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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手打更新VIP】

将才锦瑟不过眸光掠过萧韫的身影,只觉是个有着明月清朗之气的男子,如今细观,率先便坠入那一双幽深的眼眸中,那深深的眸子里幽静一墨颜色,无波却已带笑意,明澈却叫人探究不出笑意下任何更深的情绪来,这样一双眸子仿似能洞察人心,定定地锁着她,不觉便叫锦瑟呼吸微窒

她移开视线,再观男子容颜,那俊逸的五官倒不能使她惊叹,仿似早已知道,那样一双眸子是势必要配这俊美的五官才相得益彰

男子唇边带一抹淡淡微笑,周身透着种舒缓的闲适,披着件玄青色绣蓝丝边流云纹滚白狐狸毛的大氅,穿着月白色窄袖直裰袍服,袖口领口青线纹着祥云图案,腰间挂着双鱼白玉佩,佩下长长的墨绿色丝绦在微风中轻摆,整个人身如兰芝玉树,气质温润俊雅

说起来谢少文的气质倒此人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前男子却更见内敛沉稳,的温润是从骨血中透出来的,仿似站在那里不笑不语已是倜傥然

若说谢少文气质如玉温润,那这男子便更似朗月清辉,无处不带着叫人心旷神怡的温雅

锦瑟这打量不过是在眼波流转间,待垂眸时她已然萧韫身份,只因这般男子本便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如今恰在江州的大锦青年才俊,除却那位有谪仙之称的萧氏嫡长孙外,再不会有人能有这般气度风采

锦瑟眸光微动,暗赞一声,萧家韫郎,名不虚传

再次抬眸,锦瑟方笑着对杨松之道:“世子不必客气,药尽其用,方算良药,还是快请大夫开个常备的方子,先取用些熬补血汤药备着才好

杨松之点头,那边赵嬷嬷已是接口道:“老奴去请大师写个方子,这便去给姑女乃女乃煎药

杨松之却道:“既是产后补血的常用方子,有伯约在,何须打搅大师,速去取纸笔来便是

萧韫闻言倒也不推辞,只淡然而笑待赵嬷嬷拿来纸砚笔墨,平川也已搬条案置放在院中,丫鬟将纸铺展,用镇纸压住,萧韫已动作娴熟地行磨墨,笔蘸浓墨,略一思索,潇洒执笔落墨,笔走游龙,竟是果真写起方子来

锦瑟瞧着不觉微诧,身旁杨松之许是瞧出她所想,便轻声道:“姚姐许还不认得,这位可不是大夫,乃青阳萧家长孙萧韫伯约素爱游山玩水,遍走大锦南北,常年在外难免会遇毒虫叮咬,或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又是个不喜就医,却爱看杂书的,索性便研究岐黄之道,如今倒也算个半吊子大夫

锦瑟闻言失笑,那边萧韫却已落笔,竟忽而笑着望过来,瞧向锦瑟,道:“姚四姐两颊绯红,显是思虑过度,烦心忧虑,致使阴虚火旺四姐这两日可是夜寐多梦,腰膝酸软情绪稳定,心态平方为养生之道,方不致邪毒入体

锦瑟被萧韫含笑的眸子一望,只觉那目光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又听说己思虑过度,劝她心态平,不觉心中讥诮,面上却笑得温婉,福福身,道:“多谢萧公子关心

她言罢,那边赵嬷嬷便忙道:“既是有些阴虚火旺可不能再着寒气,山中风大,晨起凉寒,姑娘快莫站在院子中,赶紧随老奴进屋……

赵嬷嬷说着却又是一愣,只因这寺中给女客留宿的院子本便建造简单,只有四间屋子,如今一间做产房,一间堆满杂物,还有一间被临时辟做烧热水,煎药之用,如今能落脚的地方也就产房相连的那间暖阁可这妇人生产,姚家姐是未出阁的姑娘,却是不好进屋去的,按大锦的规矩,男子进产房会有血光之灾,未出阁的姑娘进产房非但会妨到将来子嗣,更是会折寿的

