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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孔門本一體,觸一必毆之

孔臧黑著臉離開客堂後,便著手安排仲阿于的事。

他雖然身為蓼侯,在固始縣擁有蓼侯侯國,但這件事涉及到東郡濮陽,距離他的管轄範圍有五百多公里,影響力不夠,想調查也是有心無力。

想要對付那群家伙,只有用動用儒家的力量。

于是,他先在書房,把司匡幫忙敘述的前因後果,寫在了一卷嶄新的竹簡上。

然後召了一名辦事放心的家僕,令其快馬加鞭,把竹簡送至孔氏宗祠,讓叔父,也就是第二代奉祀君,也是孔氏當代家主孔忠作出決斷。

……

半個時辰之後,送信的家僕火急火燎地回來了。

孔臧遞送的竹簡,孔忠收到閱讀之後,立刻作了批復。

竹簡上,用朱砂撰寫的文字遒勁有力,龍飛鳳舞。

上面的回答很簡單,只有兩個字——擊之!

孔臧待在書房,雙眸閃爍著深邃的光芒,凝視著竹簡,聲音朗朗,蘊含著似火山噴發一般,無窮無盡的憤怒,

「既然家主已經允許,那吾就不客氣了!」

「辱儒者,儒家必共擊之!」

他隨即顫巍巍地走到從書架旁,取下來十一塊金色布帛。

這是孔府的傳統。

遇到重事,以布帛通知。

孔臧走回原來的位置,將十一塊布帛平鋪在案幾上。

提起筆,蘸了蘸濃稠的墨汁,年邁的身軀竟然釋放了龐大的腕力。

毛筆觸踫布帛,墨汁驀然渲染,化開,猶如爆炸的黑色飛灰。

上面書寫著相同的內容。

文字與孔忠批復似的,言簡意賅,只有十二字

——「孔門一體,速來孔府,有事商之!」

寫完。

他選了十一名親衛,把信送了出去。

排除子路之後仲阿于,收信人除了孔武、孔安國之外,還有孔門十哲另外九個人的後人。

(顏回、子騫、伯牛、仲弓、子有、子貢、子我、子游、子夏)

