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眼眸幽深,不動聲色的望著我,直望的我心中一涼,不知所措。親娘哎,我從不知道木頭靜靜望著一個人的時候,眼神竟是這樣的可怕。
我別過臉,努力裝作在打量這個寢宮,並且快速轉移了話題。
"別說,這座寢宮仔細一看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芳草萋萋蝶舞翩翩"話說到一半,便看到牆角飛速躥過一只小老鼠,我無語,只得凝噎。
"小白,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瞧上了項凜風?"
面對木頭情深深意灼灼的質問,我干笑兩聲,隨即肅著臉說道︰"木頭,這里是皇宮,你得稱呼他皇上,不然被旁人听去了你直呼皇上大名,會治你個大不敬之罪,會被砍頭的。"
本以為我這話能嚇住木頭,怎知他清俊的臉龐一怒,隨即拂袖而去。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項凜風他何德何能!?"
我極少看到木頭暴怒,在我印象中他一直是清清淡淡或者呆呆木木的模樣,可今日,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首先是不怕死的直呼了項凜風的名諱,其次便是莫名其妙的和我置起了氣。
見木頭怒火燃燒的身影走出了繁茂宮,我這心里也跟著莫名騰起了一陣火焰。
丫的,我從北境回來了之後第一個見的人便是他,本是想與他分享我所遇到的驚險刺激,沒想到卻是用這等方式收場,我生氣,我憤怒,我使勁跺著腳!
正當我以自個獨創的跺腳方式泄氣時,宮娥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公主,不好了!有侍衛趕來說,齊子期失足掉進了荷花池中!"
我聞言頓然愣神,腦中霎時浮現那一池塘渾濁的髒水,而後立馬抬腳快步向荷花池奔去。
我與木頭從小便是旱鴨子,並且是那種落了水立馬腦袋一暈便能昏過去的那種。這次是結合前面兩次木頭摔斷手與被馬車撞成活死人的經驗,我心中恐慌感甚是強烈。
急忙趕到事發地,見木頭已經被經過的侍衛打撈了起來,此刻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對于能有侍衛經過這里,我表示謝天謝地。
我俯蹲在木頭身旁,不停的搖晃著他,伸手探了鼻息,若有似無的。我雖慌亂倒也能分出個輕重緩急,先是讓宮娥去請了太醫,而後拖救人的侍衛將木頭背回了繁茂宮。
太醫過來後大致檢查了下木頭的情況,最後對我說,不要緊,只是嗆了幾口水又受了驚嚇,明日便能醒過來。之後便又如風一般消失在了繁茂宮。
面對太醫這樣敷衍草率,我憤恨不已,竟然連安神藥都不舍得給幾副,這明擺著是不把木頭當回事。唉,不過話說回來,這皇宮之中,除了我之外恐怕還真沒有把木頭這樣沒有身份的來客當回事的。
我唉聲嘆氣愁容滿面的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了床邊,準備一晚上守著他,直到他醒來為止。
"哎呀"不知過了多久,恍然間听到身後傳來了磕磕踫踫的聲音,一轉頭便見陸雲姬正從地上爬起來,這姑娘估計腳步走的急,被門檻給絆倒了。
"姐姐,我听太醫說子期哥哥掉進水里了,他現在還好嗎?"陸雲姬一臉擔憂,小臉急的煞白。
我站起身來,將她裙擺上的灰塵拍了下去,把太醫說的話轉述給了她。
陸雲姬一听這話,立馬小臉變苦瓜了。
"萬一,萬一子期哥哥醒不過來了怎麼辦?"
我心里咯 一下,表面卻強壯鎮定。
"雲姬放心,子期會醒來的,明天一定會醒來。"誠然陸雲姬的擔憂便也是我所擔憂,但此刻我不能驚慌,要對木頭有信心!
陸雲姬搬了個小板凳和我並排坐著,時不時的說上幾句話,到夜深人靜她打了哈欠,我便讓她先回寢宮,待木頭醒來再命人通知她。陸雲姬一步三回頭,最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此刻我的腦中拐了一彎,納悶起,我不在的這些日子木頭和陸雲姬發生了什麼?竟然引得陸雲姬對他如此關切。
我搖搖腦袋,撇開其他雜亂的想法,靜默于床邊。
木頭這張臉本就生的清俊白皙,現在更是蒼白的沒有血色,就連兩片薄唇也淡淡無色。
我揪著心,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木頭本是為了我才一個人大老遠的跑來這衛國,住的寢宮死過人,還沒有個供他使喚的人,簡直是被隨意一丟丟到這兒來的。他雖不是皇親貴族,但從小也是大戶人家,進出都有下人供使喚,在家又是老爹的心肝寶貝,哪里過的這麼蕭條過。
若他就這樣一睡不醒了,別說我沒法向他老爹交代,就連我自己都沒法安心度日。
在木頭床邊,我回憶起了兒時歡快的時光,回憶起了這麼些年他默默為我做的那些事情,那時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現今憶起卻多了份晦澀難言。
一抹**爬上臉頰,我竟因著過往回憶而落了淚。
本想克制一下,可是越是克制這眼淚就流的越多,索性便不管它了,任它流淌個自在。
正當我哭的忘乎所以之時,一抹身影悄然踱到了我身旁。我轉過頭去,抬眼卻見是項凜風。
他一派清風閑月的對我說︰"你繼續哭你的,不必在意朕。"
被他這麼一說我便立馬流不出眼淚了,只得抬起衣袖胡亂抹了一把臉。
"皇上怎麼來這里了?"
