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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第二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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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晚宴将要开席的时候, 王希音跟着五女乃女乃去给刘氏请安, 正院里还没什么人, 就刘氏独个坐在堂上,莫名有些凄凉。

“祖母……”王希音轻轻叫了一声。

刘氏回神,笑道:“静姐儿,到祖母身边来。”她招呼着孙女过去, 搂了王希音在身边, 也不管什么请安礼节, 直接让五女乃女乃坐了:“……他们在前院呢!就咱们娘几个, 等着开饭罢。”国公爷一回来,二房那父子三人也跟着回来了, 之前出去做什么一目了然, 这还不算, 刘氏两个亲生儿子也跟过去给国公爷请安,独把她这个老婆子留在后院,显得她是多么作恶的人。

怕是已经生过几顿气了, 此时刘氏心情倒也平静。拿她当恶人就当罢,为了儿子的前程, 她是不后悔的。

五女乃女乃见氛围不太好, 便将席面什么的琐事说出来给刘氏听, 明面上是让刘氏给她掌眼, 实际也就是转移下刘氏的注意。

果然, 刘氏对这些兴趣缺缺, 打断道:“你做事我放心, 这些你自己看着罢。”那大儿媳妇是个没能力的,拖累的她文武双全的大儿子成了打理公主府的管家,好在小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前院后院万事无需关心,不然小五哪有这中举的福分。

见五女乃女乃不再言语,刘氏思忖片刻,迟疑道:“安哥儿成亲后,我想把家里的齿序排一下。”她顿了顿,这似乎是刚有的想法,刘氏还没认真考虑好怎么实行,她又道:“家里现在还是按着之前的排行,其实你们这边该是小三房才对。”国公爷五个子女,长子王旻,次子王荣,三女王斐,四女王荚,幼子王敬,五房是排行是按着五爷叫的,可随着王斐、王荚出嫁,单叫一个五房也是有些不妥。

“到时候再把称呼提一提,安哥儿成亲就是大人,该叫爷了。”刘氏叹息着说。她一辈子争强好胜,却在孙子辈上有些不足。安乐长公主龙子凤孙,受不得折腾,二十多岁才有的王德普,之后却是说甚么也不肯生了。

再到王敬这房,梁氏是个好生养的,可惜入不了小五的眼。后来又有了苦读赶考的事,生子大计就耽搁下来,如今只是一子一女委实太少了些。

“娘的意思是……”五女乃女乃试探着问,提称呼,岂不是还要承爵?虽说大爷这个世子已经当了几十年,可国公爷如今还很健朗,怎么就提到这事儿上了。

刘氏摇头:“前院的事跟咱们没关系,我只管着后院,安哥儿他们以后要一个接一个的成亲,称呼不能乱,至于别的,就是他们爷们儿的事情啦。”言语间颇有些意兴阑珊。

五女乃女乃默然。

她其实是理解刘氏的,若是她坐到刘氏的位子上,恐怕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只是事情过后,两个儿子都自发地与当初给自己下绊子的庶兄弟交好,有意无意冷落这当母亲的,未免让人有些心寒。偏刘氏又是个妇人,这种事说一次还好,两次三次,说得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想把儿子拴在后院又挑拨兄弟情谊,落得个不慈的名声。

“好了,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称呼都按着以前的规矩来,出不了甚么岔子。”刘氏拍了拍王希音的手:“听说你去厨房转了一圈,给祖母说说,都看见什么事儿了?”

王希音正寻思要提了称呼,自己该被叫什么,却听到祖母的问询,脑袋一打结别的还没想到,只记得被母亲冤枉的事,张嘴便说了出来。

刘氏听了一乐,先夸王希音做得对,也懂事了,又说这仆妇做事不周全,想了下,她问五女乃女乃:“这大厨房的管事,我记得是小陆家的媳妇,可是?”

