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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曜石廣場。

花藤繚繞的鐘樓在黑暗中猶如燈塔, 但?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一只?只?幽綠色的骷髏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悄無聲息蟄伏在暗處。身形瘦削的山鬼從鐘樓經過, 一雙從暗處伸出的骨手猛地抓住了山鬼的後頸。

山鬼脖頸處堅硬的鱗片轉眼便迅速融化,劇痛令他漲紅了臉、血肉模糊的喉嚨里擠出嘶啞的慘叫。在山鬼倒下後, 周圍的骷髏瘋了一般撲上前去。如此血腥怪誕的場景將四面八方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隱藏在其他地方的骷髏趁機混入了人?群之中——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怒罵,黑曜石廣場上瞬間亂了起來。

當?南梔和主城的巡邏隊匆匆趕到時現場已經十分混亂, 裝飾用的鮮花散落一地,池邊的雕像被慌忙逃竄的妖怪們撞翻在地, 四周一片狼藉。沒有自保能力?的妖怪全部退到了廣場邊緣,但?在不遠處的鐘樓下,幾十只?虎視眈眈的骷髏正步步緊逼;廣場上更是亂成了一鍋粥,重傷的、逃命的,更有甚者對從沒見過的骷髏產生了興趣, 已經有不少實力?不俗的妖怪與?它們交上了手。

謝祁寒幾乎和南梔同時趕到, 即使?在路上听小?精靈大致描述過它們的長相,一見到這些散發著陰沉死氣的骷髏, 謝祁寒不禁嫌棄道︰「長得也太丑了,埋骨場都找不出這種破爛玩意兒。」

南梔的視線掃過骷髏身上幽綠色的、蛛網一般的細紋, 眉宇間浮現困惑混合著難以置信的復雜神色。謝祁寒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敏銳地問︰「你是不是知道這是什麼?」

「還不確定。」

南梔話音落下, 廣場中央的噴泉池附近, 本來身處下風的骷髏突然?不顧一切撲向了與?它纏斗的風魁。第一只?骷髏被風刃輕而易舉撕裂,從背後偷襲的第二只?也被切割為一堆碎骨頭?,但?第三只?、第四只?……附近的骷髏齊齊沖向了風魁,南梔覺察到了不對, 驟然?提高聲音︰「退後!離它們遠點!」

但?風魁見此反而被激發了血性,他對南梔的警告充耳不聞,絲毫沒有退避的意向。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本該被殺死的骷髏從碎骨堆中猛然?躥了出來,風魁忙于應付四面八方層出不窮的襲擊,一時反應不及,被尖銳的骨手徑直貫穿了心?髒!

「喂!」謝祁寒見勢不妙,「這些家伙不好對付啊,居然?還懂得圍攻。」

南梔沒有接他的話茬,她死死盯著倒下的風魁,就像在確認著什麼。風魁的皮肉如同被腐蝕般融化成一癱粘稠的黑水、只?余下黑森森的骨頭?,幽綠色的光芒逐漸在其上浮現,仿佛墓地里陰冷的鬼火。

 噠、  。

那副黑酸的骨架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響動,在附近的妖怪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已經化為骷髏的風魁用骨手撐住地面,竟是重新站了起來。

周圍傳來一片嘩然?之聲!先前無所畏懼的妖怪們見鬼似的盯著風魁的骷髏。南梔終于確定了猜測。

「這是死靈……」南梔的表情前所未有難看。謝祁寒第一次听說這個?名字,下意識問︰「什麼?」

盡管在看見骷髏身上幽綠色的紋路時便有了大致猜測,但?這也是南梔第一次親眼見到死靈,她還是听宣檀提起過︰死靈聚集在死冥河中,唯一的天?敵只?有陽光。更麻煩的是,被死靈殺死的生物同樣?會變異為死靈,一旦這種東西成群結隊出現,它們很快會像瘟疫一樣?迅速傳播。