"听說齊子期落水了,所以朕特意來看下情況。"項凜風語氣閑適,一派愉悅。
我不禁質問︰"你是來看他死沒死的嗎?"
項凜風鄙夷的說道︰"只不過是落水了而已,死不了,估模著明天就能醒過來了。"
要是擱在尋常人身上我自是不那麼擔心,但是現在這人是木頭,接二連三被我連累的木頭。
"天色這麼晚了,你且先回寢宮歇息,這邊朕會派人來守著。"
"我不回去,木頭沒醒我便不會離開這里。"
"你唉"最終項凜風也坐了下來。我倆沒有閑聊什麼,就這樣一坐到天明,直至木頭醒來。
第二日木頭醒來的時候,眼神呆滯,失魂落魄,無論我與他說什麼他都不理。
"他這是不是被那一池髒水給嗆壞了腦子?是不是傻了?"我抓著項凜風的衣袖,六神無主。
項凜風凝視木頭,少頃回道︰"朕覺著這齊子期還沒完全傻掉。"
听完我很是崩潰,"那便是,他已經傻了一半,這可讓我怎麼和他爹交代!"好好一大活人跑來衛國看我,回去的時候卻痴痴傻傻,我料想到時木頭他爹一定會跑來和我拼命。
"小白,我很好,沒傻。"木頭這個呆子,恐怕終于是听不下去我與項凜風對他的揣測,他坐了起來,接下來一句話便是,"我決定今日啟程回姜國了。"
"這,這就走啊?"我有些心虛,知道他是被我傷到了心,所以才趕著想走。
"如此,你路上需要帶點什麼東西,朕會吩咐宮女給你準備。"項凜風仍端著君王的架子,可是眼眸中掩蓋不了那一抹虛假的熱心。在我與木頭皆傷感的情況下,只有項凜風是樂在其中。
木頭輕描淡寫的斜睨了項凜風一眼,隨後不冷不熱的回道︰"謝皇上好意,草民思想心切,想立刻動身,其余什麼都不需要了。"
他需要的,項凜風給不了。
當陸雲姬聞訊趕來之時,木頭已然將包裹收拾好了。
"子期哥哥,你這是"陸雲姬指了指木頭手中的包裹。
木頭沖她勉強一笑,淡然回道︰"思鄉心切,準備回姜國了。"
陸雲姬一愣,驚訝之余急切說道︰"你,你等等我,先別走,等我回來再走。"說完便一溜煙的跑走了,自然跑了兩步便摔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跑。
我們三人被陸雲姬這風一般的轉變弄的面面相覷,于是便各自安靜著等待她的歸來。
良久,陸雲姬滿頭大汗小臉通紅的跑了回來,懷中抱著一個小包裹。
"這個,給你,路上吃。"她氣喘呼呼的,說倆字便要喘一口氣。
木頭詫異,隨即接過陸雲姬遞來的包裹,在我和項凜風獵奇的眼神下打開了包裹,打開一層,里面露出了酥油紙,打開酥油紙,一陣清香撲鼻,定楮一看,酥油紙內包裹著的一半是鴛鴦卷,一半是栗子糕,這兩樣可都是木頭最愛吃的糕點。
對于陸雲姬的貼心,我頓時羞愧的無地自容,我和木頭這十七載的情誼,在這一包糕點中顯得虛無的厲害。
木頭詫異的表情稍縱即逝,他將這包糕點重新包好,向陸雲姬道了聲謝,便提著包裹頭也不回的出發了。
看著他落寞的身影,我有預感,他這次離開就再也不會來衛國看我了。木頭是個內斂的人,表面上雖看過去波瀾無驚,心底恐怕已經是天雷地火暗潮澎湃,即使在旁人看來我們昨天的爭執恐怕都談不上是爭執,可在木頭心底,恐怕已經對我徹底死心了。
當初他既是等到我克死了第三個夫君時才表白,恐怕已經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後來我被送到了衛國,他便追隨而來,那日在御花園中神情嚴肅的說要帶我私奔,這句話恐怕用盡了他一生的勇敢。再憶起我被琉璃綁架的那晚,木頭明明不會武功,卻執意去硬踫硬,打心底,他是為我好,他在乎我。而我,卻是一次又一次的讓他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傷了他的心。
腦中思緒萬千,內疚感越來越強烈,我終于是在木頭身影將要消失在視線之時良心發現,撒開蹄子追了過去。
"木頭!"
木頭听到我在喊他,便轉過身站定,眼中有著名為期待的情緒在蔓延。
"木頭,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後你若是來衛國經商的話,一定要來皇宮中看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