五女乃女乃对宠孙女的国公夫人也是没奈何,生怕她迁怒的无辜的管事媳妇,却也只能道:“正是,当初还是娘您牵的线呢,平日见着是个妥当的。”

“嗯。”刘氏应了一声,皱眉思忖半晌不知想什么,过会儿才叹息道:“那小媳妇做丫头的时候我也见过,怕是这回太谨慎了。”二房头出来的人,如今二房刚回来,一时乱了阵脚也是有的。刘氏也没多想,又搂着王希音细细地问她在厨房见了什么,想了什么。

这一问一答间,西洋钟的指针就走得快了些。

入秋天暗得就早多了,丝丝凉风透过窗纱吹进,丫鬟们将正堂门扇半掩以挡风寒。

“好了,差不多也到时辰了。”刘氏听到声响对丫鬟道:“该去院子,过来给我换衣裳罢。”她又对五女乃女乃道:“你带着静姐儿也拾掇拾掇,不过是家宴,穿戴齐整就好。”

五女乃女乃应是,将刘氏送进内室才折转出来。

等到现在,五爷到底是没过来跟刘氏一起走。五女乃女乃忍不住有几分说不出意味的嘲讽,她知道自己不再怨这个夫君了,对亲娘如此,对她这个外人媳妇又怎么会贴心贴肺。

晚宴设在国公府的花园中,已经过了中秋,不过恰逢当月下旬,月亮还算饱满,周边都有丫鬟掌灯,阁楼上也是灯火通明,整个花园不说亮若白昼,却也视物无碍又别有一番趣味。

安乐长公主抱了恙,没开席就让身边的女官跟刘氏请了假,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并不受国公府待见,这类家宴安乐长公主总是过来一圈就走,椅面都不沾。好在王旻领着王德普留了下来,国公爷难得看着子孙齐聚,很是开怀。

“小五,你回乡有没有正式开祠堂祭祖?”平阳公王韬如今未及耳顺之年,须发隐有白霜,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他得了儿子的回复,朗声笑道:“好小子,咱们王家难得有个正经仕途上的,你好好读,争取把进士也给我拿下啊,哈哈哈。”

王敬一听还要他读书,脸都发绿了,却也不敢扫父亲的好兴致,只得点头含糊着应,再拿眼扫大哥二哥求救。

王旻微微笑着与淳哥儿说什么,倒没关注那边,只听王荣道:“小五争光也还是父亲和母亲教导的好。”

他这边说着,刚被小刘氏搀扶着落座的刘氏眼神儿都没动一下,静等后续。

果然,小刘氏随着那边话音刚落,就跟着道:“姑母这些年真是太辛苦了,侄女人在外地,每次想到不能在姑母面前尽孝都羞愧得很。”话尾还抹了两下眼角,倒还真能叫人瞧见有泪光,十分逼真。

她这番做作一通,自是将宴席上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刘氏也知道这不是沉着脸就能解决的,瞧不见她那个最小的傻儿子又张望过来了吗?她敛了眼睑,淡道:“操劳子女算不得辛苦,你们身负皇命远去贵州,既是为国效忠,也是为我尽孝了。”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不说王敬头一次见到母亲这般大气,便是国公爷也颔首赞同了她的话。

小刘氏卡了壳,她本意就是想在孝道上做文章,哪里想到被夫人一句话就怼了回来,焦急间就看那边二爷撩袍直直跪到花园充满野趣的石板砖上,铿的一声,直让刘氏额角抽疼:“多谢母亲教诲,儿必将倾力为国,鞠躬尽瘁。”言罢开始磕头,吓得小刘氏和她身后的四个孩子也跟着跪下。

二房六口人,加上伺候他们的婆子丫鬟,眼见着跪了一片。但凡眼能视物的都看出来二爷这是借机赔罪呢,而眼神再明亮点的也知道,二爷这是拼着把夫人彻底得罪也要夫人在明面上谅解他,至于为什么,恐怕马上就能知道了。

刘氏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可她那本该顺势或者说被迫顺势接上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她眼神一利,往二爷身上扫去。恰在此时,一个年轻的男人出来说:“二哥,你磕这么狠作甚,我们都知道你在外面辛苦,干什么回来还折腾自己个儿?”王敬就手去扶二爷,嘴巴不停,道:“母亲平日里多疼你,真磕个三长两短母亲得多难受。”说着还不住往刘氏那边看。

刘氏真是一口老血往胃里咽。得了,当事人都不把那件事当作什么,她还想怎么样呢?心灰意冷地想着,刘氏品着嘴里的血腥味,道:“都起来吧,叫不知情的瞧见,还当我多不慈。”言罢咳嗽了两声,小刘氏因着下跪赶不上给夫人捶背,还是五女乃女乃梁氏递了帕子过去。

见婆婆缓了过来,梁氏不得不跟着丈夫的作派,把小刘氏搀扶起来:“二嫂不心疼自己个儿,也要想想身后的孩子们,入秋天凉,这石板砖寒气刺骨呢,快起来罢。”半个字儿也不肯提什么原谅不原谅,五爷仗着自己是幼子敢这么做,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多说一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小刘氏喜极而泣,抹着泪道:“知道姑母疼我,刚才听姑母咳嗽,我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当年还在府里的时候,还记得姑母入冬总有些日子难熬,到了贵州我家二爷托人问了个遍,寻到贵州好些药材,得用不得用的是这个意思,回头我就给您送去。”