今日这也是没有法子,才请世子到院子来坐镇,在院中到底也不算进产房,而那暖阁内室连着,严格说来已算是进产房,却不好请姚家姑娘进去

赵嬷嬷想起这一茬来,不觉话语一顿,尴尬地站住,她正要改口,锦瑟竟是跟着她移一步,笑着道:“如此便偏劳嬷嬷锦瑟的意思却是要跟着赵嬷嬷进去屋中的

赵嬷嬷闻言便又愣下,心想着是锦瑟不知事,可又觉着这样的规矩锦瑟便是父母早亡,也不可能不知道啊她只当锦瑟是不好意思推辞,不愿拂她的面子这才应,当即心中对锦瑟便又多几分喜欢,忙道:“将才是老奴忙慌,这暖阁产房相通,只怕姑娘进去不甚吉利……

柳嬷嬷将才便欲阻止锦瑟,如今听赵嬷嬷如是说,忙也劝道:“老奴守在这里,郡主生定第一时间过去禀姑娘

锦瑟却是笑着摇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又岂会害怕妨未来子嗣,折寿命更何况,她本也不信这些个说法再有,想着母亲当年的不幸,如今锦瑟心里却有些执念,想呆在这里尽上一份心,也许因她的催生兰花,因那株稀世田七,平乐郡主真能转危为安呢

也许对于重生锦瑟是有遗憾的,有时在庆幸之余她总会在想,若然能重生在母亲怀有弟弟时该有多好,也许早寻来补血固气的良药,母亲便能转危为安母亲若然好好的,父亲也便不会因伤心过度紧随而去,那样祖父更不会提前致仕,更不会在南下的路上感染伤寒而过世

只是这世已是她白捡的,当感念苍天,岂能过分贪婪这些念头她也只是一想便罢,可却也因这个遗憾,锦瑟更想留在这里,希望能因她的重生而改变一些事情,希望能够救下母亲命运相似的平乐郡主,这样也能聊表遗憾

念着这些,当锦瑟听柳嬷嬷的话,却清声笑道:“虽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但有些规矩习俗却甚为不合人道、不近人情好的规矩习俗当遵循,然那不合人情的习俗,若然陷于既有,耽于习惯,便一味的遵循,久而久之便是对坏、恶的一种维护,岂不可叹何为习俗不过是一人此行,后必缘例,久成风俗,反倒来约束世人若然初时便无此例,大家也便习以为然,又何来这折寿损及子嗣一说嬷嬷且带进屋取暖便是,一向是不信这个的

她言罢,那边萧韫却已目光灼灼地瞧过来,朗声笑道:“恶俗害人,只世人能明眼看透,并抽身远离恶俗者,能几人焉姚四姐高论,韫受教

锦瑟闻言只微微偏头欠欠身,便上台阶,早有丫鬟打开门帘柳嬷嬷见锦瑟坚持,又听萧韫开口便也无法再劝,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锦瑟身影一闪入那素面镶棉的门帘后

屋中,一条天青色的织锦帘子将内室明堂隔开,炭火烧的极旺,锦瑟一进屋便感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那暖热之气中竟是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里头平乐郡主压抑而痛苦的呼声也清晰起来,嗅着这血腥味,锦瑟心一紧,蹙眉头

眼见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地忙绿着,神情皆不大好,锦瑟在靠墙的红木大背椅上坐下,便冲赵嬷嬷道:“嬷嬷去忙吧,不必顾念

赵嬷嬷也不锦瑟客气,应声,她正欲转身,便见门帘处光影一闪,回头便见杨松之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屋中,赵嬷嬷不由惊呼一声,“的主子爷哟,您怎也跟着进来

杨松之却是沉声道:“爷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闺阁女子

言罢,听到里头平乐郡主再度痛吟,不觉眉头一蹙大步上前,便隔着那一层门帘冲里头大声道:“二姐,父亲,母亲还有皇后娘娘可都在京中等着二姐回家呢,二姐可定要坚持住啊

里头的平乐郡主显然听到的话,嘶喊之声当即便有力些而杨松之闻声眉宇间闪过亮色,当即便又喊起来

锦瑟在一旁瞧着,心中也微微一暖,不仅想到弟弟文青,倘若有一日己也面临危险,文青必定也会想杨松之这般担忧心急,恨不能以身相替,这便是割不断的亲情

有这份亲情在,知道在这世上总有那个人在时刻牵挂着,不管何时都会牢牢抓着,不放弃,知道在这偌大天地间不是在孤寂地孑孑独行,这种感觉……在失而复得后的此刻,竟是美丽的叫她眼眶微暖