一定意義上來講,這群人,代表著儒家的頂尖戰力。

……

一個時辰之後,孔府後堂。

孔臧神態威嚴,精神矍鑠,坐于主位,注視著下方年齡迥異,皆為儒後的十二個人。

他將鳩杖平方于大腿之上,用手輕輕地撥弄額前白發,聲音雖然沙啞,但底氣十足,

「諸位,事情的前因後果,可了解清楚了?」

下方十人面面相覷,互相點點頭,拱手齊呼,「吾等皆已知曉。」

孔臧滿意的點了點頭。

起身。

鳩杖隨著身體的移動而滾落。

這位白發老人僅僅看了一眼,沒有在意,而是繞開案幾,步履蹣跚地走著,直到走至正中央,揮舞著手,聲音朗朗,開始發起號召,

「諸公,當年先祖孔丘在世,儒門三千弟子,皆恪守正義之道,同門師兄弟之間謙虛有禮,即便生活困苦,饑寒難耐,亦恪守己志,本心不移,行儒家大道。」

「托諸位先祖之福,儒家在先秦大爭之世立足,與百家相爭鳴,與墨家並列顯學,傳承至今,成為天下正統。」

「愚以為,儒學之所以傳揚天下,非一家一派之功,實乃儒家弟子之力。無弟子,便無儒家!」

「因此,為保儒學傳揚千載,吾儒家上下,應團結一心,護儒家之人。」

孔臧轉身,望著表情堅毅先賢後人們,有條不紊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沉聲,

「何為團結?一致對外也!」

「如何護儒家之人?凡欺辱儒家之人,皆應承受儒家之怒火!」

「此不僅執行道德正義,不僅承先祖之意,更是為子孫後代考量,為其日後行為提供借鑒。」

「他日,若吾孔氏後人、諸公後人遇難,儒門回應之法,亦應如此!」

這位拖著年邁身體的老人微微一頓,張開雙臂,面色嚴肅,高聲,

「因此,今子路之後有難,吾等豈能袖手旁觀?」

「若不相助,時候入黃泉,有何顏面面對諸位先祖?」

「針對此事,吾儒門孔氏決定:助之!」

「諸君對此,有何看法?」

一頭戴劉氏冠、身材較瘦,眼神犀利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

拱手,「敢問蓼侯,此人子路之後身份,驗證過了嗎?吾怕其為打著先賢旗桿,招搖撞騙之徒。」

「仲阿于持有牌位、家譜。諸公來此之前,吾已經派人去宗祠查看了,先秦之時的內容,皆可對應!」

孔臧神色不變,雙手交叉,自然下垂,放置于小月復位置,回答著,

「此人來自東郡濮陽,衛國故土、子路戰死之地。」

「至魯縣前,因天降暴雨,曾在汶水附近,被濮陽官吏追上。若不是司匡營救,其可能會被打死。」

「信物、戶籍、追殺。」

「此三者遙相呼應,應該不會有錯。」

顏異微微皺眉,拖著長腔,「應該嗎……若無十成把握,吾擔心,萬一弄錯了,魂歸九天之時,被先祖責罰。」

孔武驀然站了起來,笑著,出聲,

「顏公擔憂不無道理,鄙人有一計,可為公分憂。吾願至東郡太常署,征調濮陽縣先秦以來戶籍名單。若仲阿于真的是子路之後,則戶籍可查。」

「如此甚好,子國有心了。」顏異笑了,撫模著自己的下顎位置的胡須,滿意的點了點頭,坐下。

孔臧環視四周,沉聲,「諸位可還有其他疑問?」

「臧兄,吾有疑問!」孔安國壓低眉頭,行動敏捷,直接蹦了起來,聲音陣陣,「孔府祭祀在即,做事行分輕重緩急,報仇之事,是否推遲幾月,日後再說。」

孔臧還未開口,一坐在角落里,打扮儒雅的男子笑容可掬,站了起來,否認這個提議,「吾不建議推遲。」

孔臧望著男人,聲調抬高,佯裝發怒,笑罵道,「吾還以為汝打算當縮頭烏龜,不發聲了呢。」

「蓼侯說笑了,此事涉及到復仇,吾怎麼可能不參與?」褚大衣帶翩翩,儒雅隨和,笑呵呵的,拱手回應。

孔武望著褚大,面色不改,沉聲,「褚師兄為何不打算推遲?」

「此乃宣揚儒家仁義之機,吾覺得,可以為祭祀增添一絲光彩!」褚大笑吟吟的,撫手,「罷黜百家之後,儒家一直缺少一個宣揚自我的機會。此行若能踩著貪官污吏宣傳,可得百姓民心。」

他一字一頓,鄭重說道:「民心得,儒家安。」

忽然,一聲鼓掌聲傳來,緊接著便是喝彩,「吾贊同!」

所有人齊刷刷地扭頭,視線集中于一點。

「蓼侯,鄙人冉崇聖,隴西人士,祖上乃伯牛、仲弓、子有三兄弟。」

一個穿著綠色絲綢衣服、年齡在四十多歲,容貌蒼老的男人站了起來,拱手作揖,鄭重一拜,聲音清朗,

「鄙人乃隴西商賈,行商時,足跡遍布整個大漢。」

「雖罷黜百家已有五載,然,天下百姓若分十斗,知黃老者,佔據其七,其他百家,佔二,儒獨佔一。」

冉崇聖聲音誠懇,直入人心,「昔日黃老盤踞政壇,大漢官場貪污嚴重,如今儒家取而代之,理應肅清不法之徒,得天下民心。」

「嗯。」孔臧欣慰的點了點頭,「褚公與冉公所言,甚有道理,此仇,乃上天給予之機遇,萬不可錯過。」

「敢問,吾等復仇方式是什麼?可否有詳細計劃?」魯地商賈,子貢之後,端木叢眉頭緊蹙,站了起來,朗聲問道。

孔臧看了看孔武,又瞅了瞅孔安國,最後,又把目光投在其他人身上。

沉默了一會兒,道:「各位可否先表明自己可以提供的支持?」

「然!」孔武笑著,起身拱手,率先說道:「吾可聯系太常署,查閱仲阿于的身份。」

顏異站起來,犀利的目光變得有些深邃,

「實不相瞞,吾為都內丞,隸屬大農令,可于長安、東郡,查閱濮陽當地近三十年來的稅收繳納記錄。」

「若仲阿于曾經持有那些土地,那麼必然會在蘭台等地,留有存檔!」

之後,冉崇聖不急不慢地起身,對在場之人拱手,笑眯眯的,「諸公,吾並非官吏,無法從政治層面行復仇之事。不過,吾可派人將地買下。待證據確鑿之時,為辱儒之人,增添二次販賣田地之罪!」

