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廝早早過來傳話，說是趙思遠最近跟著另一個師傅學習，暫時就不到這邊來了。
宋律先早有心理準備，也沒有多說什麼，擺擺手讓小廝離去。
寧清行起來之後在院子里沒看到趙思遠，還以為是他起晚了，正想去找他時，宋律先在屋子後方叫他，「清行，來，把咸菜端到院子里去。」
今天是宋律先準備的早飯，水加得多了，一勺舀過去幾乎都是水，宋律先拿著勺子盛了半天，終于把小罐里的米撈到碗里，推到寧清行前面，自己再盛一碗米湯。
寧清行伸手想端米湯的那碗，卻被宋律先塞了另外一碗，「你現在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能光喝湯，明天我讓你娘買點面蒸些包子饅頭什麼的，給你換著吃。」
寧清行搖搖頭，「家里本來就沒有什麼錢了，還是給妹妹多買點東西吧。」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她有的你也要有，再缺錢也不能在你們身上省。」宋律先三口兩口把米湯喝完，「你娘正在給你做新衣，估計再過兩天就可以做好，老讓你穿人家的衣服也不是個辦法。」
自寧清行當上趙思遠的書童後，趙思遠多次提出自己掏錢給他換身衣服，可都被寧清行拒絕。無奈之下，趙思遠便把自己以前的衣服翻了出來。幸虧趙思遠長得胖，而寧清行又比同齡孩子瘦弱，勉強能夠穿上他的舊衣。
……他們還給自己做了新衣？
寧清行盯著碗里的白米發起呆來，可以吃飽飯，又能穿新衣，甚至還可以上書院……即使他再怎麼努力適應宋家人的改變，他們卻總是做出讓他意想不到的事。
他鼻子一酸，連忙端起粥掩飾自己的異樣。
寧清行喝了兩口，才發現桌上只有他和宋律先兩個人的碗筷，「今日思遠不過來吃早飯嗎？」
寧清行感覺有些蹊蹺，就趙思遠日常表現出來對宋苑苑的喜歡程度，恨不得直接在小院子里打個地鋪住下，今日怎麼一反常態？
「他有別的事，你先吃飯，吃完咱爺倆下幾盤戰旗再去晨跑。」
自從上次輸給宋律先以後，寧清行復盤過數次，已有六成把握在下次對局中勝過宋律先。
他還沒想好怎麼開口找宋律先再下棋，宋律先卻先提出來了。
寧清行暫且把趙思遠的事放在一邊，喝完粥後，手腳麻利地把東西收到小廚房，專心致志地和宋律先下棋。
兩局棋過後，都是以宋律先勝利結束。
中盤的時候，寧清行本來佔優，但是由于太過心急想擴大優勢，一步走錯，就被宋律先逼得節節敗退。
寧清行不服氣地把棋子擺回去還想再下一盤，宋律先拎著他往外走去︰「哈哈，今天到此為止，休息得差不多了，準備去跑步。」
這個時辰，怎麼還是不見趙思遠的影子？
明明是趙老爺請宋律先教導趙思遠武藝，哪有學生不來，老師還絲毫不意外的情形嗎？
換作是之前的宋律先……也不是不可能。
寧清行張嘴欲問，宋律先嚴厲地瞪著他一眼︰「調整好呼吸，專心！」
寧清行只得閉嘴。
直到晨跑結束之後，趙思遠也沒有出現。
他在院子里正平復呼吸，小廝就在門口催道︰「寧公子收拾好了麼？已經是去書院的時辰了。」
趙思遠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鞋子，嘴巴噘得都能掛上油壺了。
一走出趙家的門，趙思遠就抱怨來了︰「哥哥你不知道我好苦啊，昨天回來之後就被我爹叫去，說是最近不讓我去找妹妹。」
他看了眼寧清行繼續道︰「我當然不干啊，本來我早上是想偷偷去找你們來著，可我爹他竟然把吳師傅找來盯著我！除了去茅房就只能在屋子里待著，氣死我了！」
寧清行聯想到前一日宋苑苑語焉不詳的話，還有今早的異常，他很快推測出這是趙老爺有意不讓趙思遠和宋家人接觸。
寧清行心下一凜，難道是有人把宋家以前的行徑告訴趙老爺了？
可其中又有些不合情理。
的確，就宋家人以前的所作所為，正經人家應該離這家人越遠越好。
可是，趙老爺既然得知真相，不讓宋律先教趙思遠，為什麼還讓他繼續做趙思遠的書童？為什麼不直接把他們趕走？
「我說哥哥，你有沒有在听我說啊？」趙思遠說了半天也沒得到寧清行半個反應，不由氣得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回過神來，寧清行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只是擔心趙老爺是不是不喜歡我們。」
「不可能！」趙思遠情緒激動地反駁道，「苑苑妹妹貼心又可愛，她還送我手繩，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她？」
……他們家可不止有宋苑苑。
寧清行嘴角抽了抽，「思遠覺得我爹娘如何？」
「啊？他們都是好人啊，每次我去找苑苑，都會給我好多吃的，咳，如果宋叔叔能在跑步上不那麼嚴格就更好了。」
「其實，爹娘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說完這句話，寧清行撫了下手上的紅繩，遲遲沒有說出下一句。
趙思遠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什麼這樣那樣的？」
賠給周家的銀子，只屬于自己的房間，手上的平安結，還有早上滿是米的粥……
這幾天的事在他的眼前輪番浮現，寧清行用力握緊了拳，在撇清自己和與宋家齊進退之間還是選擇了後者。
「我爹脾氣不好，只要別人多看一眼都能揍得別人跪地求饒，他還非要別人把銀子拿出來才放過他。」
他看了看趙思遠，「至于我娘，也有不服氣的人上門找我爹理論，全部都被她罵了回去，苑苑就更厲害了，看見喜歡的東西就強搶過來，別人也不敢招惹她，我也……」
「等等，哥哥你是不是昨晚做了什麼噩夢還沒醒，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對于寧清行的話，趙思遠是一個字都不信，宋苑苑在他心里就是最好的，誰說她壞話都不行，哪怕是她的哥哥。
他別過頭，直直走到了前面，「我不跟你說了，遲去夫子是要發的。」
寧清行︰……？
他原本計劃是給趙思遠鋪墊一下，免得以後他知道真相時，會認為他們故意蒙騙他而惱羞成怒，可是現在，他這算個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