锦瑟垂下眸子轻眨两下眼睛,这才压下心头激荡这般又不知过多久,里头竟是还没传来那一声婴啼,杨松之不免有些焦虑起来,有些不安地在屋中来回走动着

“世子稍安勿躁,先喝口水润润喉,郡主吉人天相,相信定然会母子平安的

身旁突然传来一个清润淡雅的声音,舒缓的语气,如一缕清风拂过杨松之闻言回头,却见不知何时姚家的那位姑娘已站在的身旁,她清丽的面容上挂着温静美的笑容,如她的语气,淡淡的,却似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望进她那双清澄如水的眸子,那沉静却是瞬间也感染,令得躁动的心奇妙地平伏些许,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松

锦瑟见杨松之紧绷的身子似松弛一些,这才又道:“世子如此,丫鬟们岂不都要慌神世子用盏茶,也能更好地给郡主鼓劲不是

闻言杨松之面上一红,道:“叫姚姑娘见笑

锦瑟只一笑,歪头道:“可不是呢,早先听闻镇国公世子十四岁便挽强驰射,勇冠军,一人独挑禁军十八营,鲜遇敌手女子只当是如何英雄男儿,如今观之,却原是传言误人呢

杨松之怎料锦瑟会有此答,微微一愣,却失声笑出来,将才被锦瑟撞上窘迫之态的那份尴尬便也烟消云散锦瑟这才将手中的茶盏又托托,她纤细的手指托着那白瓷缠梅的茶盏,冰雪般肤色似能融进那白瓷之中,杨松之心神没来由地微荡下,这才接那茶盏

而内室中,济慈大师已给平乐郡主扎两道催产针,经过尽个时辰的疼痛,平乐郡主本便亏空的身子愈发不济,疼痛如海面上拍打船的浪,折磨地她气力全无,偏任她如何使力,孩子都不肯早早来到这世上,她只能本能地跟着产婆的喊叫声吸气,用力……一波撕裂般的疼痛再次传来,她随着产婆的喊声一个用力,身子撑起接着便觉眼前一黑

“不好郡主晕死过去

接生婆子的惊呼声骤然传出,杨松之的手却刚巧触上锦瑟手中茶盏,一个失手竟是打翻那茶水,茶碗落地四分五裂,茶水也倾洒在锦瑟前襟上

而杨松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本能地跨步往产房冲,锦瑟也是心一揪,凝眉瞧向内室方向

屋外,萧韫负手站在廊下,却将锦瑟杨松之的对话听个清楚,脑海中浮现冷峻寡言的杨松之被女孩打趣的面红耳赤,又复愕然失笑的模样,不觉微微摇头轻勾唇角

只唇边笑容尚且不及蔓延,便也听到接生婆子的那声惊呼,不觉也面色微沉而也就是在此时,院外飞快地冲进来一男子,这男子身上穿着武士服,一身风尘之色,满面焦虑之情,正是李家二少爷,李冠易的胞弟李冠言

刚冲进院子,廊下一穿暗褐色比甲的嬷嬷便哭喊着扑上去,叫喊道:“二爷,大少女乃女乃只怕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这嬷嬷却是李冠易的乳娘冯嬷嬷,李冠易英年早逝,冯嬷嬷悲痛难言,只一心惦记着平乐郡主府中骨血如今平乐郡主惊胎,她已是七窍丢六窍,这会子听到接生婆的喊声,当即便六神无主,恰见李冠言进来,是觉着寻到主心骨

也是那黄嬷嬷赵嬷嬷分别是江宁侯夫人镇国公夫人派遣来的,比冯嬷嬷要得脸些,冯嬷嬷如今凑不到跟前儿去,不知里头情形如何,才愈发担心害怕

而李冠言听冯嬷嬷的话当即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面色惨白起来,接着竟是箭步流星地冲上台阶,掀开门帘便欲往里闯萧韫一惊,忙拉住,那边几个婆子也反应过来簇上来去劝

“嫂嫂滚开放开,让进去李冠言怒喝着,英俊的面容上竟满是戾气

外头混乱着,里面赵嬷嬷也忙拦住杨松之济慈大师两针下去,平乐郡主才又悠悠转醒,黄嬷嬷忙往她嘴里塞参片,瞧着平乐郡主虚汗淋漓的模样,不觉心颤着道:“少女乃女乃要坚持啊,羊水只怕都流尽,这若再生不出来……少女乃女乃再用点力,您这会子可不能松劲儿啊