來不及思?考死靈為什麼會出現在自由港,南梔催動妖力?,密密麻麻的藤蔓沖破了廣場上的黑曜石地磚,將死靈和妖怪們劃分開來︰「退後!!全部離開這兒!」

親眼目睹了風魁的下場,再好斗的妖怪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們紛紛後退,但?仍有人?反應不及,被沖上來的死靈撲倒在地,很快其他死靈便如潮水般覆蓋上來,好幾只?妖怪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融化成了骷髏。

眼見又有好幾只?新生的死靈,謝祁寒一陣惡寒︰「照你說的,這些東西殺又殺不死,現在該怎麼辦?!」

南梔當?機立斷,對待命的巡邏隊道︰「先把?人?都帶走,不然?死靈的數量會越來越多!」

巡邏隊立即開始疏散亂成一團的妖怪。謝祁寒手臂上的妖紋浮現出耀眼的光芒,金色的血牆拔地而起,配合著南梔的藤蔓暫時得以困住死靈。但?無數死靈爭先恐後沖向了血牆,宛如疊羅漢一般,它們身上強烈的腐蝕性令藤蔓和血牆都迅速融化。

南梔目不轉楮注視發狂的骷髏,一道小?小?的身影在這時迅疾地飛向她的方向。自由港所有的地圖精靈都能共享彼此的信息,小?精靈在南梔耳邊飛快說了什麼,南梔扭過頭?,對巡邏隊的頭?領道︰「老?板讓我們把?人?全部帶去城堡!動作快!」

南梔說完,又立即面朝謝祁寒︰「我留在這里,你帶一部分人?去橡山競技場,那邊也出現了死靈。」

想到競技場附近的妖怪數量,謝祁寒罵了一聲,連忙叫了好幾個?巡邏隊長的名字︰「把?你們手下的人?全帶上,都跟我走!」

咚、咚、咚——

不等謝祁寒離開,巨大的鐘樓在整點準時敲響。有兩?三只?死靈爬上了鐘樓的最高處,它們在鐘面上投落下黑暗的影子。

莊嚴渾厚的鐘聲與?過往每一次無甚差別,卻又像是某種不懷好意的宣判。

正午十二點了。

但?自由港的人?數絲毫沒有因為開放日結束而減少,圍住整座城市的結界仿佛徹底失去了篩選的作用,並未將實力?不夠格的妖怪驅逐出境。妖怪群中也有人?發現了異常,驚慌失措道︰「不是說一到十二點就能離開嗎?!」

「怎麼回事?我們難道徹底出不去了?!」

……

……

如果只?有自由港的居民,所有人?聯合起來還有可能壓制住死靈,但?開放日涌入了大量實力?平平的妖怪,不少人?在死靈面前甚至沒有自保的能力?……死靈的數量若是持續上升,這將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謝祁寒和南梔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凝重的神色。

洶涌的海潮不斷撞擊岩石,沒有陽光,白日里湛藍的海灣呈現出陰郁的黑色,海浪翻滾涌起無數泡沫。

懸崖之上的城堡燈火通明,往日金碧輝煌的大廳容納著大量狼狽的妖族。不少人?身上都帶著被腐蝕的痕跡,更有甚者血肉模糊。重傷的妖族全被抬上擔架、帶去花園,從水路逃入城堡的人?魚正聚集在花園的水池中為傷員治療。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人?魚尖銳的指甲削掉了妖怪腿上的腐肉,順便看了看他旁邊大半個?身子血肉模糊的同伴,「你朋友的傷勢很嚴重啊,再來晚一點,很可能就保不住命了。」

妖怪疼得齜牙咧嘴,在人?魚幫忙止住血後回答道︰「幽靈酒吧。剛開始我們還以為是酒吧老?板搞出來的節目,你知道那地方全是巫族的骷髏兵……結果不到半小?時,酒吧里就沒幾個?活人?了!」