事已至此,再梗着脖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刘氏知道这些药材是之前二房请安要送上的,她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五女乃女乃连忙引了别的话题,这一茬终于还算是过去了。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也叫她们喝一杯,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还没回来,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妹妹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乳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乳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阖眼躺下了,她更关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正院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夏椿都给牵扯了进去。瞧那严防死守的样子,约莫又得是什么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转了个身,面朝墙,眉头微皱——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亲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樱见王希音睡下,借着提水的由头去了楼下,将小朵叫来姐妹俩私语一阵,小朵匆匆出门,夏樱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时的国公府正院,国公爷不时发出咳嗽,他喜宴上饮酒有些上头,现在还有些气。刘氏闭着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转着,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二爷二女乃女乃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爷脊背梗得直直的,二女乃女乃弯身低泣,而王元娘却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偻着瘫在一处。

五爷想让五女乃女乃说什么,五女乃女乃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头,不时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国公爷身体不适,先开了口:“老二你教导出了大错,自己可知道了?”

二爷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铸成大错,是儿教导无方,儿万死莫辞。”

国公爷看了眼身边的老妻,知道这当口妻子还不说话,就是完全不想搀和这件事。他有几分头疼又有几分气闷,小刘氏怎么说也是刘氏亲侄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牵扯后院难道还要他一个老爷们儿主事不成?

“嗯……”国公爷也是词穷皱着眉头捻了捻胡须,但其实他觉得出事最该教训的不是二儿子,而是儿媳妇,毕竟教养儿女该是妻子的责任,可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了。

“爹,您也别训二哥了。关键还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爷急急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做!”国公爷正愁气没处发,一把嗓子吼出来:“现在绑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这会儿倒显出五爷耿直的脾气来,他脖子一挺,道:“不认罪,明儿个薛阁老不拘在圣上耳边说什么,咱们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账!”国公爷一拍扶手就大声咳嗽起来,可那声混账,明显不是在喊五爷。

王元娘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两个的争吵终于让刘氏按捺不住出了声,说到底,二房如何她不愿意管,但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牵扯到小儿子跟国公爷不和:“元娘出了这事,罚是要罚,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门亲做不成了。”她缓缓睁开眼,灼灼地盯着王元娘轻颤的娇躯,十六岁的女儿家正是娇女敕的年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看得上贵州的偏远和贫瘠。

约莫在她眼中,随便京城一个官家都能踩蛰伏在贵州的王府一头。

这等见识果真与小刘氏一脉相传。

“母亲!”二爷一惊,直直看着嫡母,双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头。

刘氏垂着眼睑看他:“难不成二爷觉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与外男私相授受后,还能完完整整地进楚西王府么?”她的语调轻缓平柔好似在说一件极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闻。

二爷赶紧低头皱眉,死死咬着牙。

楚西王府的亲事是他百般算计千般苦求得来的,庶长子的继室虽说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还是得宠的庶长子,这样的亲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们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刘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脸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怜的女儿……”

“这,楚西王府……”说实话,国公爷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舍,毕竟现在圣心难测,安乐长公主也不是个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权的王府攀上亲,他是极愿意的。

刘氏瞟了一眼丈夫:“怎么,国公爷是觉得,得罪一个薛平负算不得什么,还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么?”

“我没……”

不等国公爷再说,刘氏续道:“楚西王人在贵州轻易不得归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还在长安巷坐着,有的是老宅仆从打理,京城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打听不出来?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亲的人家,他们怎么不放几双眼睛在?一旦被人查出来……”刘氏阴沉着脸道:“您还以为那位王爷跟咱们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气吞声?您也太小瞧统领西南军,坐握一方主权的亲王了吧!”

平阳公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讨饶:“夫人,夫人慎言。”他怎么就忘了作为神武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刘氏,一向是对这些名镇一方的统帅人物推崇备至的。果然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就会松散……他默默看了眼还在哀嚎的小刘氏,这还是嫡孙女呢,失了祖上教养全然是一副软骨头了。

刘氏的刺不止是对着平阳公,她又看着堂下脊背绷直的庶子:“还是二爷觉得,但凭楚西王府这四个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阳公府的人为你的前途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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