「吾與冉公情況相同。」端木叢面色平淡,起身,拱手,「既然冉公欲買地,那吾可雇佣游俠。若證據實在不足,吾可令游俠暗中殺之!」

「諸公,吾名言熾,子游之後,任會稽計吏,通曉土地計算之法。可隨同前往,查閱戶籍、田籍中弄虛作假之數據!」

「哈哈,大家都這麼有興致,吾公羊怎能落後?」褚大哈哈大笑,「鄙人不才,可從稷下征調公羊弟子二百,待敵人狗急跳牆時,作正面迎敵、肅清宵小之用!」

孔臧笑著,自我補充,「吾蓼侯國可提供箭矢五百,刀、劍、馬匹若干,供諸位使用!」

「諸公願放手一搏,吾孔氏不會示弱。」孔安國站起來,面色凝重,「孔氏可出五十名訓練有素善射手,護衛諸公安全!」

不需要提前計劃,僅僅片刻,這群儒生,就拿出來了應對濮陽官吏的方案。

從上頭巡查,到下頭誣陷;從明地里較量,到隱秘中暗殺;從攻擊,到防守,一應俱全。

一句話:濮陽貪官污吏,死定了。

「很好!」孔臧笑著拍拍手,「各方都已拿出足夠的力量,一定要讓不法官吏,見識見識儒家的厲害。殺雞儆猴,妙不可言。」

「諸公,吾有一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端木叢看了一圈,忽然說道。

「端木公盡管講。」

「此行,何人為主帥?」

他已經把這件事,當做一場戰爭。

一場關乎儒家名聲的戰爭。

听了這個問題,孔臧低著頭,沉吟半晌。

最後,抬起頭,望著褚大,拖著長腔,淡淡地說道:

「愚認為……理應由公羊學派領導!」

「此行因幫助仲阿于而引發的戰爭,乃正義之戰,類似于襄公復九世之仇。」

「儒家之中,沒有誰,比公羊學派更懂大復仇之義!」

「由公羊領導,一切會順利的多!」

「臧兄,吾不同意!」孔安國舉著手,大大咧咧地喊著。

「子國,汝為何不同意?復仇事關重大,這場面可不能開玩笑。」孔臧眯著眼楮,用眼楮的余光,瞥了一眼褚大的表情,又瞅了瞅自己座位處的鳩杖。

如果孔安國講不出東西來,他不介意化身公羊,以暴制腦殘。

「臧兄,為何一定要讓儒家內部之人領隊?吾覺得,應該讓懂兵法的人,作為主帥!」孔安國噘著嘴。

「儒家報仇,若用兵家,豈不是惹人笑話。更何況,兵家又不懂大復仇!」

孔安國翻了個白眼,攤了攤手,「找一個既懂兵法,又懂大復仇的人不就行啦。」

「世間哪有這種……」

慢著!

孔臧一個激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好像,還真的有。

前幾日段仲來的時候,和自己講了兵家第一人慘敗的事情。

孔安國也曾經說過,有非儒者知曉春秋大義,還TMD是二十八條。

那個人,好像正在客堂,被孫子招待呢。

孔臧望著褚大,眼神中精光閃爍,詢問意見,「褚公……」

褚大笑著點了點頭,「吾公羊無意見!」

他正好也想見識見識司匡的真本事。

能被恩師與胡毋生同時重視的人,不多。

在場的,除了孔氏人員外,孔門十哲之後,都一頭霧水。

端木叢撓了撓頭,吧唧一下嘴,「子國說的人是誰?」

孔臧神秘兮兮的,笑著,「一通曉兵法的奇人!有那人作主帥,此行穩了。」

顏異沉聲道:「此乃儒家內部之事,他會答應幫忙嗎?」

孔安國撫手,嘿嘿一笑,堅定地說道,「一定會,吾有妙計!」

「哦?」孔武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這小子腦袋開竅了?

在眾人注視之下,孔安國指著孔武,笑著,「只要大兄提出:若不答應,改日深夜提兩壇酒登門拜訪,或者改日一同去酒坊痛飲……在脅迫之下,司匡一定會同意!」

孔武傻眼了。

孔臧與褚大對視一眼,雙眸皆暗藏金色精光,異口同聲,「此計甚妙!」

孔武:「????」

怎麼討論了一半,開始迫害自己了?

老弟這是活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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