雖然?身負重傷,妖怪的精神狀況倒還不錯,末了,那妖怪又問︰「你們怎麼全跑這兒來了,人?魚不都住海里嗎?」

「別提了,海里都有死靈,真見鬼!」想起那些鑽入水中的怪物,人?魚心?有余悸,「要不是我游得快,說不定現在也變成一具骷髏了。」

膽子大的妖族還能和人?魚聊上一兩?句,更多傷員在親眼目睹死靈殺人?後驚懼不已,尤其在一只?犬妖因傷勢過重失血死亡、又變異為死靈後,緊繃的氣氛達到了巔峰,花園里爆發出驚叫與?哭泣,盡管匆匆趕來的巡邏隊員架著死靈迅速離開,造成的騷動卻久久不能平息。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頭?頂,再也沒人?有心?思?同旁人?說話。

徐以年?和郁槐甫一回到城堡,負責不同區域的巡邏隊員們立即圍了上來︰「老?板,海岸線幾乎全被死靈佔領,那邊到處是酒吧,超過一半的妖族都被轉化成了死靈。」

「有妖怪在與?死靈搏斗的途中沒控制好能力?,龍巷的街心?花園發生了火災,附近的圖書館已經被燒毀了。火勢還在蔓延,但?我們撤離前布下了結界……」

「剛剛傳回消息,城堡附近的海域也出現了死靈,它們可能會從下水管道爬進來……」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信息夾雜著恐慌意味沖擊著所有人?的大腦。在一片聲音中,郁槐面無表情,打斷了他們︰「一個?一個?來。」

徐以年?見狀,有些擔心?地握住郁槐的手。

他們從城郊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不少死靈,因為帶著許多身負重傷和沒有自保能力?的妖怪,不能再耽誤。死靈無法被徹底殺死,徐以年?的攻擊除了消耗自身異能外派不上大用場,一路上只?能依靠郁槐短暫地困住它們來爭取時間。雖然?從頭?到尾郁槐都表現得非常冷靜,但?徐以年?能感覺到,他面對這些死靈時明顯是在壓抑著火氣。

自由港是宣檀留給郁槐的地方,對郁槐來說,這座城市就像是「家」。四處點火的死靈卻肆意破壞,把?自由港弄得一團糟。

見郁槐臉色不好看,急著匯報的巡邏隊齊齊安靜下來,半晌後,開始逐個?低聲說明情況。

沒過多久,南梔和謝祁寒一前一後趕回了城堡,他們帶回了大批受傷的妖怪。徐以年?有些驚訝地看著和謝祁寒同行的花衡景,幻妖肩膀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臉色相較于平時蒼白了不少。

死靈雖力?大無窮、不死不滅,但?和花衡景比起來實力?仍相差甚遠,徐以年?忍不住問︰「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花衡景也頗為郁悶,苦笑道︰「幻術對它們無效。」

等全部匯報完畢,郁槐這才有空睇了眼花衡景的模樣?,召喚出了靈體。

白色的霧氣裹纏上花衡景鮮血淋灕的肩部。幻妖嘶了一聲,等待傷口止血結痂的間隙環顧了一圈大廳。一些脾氣火爆、實力?強橫的妖族即使?受了傷也沒什麼懼色,但?更多弱小?的妖族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臉上都帶著驚慌的神色。這副情形實在令人?頗為頭?疼。

即使?目前暫時控制住了場面,這些妖怪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城堡里。只?要沒有太陽,死靈便能肆無忌憚在自由港穿梭,它們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水源,長時間下來,先支撐不住的一定是他們這一邊。

「你打算怎麼辦?」花衡景壓低聲音。

郁槐掃了一眼混亂的大廳,抬手布下了隔音陣,將徐以年?、謝祁寒、南梔和幾名巡邏隊員圈進其中。他簡單說明了契約失效一事,花衡景的眸光漸漸沉了下來︰「死靈出現後自由港就陷入了永夜……時間未免也太巧了一點。」

整件事情最奇怪的地方正在于此,自由港陷入黑暗無疑更有利于死靈行動,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背後推波助瀾,但?照理來說,除郁槐以外,根本沒誰能控制自由港的晝夜。