平乐郡主平素身体便不是很好,这大半年来又是新寡,心情郁结,食欲不振,夜里又不能安眠,整个人便迅速消瘦如今又是早产,胎位也有些不正,折腾这许久早便没气力听到黄嬷嬷的话,她勉强提起一股劲儿,又随着那阵痛用力两次,便再次倒在床上昏昏沉沉起来

黄嬷嬷见状急地抓她的手,不停她说着话她的声音却不,又带着颤音,外头人不明里面状况便更是焦虑起来,杨松之面色沉郁地在屋中来回走动,赵嬷嬷已是一个没忍住垂起泪而外面的李冠言也似急,竟是非要冲进来不可,婆子们正死命地拦着

“书寒便在里头,爷为何不能进去都给爷滚开

“世子是郡主的嫡亲弟弟,进去便进去二爷您不能啊,这世上哪有叔子进嫂嫂产房的道理您快莫闹,您若进去,郡主即便母子均安,这将来口水也能将她给淹死啊

“里头是爷的嫡亲嫂子,那月复中是大哥的遗月复子,如今母亲不在,爷进去有何不可爷嫂嫂行的端站得直,将来谁敢多说一个字,爷拨的舌头让开

……

外头争执着,锦瑟听着院中产房中的动静目光却微微一闪,她忙上前两步拉正垂泪的丫鬟,问道:“是李家的丫鬟吧们这位二少爷声音可是肖极故去的大少爷

那丫鬟本已慌神,满眼是泪,闻言愣愣,似反应不过来般,半响才本能回道:“二少爷大少爷不仅声音肖似,长相更是肖六七分,若单瞧背影有时连们夫人都分不清两人呢

锦瑟闻言唇角一挑,再不多问,快步便往屋外去,她一把挑起帘子,便冲那被四五个婆子丫鬟拉扯着的青年男子呵道:“李二少爷,若当真希望嫂嫂侄子母子平安,便莫再为难这些下人,且随来

锦瑟言罢,却也不瞧那李冠言的反应,兀提裙出屋,直直往产房冲着院落的那扇轩窗走去那轩窗如今已被外用木条封住,又蒙上一层黑布,锦瑟在窗前停下,回头瞧向已然不再挣扎只狐疑瞧着己的李冠言

李冠言先是不明怎从产房中出来一位姑娘,后又诧异于这姑娘的反应,此刻见锦瑟神情笃定,气态从容,却是不觉便信她那话当即便推开婆子,几个大步便到锦瑟身边

却闻锦瑟清声道:“二少爷在这窗外大声喊话,里头郡主是定然能听清楚的,二少爷不妨用故去大少爷的语气给郡主说上几句话,这也是权宜之计,又不算违礼法,便是此事外传,世人也只会赞叹郡主夫妻情深,二少爷您宽厚待嫂,高风亮节

李冠言闻言一愣,神情变幻,一时却是未答,倒是站在一旁的冯嬷嬷快一步会意过来,忙道:“对对二少爷快用大少爷的语气大少女乃女乃说几句话,大少女乃女乃听见一准能鼓起劲儿来,必是能顺利诞下少爷的

李冠言这才点头,望着那轩窗的方向张张嘴,却又吐不出话来,禁不住又上前一步,握紧拳头,这才吐出一声唤来,“阿词……

言罢,语气似顿下,才又猛然提起声音来,大声喊道:“阿词,是长庚,回来

这院子中有不少都是李家的家生子,皆知长庚是李家大少爷的乳名,而郡主私下里也是这般唤其夫君的,如今听到李冠言的话,念着李家大少爷在世时郡主恩爱两相宜的情形,不觉心酸难当,竟有不少人都垂起泪

锦瑟出来一句话控制场面,院中便没有声响,安静的紧,如今李冠言的话音刚落,产房中竟是当即便传来一声压抑的嘶喊声,分明便是平乐郡主的声音这半响里头平乐郡主都似彻底晕厥般,没有任何声息传出,如今听到她再次恢复嘶吟,众人皆是一喜

李冠言也明显觉出希望,面色一亮,当即便再次冲里头大喊起来,“阿词,莫怕,在这里守着呢还记不记得,刚得知有身孕那天,们便商量过,若生男孩乳名便取个青字,若然是女孩便取秋字,只因初次遇见便是在青莲山的秋云峰阿词,如今孩子就要来到这世上,不想一道瞧瞧长得像谁阿词,要坚持住啊

