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人多勢眾,這時候出去死的會更快。"琉璃掩唇輕笑,瞬間綻放無限芳華,可是此時的我卻無暇欣賞這絕色美人,于我而言他人的色相乃我的身外之物,關鍵時刻莫多做理會。
"坐在這里也是死,出去也是死"我從項凜風的懷中慢慢爬出來,喃喃自語著。依不才本公主的拙見,坐在馬車內和出了馬車外的區別只在于是坐著等死,還是站著等死而已,真是欣慰,對于怎麼個死法,我至今尚保留著選擇權。
"公主莫慌。"琉璃緩緩的從自己的隨身小包裹中依次拿出鐵片,石頭,火絨,最後拿出了個造型小巧的炮仗類物體。似乎準備就緒,他竟然這麼不慌不忙的在我們面前點起了火。
"琉璃,你這是干什麼?"我咽了咽口水,大為不解。
琉璃認真生著火,漫不經心的回了我一句。"我準備放焰火。"
我全身一顫,手指抖抖索索的指著那炮仗,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這是為了慶祝我們光榮死去嗎?"
他撲哧一笑,語氣俏皮又該死的回答道︰"正是,在下是為能和當今聖上和公主一起死在這馬車中而慶祝,這實乃在下的殊榮。"
瘋子,瘋子!我雙腿一癱,泫然欲泣,目光幽怨,神如死灰。
琉璃目光流轉,對我神秘一笑,接著便將炮仗的火捻點著,然後手持炮仗自窗口伸了出去,瞬間炮仗沖天,炸開一聲雷霆巨響。
我搖頭,這琉璃,還真不怕自己的玉手被砍掉。好在大家打的熱火朝天,沒有注意到自馬車中伸出的那只手。
我方才悄悄瞥了眼窗外,鐘策與琉璃手下的五個壯漢正在拼死護著馬車不被賊人接觸到,但是即使這六人的身手再了得,也是寡不敵眾,弱勢可見。
琉璃拍拍手上的炮灰,悠哉悠哉的把簾子拉上了。
"別看了,與其看這種煞人的場面,倒不如臨死前都瞅瞅我,興許死的時候就不覺得有多痛苦了。"琉璃笑眼盈盈,我卻欲哭無淚,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跟我耍嘴皮子呢?
"皇上"我拽著項凜風的衣袖,聲音悲戚,表情淒慘。還是那句老話,不是我怕死,我只是怕死的沒有價值。
項凜風見我像只流浪狗一般嗚咽,便無比溫柔的模了模我的額頭,他雖不語,卻用眼神告訴我,沐白,莫怕。
可是我怎麼能不怕?就算要死我也想死的安靜華麗一些,可不是被刀劍砍的血肉模糊。我甚至都能想象得到,用不了多久,我便會像剁餃子餡那樣被砍成肉醬,想想便一陣惡寒。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恐怖的死亡幻想中時,一陣磅礡而來的馬蹄聲把我拉回了現實中。
"來了。"琉璃自言自語,嘴角揚起一抹高深的弧度。
"原來這皇城之中也有你的人。"項凜風面若春風,明眸閃動。
"皇上可能忘記了,我與舍妹自小便是在皇城長大,所以對于這里自然再熟悉不過了。那日我在毒霧林外發現破敗的馬車後,便立馬派人快馬加鞭在我們之前趕到了皇城。我猜想,若是有人一心想置你于死地,便不會單單只派出一隊人來,為防失手,自然會在回皇城的必經之路安排殺手埋伏。不巧,這次又被我給猜對了。"
琉璃面露得意之色,仿佛是個正在等待著夸贊的小孩,而項凜風此時委實不解風情了些,他對琉璃的聰明才智渾然不覺,倒是陷入了另一番思考之中。
"如此說來,刺殺朕之人,恐怕是異常擔心朕回到皇宮。"
琉璃笑而不語,我此時也沒管項凜風話中的意思,趕忙掀開簾子,這一瞅,立馬眉開眼笑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東,此時我們這方才真叫個人多勢眾,望著馬車外騎馬而來黑壓壓的一片腦袋,一股安心之感油然爬上心頭。
這次,我終于也能安如泰山了。
馬車內一片寧靜,馬車外廝殺聲震天,但這廝殺也只持續了一小會,接下來馬車便安然前進,前路一片順暢。
到達皇宮宮牆外天已見黑,琉璃說暫且就將我們送到這里了。
"如此,皇上便賜琉璃公子一面宮牌吧,這樣他以後也好進出皇宮。"我尋思著琉璃不是尋常人,金銀珠寶自然不入他眼,倒不如做個人情,賜一面宮牌給他,往後他便能像木頭一樣自由進出皇宮。
琉璃聞言,隨時謙恭婉拒,眉目間卻顯不屑之色。
"多謝公主殿下好意,但是這宮牌就不必了。以在下的能耐,有沒有宮牌在手,這皇宮都能來去自如,公主還是給皇上省下一面宮牌吧。"
額,怪我疏忽,我怎麼給忘記了,自己當初就是被琉璃溜進宮中綁走的?對于這麼個不走尋常路只愛翻牆頭的高手來說,宮牌著實多余了些,掛在腰間還累人。
就這樣互相囑咐了幾句,琉璃帶著身後一干手下,隱在了薄紗似得夜色中。
項凜風翩然轉身進了皇宮大院,我也顛顛的跟了過去。
經過這次琉璃的事情過後,我更是打心眼里敬佩項凜風的為人與作風了,他從容大度,心境開闊,並且毫不羈絆于過往情仇,真乃明君也!