郁槐忽然?問︰「之前讓你們找暗紫色眼楮的妖怪,後來有沒有消息?」

幾名巡邏隊員皆搖了搖頭?,其中一人?道︰「我們都沒遇見過符合條件的目標。游行那天?倒是有不少妖怪化妝成了紫色眼楮,但?沒有一個?和您長相相似。」

郁槐聞言蹙起眉,花衡景道︰「郁老?板,你們和外界聯系過嗎?」

「常規的聯系方式都被切斷了,我和副校長有一種特殊的聯系方法。但?現在外面的增援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聯系上他其實作用不大。」郁槐望向窗外黑沉的夜色,遠處的天?幕仍是一片漆黑,不見一絲星光。

懸浮在海面的自由港宛如封閉的孤島,城堡中現有的資源也不夠如此多的妖族使?用,這樣?的困境若是長時間持續下去,別說死靈,饑餓和恐懼都能殺死大半妖怪。

郁槐收回視線,召喚來了數只?地圖精靈,他說了幾個?不同的方向,對其他人?道︰「先分頭?行動,我們一人?帶一支巡邏隊,盡可能把?剩下的幸存者找出來,死靈的數量不能再增多了。」

郁槐看向現在只?能肉搏的花衡景︰「你留在城堡里,這里也會留一支巡邏隊供你調用,有什麼事就讓地圖精靈聯系我。」

花衡景對這樣?的安排接受良好,瀟灑道︰「坐鎮大後方是吧?行,你們放心?地去。」

徐以年?沒忍住笑了出來,粉翅膀的小?精靈飛到了他身邊,徐以年?道︰「那我去橡山競技場那邊吧,我對那一片比較熟悉。」

郁槐卻直截了當?道︰「不行,你和我一起。」

他的語氣太過不容置疑,氣氛一時有些凝滯。花衡景似乎想說什麼,但?注意到郁槐的表情,最後沒有開口。

見徐以年?像是愣了愣,南梔出來打圓場︰「徐少主就和老?板一起好了,你對自由港不熟悉,相互照應一下也好……」

南梔話還沒完,徐以年?便搖了搖頭?︰「不用,我自己走。」

看得出來郁槐目前心?情不佳,可徐以年?又拒絕得這麼直接……南梔一時有些為難。其他人?見情況不太對,也都沒有插話。

「別擔心?。」徐以年?自然?地抱住郁槐的手臂。見他一言不發垂眸看著自己,徐以年?朝他笑笑,桃花眼像是月牙一樣?彎了起來,「雖然?打不死,但?那些死靈也不難對付,暫時把?它們打趴下還是沒問題的。」

郁槐沒有立刻回答,但?徐以年?知道他在考慮︰「要是遇見麻煩,我會聯系你的。你要是打不過了,也可以找我幫忙。」

郁槐沉默片刻,輕聲問︰「叫你干什麼,一起挨揍嗎?」

徐以年?故作凶狠地拍了他一下︰「你質疑我的實力??」

與?鬼族歷任家主相比,郁槐接手自由港時還很年?輕,但?他性格強勢,向來說一不二。旁邊幾名巡邏隊員第一次見郁槐讓步,縱使?情況緊急,也不禁朝徐以年?多看了幾眼。

氣氛不知不覺放松下來,花衡景調侃道︰「徐以年?也算主要戰斗力?了,你倆走一塊兒多浪費啊。」

「老?大,過度保護不利于嘻哥的成長。」見花衡景開了頭?,謝祁寒順勢跟上,「我早想說了,在埋骨場那會兒你看他就跟看眼珠子一樣?,他又不是玻璃做的。」

不等郁槐說話,徐以年?拉著他往外走︰「好了,我們快去吧。一定能解決的,說不定等一會兒就出太陽了。」

「哪有那麼容易。」郁槐嘴上不留情,被徐以年?拉著手,神色卻慢慢柔和了下來。

見他倆逐漸走遠,花衡景笑眯眯道︰「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南梔也笑了笑,雖沒說話,神色卻十分贊同。謝祁寒活動了一下筋骨,將手指掰得  響︰「走了走了,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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