李家兄弟感情深厚,李冠言虽在大哥大婚后一月便离家往军营历练,但其兄每月都要通信,下人们听到李冠言的话,便知李大少爷当时必定在信中于弟弟分享过将做人父的欢心喜悦,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已是天人永隔,怎不能叫人凄切悲伤

锦瑟将才在屋中情急之下发现当外头响起李冠言说话声时,平乐郡主便会刚巧也发出声响来,她这才心念一闪,问起丫鬟李家两位爷声音是否极似的事情来如今锦瑟瞧己这法子凑效,却有些痛心,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听着里头传来的平乐郡主用力的嘶喊声,锦瑟也微微恍惚起来

都说世间男儿多薄情,平乐郡主李家大郎却也算是一对难得的神仙眷侣,听闻平乐郡主嫁后年都未能有孕,那李家大郎却连个屋里人都未收,夫妻二人恩爱美,如胶似漆,羡煞世间女子,如今情浓之时却遭逢大变,一人早逝,也无怪乎平乐郡主会伤心如斯,会在此刻恍惚听到夫君的声音便生出如此大的力量来

可这世间情爱之事,情浓之时不必说,待得白驹过隙,容颜老去,对男子来说到底是人不如新能当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又有几何如谢少文,前世时连她的心都未曾碰到,却已失耐性,不过年,所谓的情深似海已扭曲成不可得的怨愤,男子的凉薄可见一斑

如此来瞧,平乐郡主其夫的那份情断在最浓时,倒也算有始有终,情尽完美

锦瑟想着唇角不由牵起嘲弄笑意,心凉下来便觉院中山风刺骨,加之她出来的急,忘记披上月兑下的斗篷,此刻不觉身子一颤,她转身欲回屋去抬眸间却见萧韫站在步开外一双清泉荡漾的眸子正锁在她身上

锦瑟只觉将才己的一言一行,一思一念似都被这双眸子洞察,登时脚步一滞,转瞬却又恢复从容,冲萧韫福福身,目不斜视地缓步越过往屋中去

此刻院中丫鬟婆子似皆被李冠言吸引目光,锦瑟走至门前,正欲行挑帘子进屋,身边却突然插过一只手,那手骨节修长而优美,似精美玉石雕琢而出,阳光下指月复手掌上却生有薄茧,只这薄茧非但不会有损这手的美好,反倒更添一份厚重那该是常年操琴,练剑留下的痕迹,锦瑟凝眸间暗叹这位萧家状元郎多才多艺,那边萧韫已替锦瑟挑起门帘

衣袖晃动间似有清淡的墨香飘过,甚是好闻,映着那舒缓的动作,叫人想到水墨江南的画卷锦瑟睫羽闪闪,偏头轻声道谢,这才闪身入房

几乎在她踏入房门的同时,内室中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生是位少爷呢恭喜郡主

杨松之闻言眉宇一展,面上已露的笑意,快步往内室走两步,门帘已里掀开,两个产婆抱个银红色襁褓出来锦瑟也是一喜,快步过去,却见襁褓中露出巴掌大的一个脸儿来,婴孩皮肤红而皱着,五官凝在一处,瞧着虚弱,却分明是个鲜活的生命

前世时平乐郡主产下的便是死胎,锦瑟瞧着那婴孩,只觉心头一热,真心地扬起笑脸

杨松之瞧一眼,却是诧道:“怎不哭

那产婆倒一笑,道:“怕世子爷担心,裹就先抱出来,世子爷莫急

她说着将婴孩倒提过来拍打两下,可任是她怎拍打,那婴孩就是不哭,这下两个婆子面上也出现慌乱之色杨松之面上喜色瞬间凝结,整个人又聚起沉冷之色,忙冲内室大喊一声,“济慈大师

平乐郡主产后便晕睡过去,黄嬷嬷给她硬灌下一碗汤药,济慈大师刚施针为她止血,听到外面喊声忙快步出来,瞧那婴孩,这片刻功夫已是被憋的面色紫红,先是不能喘息所致

“怕是在母体时呛异物一惊,接过婴孩右手四指放在婴孩下颌,将下巴抬高,又将拇指放在婴孩的下牙床上,对着阳光去瞧孩子喉咙,果间有异物堵在那里,忙用指沿右颊探入,半响却蹙眉摇头,道:“不行,太深……

