捕到最好的獵物,叫他們都不能小瞧她和哥哥。
小姑娘攥緊拳頭,下——決心,抬手抹去面頰——的血痕。
「我教你。」
她詫異地瞪大雙眼,圓耳在空中支了起來,疑惑地向著對方。
「不拘是以——敵多,——是一一打斗,想要取勝都是同樣的道理。用最快的速度打倒對手,讓他沒法再傷到你。」
「只有死了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倘若打不死,不能打死,叫對方失去還手之力——是一樣。」
「以少敵多時更是如此。將人掀翻在地,只要他——能重新站起來,都是白費功夫,不如斷他膝骨、歇他一腿,更為合用。」
小姑娘听得越多,雙眼越亮,末了一擰腰身,朝眾人直撲過去。
對手雖多,但她一往無前的——勢更盛。
眾——年本想合圍再攻,她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機會,拔足狂奔過處,揚起一道飛塵。她也不再做出摔背、躲閃的舉動,只要對方傷不到她的要害,她便不躲,只求在交手之後能讓對方失去還手的能力——
年們根本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麼,往往便覺身上倏地一痛,不知是何處骨頭斷裂,痛得猛漢落淚,屈膝跪地。
那變回了原形的幼狼前爪一縮,正欲掉頭就跑,垂在身後的長尾被人一手拽住。它原想仗著力大將人甩開,對方卻身形靈活地攀——它的脊背,雙手環箍住它的脖頸,無論它如何晃腦、擺身,乃至貼地打滾,都沒法將對方從背後甩下。
箍在它頸——的手臂緩緩收緊,叫它被勒得喘不過——,又有落拳如雨,直朝它的面門砸落,一拳正中鼻梁,打得它涕泗橫流,欲哭無淚。
直到身下幼狼力竭倒地,騎在它背——的小姑娘認認真真揪起它的耳朵晃了晃,確認它一時間絕對爬不起來,才松開手臂,跳下地來。
除她之外,場中已經沒有一個還能站著的年幼妖族。
她猶不松懈,逐一確認了他們是真站不起來,才叉腰松氣,朝眾人撂了句狠話,長辮一甩,朝陸九思與澹台千里跑來。
她黝黑的面價——透出一絲緋紅,仰頭——來的目光中滿是敬畏與依慕,陸九思雖然沒听到澹台千里給她的傳音,但見她忽然反敗為勝,——猜到是身旁的人動了手腳。
「你,你說的話很對。」小姑娘一路跑來,——息還有些不勻,「現下他們打不過我啦。」
澹台千里垂眼看她,平靜說道︰「往後也打不過。」
小姑娘興奮地看向他問︰「真的嗎?」
澹台千里略一頷首,又沉聲道︰「但要記得保護自己,能少受傷便——受傷。積少成多,最後也容易被人抓住機會反擊,功虧一簣。」
小姑娘猛地一點頭,長辮在空中晃過一道圓弧。
「你——要教訓人到什麼時候?」陸九思見小姑娘手臂——的傷口還在流血呢,澹台千里便抓著人一頓教訓。說教什麼時候都不遲,不能先讓人坐下歇歇,包扎傷口嗎?
「好,不說。」澹台千里——出他目光中的數落,朝小姑娘一點頭,道,「你去洗洗傷處。」
小姑娘莫名對他生出一股孺慕之——,聞言立刻點了點頭,邁開步子小跑到河邊蹲下,掬了捧水,沖去站在傷口上的塵土泥沙。
沙土一被沖洗干淨,留下的都是沾血的傷口。她自己不覺得如何,在旁人看來仍是觸目驚心。
陸九思伸手比劃了一下,只覺得她還沒到自己胸口高呢,就同人打架,實在不妥。教小姑娘打架的人更是可惡。
「從前怎不見你起那麼早?」可惡之人悠悠開口道,「一隨本尊分開,便睡不慣了?」
陸九思道︰「你起得——不晚啊,——睡不慣嗎?」
他才剛起來準備洗漱,對方卻是一副衣裳齊整,早已梳洗過的模樣,顯然起得比他——要早得多——不知是去哪閑逛過了,才慢悠悠走到挽月河邊。
澹台千里倒是坦蕩,聞言朝他笑了笑道︰「是睡不慣,誰讓你不與本尊同住。」
陸九思︰「……」
一日不見,這人說話的本事進步那麼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