未行多遠,老遠便著太監總管張攝甩著小碎步喜上眉梢的跑了過來,多日不見自己的皇上主子,想必他心中一直忐忑擔憂著。
"張攝,傳朕指令,明日起命人將這皇宮牆頭加高三尺。"這便是項凜風見到張攝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听見這話,我一個趔趄,險些撞在項凜風緊實的後背上。
看來我是高估他了。
經過一路膽顫心驚長途跋涉,我告別項凜風後回到伊水宮便二話不說躺床上挺尸了,宮娥們見我一身髒兮兮的,便恭敬勸說我先沐浴更衣,但此時我已疲憊不堪,連理會的力氣都懶得使出,索性便將挺尸進行到底,不一會便酣睡如豬。如此,我終于睡了個這些天最為滿足的覺。
第二日,我神清氣爽的洗了個澡,換了身干淨衣裳,尋思著應該向木頭報個平安,以免他心神不寧,于是便喚了兩個宮娥,陪同前往木頭暫住的宮殿,自從上次被擄後,項凜風下達旨意,從今往後,無論我去哪,身邊都得有宮娥陪同,這樣就算我被綁架了,也好有個及時報信的。
說起木頭所住的宮殿,我便忍不住想批判項凜風缺德。
木頭暫住之地喚作繁茂宮,宮殿佔地勢有些偏,很少有宮女太監會去走動。宮外往西走不遠便是個兩人深的荷花池,但自從上一任在繁茂宮投池自盡的妃子死去後,這荷花池便與這宮殿一起荒廢了。
沒錯,木頭住的是座死過人的棄宮,不是我不給他爭取好一點的居住環境,而是項凜風一本正經的告訴我,只有這繁茂宮現在沒人住,打掃一下住起來也別有一番情調。
我經過荷花池時,見一池渾濁如黃泥的臭水,不禁皺了下鼻子,隨後掩面閃過。
這項凜風也忒不地道了。雖然我這麼埋怨,但他好歹願意給木頭一個暫住的地方,鑒于他不計前嫌的表現,就算是給木頭一處狗窩,木頭也得感恩戴德滿面喜慶的住下不是?
"你們倆且在外候著,我與齊子期是知心好友,談天時不喜歡有人在旁听著。"把倆宮娥留在了繁茂宮門外,我便迫不及待的朝寢宮內走去。
沒來繁茂宮之前我便決定,要將這些日子以來我的遭遇,以說書的方式說給木頭听,保管能唬的他一愣一愣的。
"木頭,你在嗎?"我探頭向寢宮望去,不一會便听見腳步聲,見木頭從里面走了出來。
"小白,你回來了?你還好嗎?"所以說這繁茂宮地勢不好,也不熱鬧,消息自然也不流通,若不是我上門來,恐怕木頭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的。
"來來,木頭,我來跟你說說我被綁架後的事情。"我興奮拉著木頭朝寢宮里面走去,還沒在矮凳上坐定,便迫不及待的開始了說書式的內容。
我吐沫橫飛夸大其詞的說了一個多時辰,說我是怎樣在混亂的刀劍中被項凜風英勇救出,又在救出後被來路不明的殺手追殺,最後逃進毒霧林,再次被救,到後來漸近皇城,迎來第二次莫名的追殺。簡直是一環接一環,一扣纏一扣,說的我口干舌燥的都沒有停下來喝口水。
本以為木頭听了這些會吃驚,會詫異,會對我們的兩次死里逃生表示贊嘆,可當我終于沒得說的時候,再看木頭的表情,竟然是眉頭深鎖薄唇緊閉,一副憤憤然的神情。
"咳,木頭,你听完我說的這些,沒個感想嗎?"我尷尬的咳了一聲,方才說書時的慷慨激昂因木頭這表情而蕩然無存。
木頭重重嘆了口氣,而後清澈無波瀾的眼眸對上我的視線。少頃,他突然暴跳起來。
"小白,這皇宮不能待了,你若長久的在這住下去,說不準哪天便被項凜風連累丟了小命!你快跟我走吧!"
嚇?我暗道不妙,木頭這家伙竟然還對我賊心不死,又再次把私奔的話題引了出來。
"咳咳,木頭,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但我現在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我說這話的意思,並不是端架子,不是在告誡他說自己是公主讓他不要高攀什麼的,而是要讓他意識到,我是項凜風的人,即使沒有被封為妃,我名義上至少還是項凜風的人。
木頭果然腦中乾坤朗朗,他完全能听明白我的意思,並且予以致命反擊。
"我看,關鍵不是你面上的身份,而是在心里,你把自己放在什麼身份,你想要把自己放在怎樣的身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