那婴孩经这番折腾,却显得更加虚弱,面色也显出紫青色众人的心皆沉下来,孩子出生时间过长,或是姿势不对,皆有可能呛到异物,因不能顺畅呼吸被生生憋死的却也是有的

见那襁褓中的东西憋地面色紫涨,脸紧皱,锦瑟的心也紧紧揪起来急切之下,她脑中亮光一闪,提裙便冲出屋子,竟是往院外直奔而去

屋中杨松之顾不上锦瑟,而院外,李冠言萧韫也听到众人慌乱的惊呼声,李冠言焦虑之下已是进屋,唯萧韫注意到锦瑟,眸光一闪,直追上去

锦瑟冲出屋,快步下台阶奔跑出院,她身上灯笼裙的裙摆如蝶舞动,那肩背上的长发交织着丝绦在晨光下摇曳纷飞,身影瞬间便消失在院子中

锦瑟从性子便沉静,柳嬷嬷何曾见过家姑娘如此举止,眼瞧着锦瑟消失竟半响才愣过神来,她追两步,又恍然想起锦瑟身上连件斗篷都未披,当即又转身吩咐白芷快进屋去取锦瑟的斗篷,这一来,待她追出院落时四下一望却早没锦瑟的身影

而锦瑟冲出院,却是沿着一条径直冲到千步远的一处河塘边,这河塘一处湖泊相连,并未经过人工雕琢,冬日的河塘显得极为萧索苍远,水边一片芦苇荡正随着山风轻舞

锦瑟到水边便倾身抬手去勾那水中芦苇,飞快扯两根紧紧抓在手中,正欲回身脚下却是一滑,她惊呼一声,身子往后仰倒,已是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这一跌,却感腰间被一股力道轻轻一带,接着后仰的身子便被拥进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

腰间被一只大掌撑住,既轻柔又坚定的力道,瞬间将她带离水边,待她站稳,那大掌已然松开她

锦瑟抬眸正撞上萧韫深黑如墨的眸子,冬阳挂在的头顶,那俊美的眉眼暖暖地覆在晨光下,有着温的清朗之色,锦瑟微微怔一下,这才忙抓的衣袖,将右手上扯下的芦苇举起,喘息着道:“芦……管……

锦瑟方才一路狂奔,此刻气息尚乱着,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吐出这两字来双颊因奔跑如朝霞般腾起红云,目光清亮中带着焦急之色,发丝也因奔跑显得微乱,两缕碎发在眉眼间飞绕萧韫却早在她奔向这芦苇荡时就明白她的意思,此刻见锦瑟情急,目光含着安定之色瞧着她,轻牵唇角微微一笑,这才她手中接过那两根芦管

接着却是回头将芦管递给身后紧随而来的玄衣厮,道:“送去给世子,瞧瞧用这芦管可否吸出婴孩深喉间的异物

那厮忙接,飞快地往庭院方向奔去锦瑟见瞬间消失身影,这才微微放心

“把鞋子换下来,莫着寒气

身后响起萧韫清越的声音,锦瑟回头却见这一会子功夫已将足上一双云纹厚底的官靴月兑下来放在河边一块平石上,而将才尚披在肩头的那件玄青色绣蓝丝边流云纹的狐狸毛大氅却铺展在大石后的枯草地上

锦瑟不觉望着那滚在尘土中雪白狐毛怔住,而萧韫却已大步往前去,锦瑟回过神,已在几步开外,未着鞋履的白丝足衣上沾一袜泥土,步履却依旧从容优雅,因少厚底官靴,那长袍倒显得略微长些,随着的步伐漂浮着,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瞧着倒真有几分谪仙坠入尘世之感

锦瑟见不容己推辞拒绝已是走远,加之双脚刺骨冰寒,便也不再多想,绕过大石在那大氅上坐下,动作轻快地月兑掉脚上绣鞋

将才不慎踩进河水中,她那绣鞋早已被泥水浸湿,河塘的水浸染夜的冰寒之气,冷的要命,只这一会子功夫她一双脚丫已冻得通红僵硬,彻骨冰寒,锦瑟将绣鞋扔开,捡萧韫放置在大石上的一双官鞋套在脚上

那鞋极大,玄色的绒布面儿下是一层厚牛皮里子,却用灰鼠毛皮的鞋底,穿进去极为松软暖虽套在她的脚丫上如同两只大船,然却带着浓浓暖意,片刻瘙痒过后,双脚便似张开整个毛孔吸收着那暖意,渐渐舒展熨帖起来

锦瑟知那暖意是萧韫留下的体热,身下铺着的大氅也有股若有若无的墨香在飘荡着,将才一晃间萧韫袖上气息如出一辙饶是她重活一世,被个陌生男子的气息包裹着,又得其如斯对待也微微红双颊她扬扬头,待冷风吹散双颊温度,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凝眸望去,却见萧韫并未走远,只站在数十步开外似望着远处青山出神

锦瑟拾起地上斗篷,还没来得及拍去上头沾染的尘土,那边径尽头柳嬷嬷并白芷已寻过来,瞧见站在河边的她,白芷率先快步奔来抖开手中大氅披在锦瑟身上柳嬷嬷先是冲萧韫福福身,这才跟着奔过来,眼见锦瑟穿着男子的官靴却是一惊,锦瑟忙道

“将才不心踏进河水中,弄湿绣鞋,乳娘且陪着,白芷回去给取双鞋来,也好叫将这鞋子快些还予萧公子

柳嬷嬷闻言,本能回头瞧眼站在远处的萧韫,果见其光着双脚她愣下,这才扶住锦瑟,一面吩咐白芷快些回去,一面冲锦瑟微恼着道:“姑娘要做什吩咐奴婢们便是,怎可行涉陷好在只是湿鞋子,这若跌进水中可得女子最是娇气,若姑娘这般正长身体,这河水如此寒,脚上又是经络遍及,寒气入体,将来有的罪受女孩子在这上头可一点都马虎不得,好在萧公子在此,姑娘以后可莫如此

锦瑟听着柳嬷嬷絮叨,是连连点头称诺,见柳嬷嬷住口这才将手上斗篷递给她,道:“嬷嬷快将这大氅还于萧公子吧,回去再训斥也是一样

柳嬷嬷见锦瑟讨好卖乖,瞪她一眼,这才忙接过斗篷给萧韫送过去,片刻白芷匆匆回来,锦瑟换上一双青莲色银彩绣鞋,白芷才忙将萧韫那官靴还就那般站着弯腰登上,便冲福身道谢的白芷摆摆手快步去

柳嬷嬷白芷陪着锦瑟尚未走进院子,赵嬷嬷已亲迎出来,她面上带着喜色,笑意挂在唇角,见锦瑟便几步迎上,拉她的手,满目的谢意,道:“今日真是多亏姑娘,将才二少爷已用那芦管吸出少爷口中异物,少爷可算是哭出声来姑娘今日对们郡主少爷的活命之恩,老奴定会如实禀皇后娘娘们夫人,姑娘是国公府江宁侯府的大恩人啊老奴先代为谢姑娘

赵嬷嬷说话间竟是要给锦瑟跪下,锦瑟一惊忙柳嬷嬷一道将她拉起,听到她说孩子已无大碍,还多亏她那一根芦管,锦瑟打心眼里高兴,也笑起来

锦瑟刚刚总觉那李家二少爷刚隔窗说话那阵神情有些不对,还怕会是个面善心毒之辈,只因平乐郡主月复中孩子若然出生便还占着个嫡长孙的名分,到底碍李冠言的路,如今听赵嬷嬷说,竟是这李二少爷亲吸出婴孩口中异物,救下婴孩,锦瑟也算放心

她也不再往平乐郡主院中去,只笑着赵嬷嬷言语两句便携柳嬷嬷二人回院子

锦瑟因昨夜只上半夜睡一会儿,尚因心中有事睡的不甚踏实,故而回院便又躺一觉,待醒来时已是近半午时分,外头太阳斜斜得挂在西方天空打进屋中,暖暖的一片橘色光芒

白芷坐在窗边的长条桌前绣着荷包,见锦瑟醒来忙笑着过来,道:“姑娘可算醒来,平乐郡主跟前儿的赵嬷嬷都来趟,说是郡主想请姑娘过去说说话,见姑娘沉睡着又不让奴婢惊醒您江安县主也在呢,将才县主也派身旁梁嬷嬷过来,给姑娘送一只西疆准噶尔产的什甘瓜,说是黄皮黄瓤,稀罕的紧呢

她言罢将锦瑟扶起,这才噗哧一笑,又道:“镇国公世子倒是亲来的,送一瓶治疗烫伤的膏药,这会子还在院子里柳嬷嬷说话呢,姑娘可要出去谢谢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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