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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段越遇險

還沒等卓展他們反應過來,一個恐怖的黑影突然從他們腳邊的陰影中拔地竄出,動作快的幾乎像從地里鑽出來的一般。

愕然間,只見一襲黑衣黑袍,披散的長發和慘白的臉,正是之前一直躺在床榻上的那個慵懶的男子。

那男子像一陣黑旋風般疾旋到段越身旁,闊大的黑袍一下將嬌小的段越卷入懷中。流星劈月間,竟已拖著段越再次遁入地面的陰影中,化泥一般恐怖。

段越一聲「哥,救我!」還沒喊出口,便被整個吞進地里,就像被索命的惡鬼拖入了陰司一般。

「小越!」段飛驚叫一聲,慌地跑上前去,撲跪在段越消失的那片土地上不停大喊著。

然而,除了地上被凍得硬邦邦的卷翹土皮,和那翻出黑髒、風干如嶙峋白骨般的荊藤老根子,便什麼都沒有了。

段飛瞬間硬化了雙手,使勁刨挖著干硬的土地,抓狂地嘶吼著,表情比一頭憤怒狂躁的野獸還嚇人。

卓展並不相信兩個大活人會在眼麼前就這麼生生鑽入地里,還毫無痕跡。他斷定必是那黑衣男子利用了自身某種未知的巫力將段越擄走了,看似遁入地中只不過是種障眼法罷了。

心念閃電,卓展飛身沖回殿內,焦急環顧四周,卻絲毫不見那黑衣男子和段越的身影。

但那離珠和兩個大漢還在,抓到一個算一個,總比被他們都逃了、毫無線索的強。想到這里,卓展身後的八朵冰蓮已疾速飛散而出,無數的冰刃旋舞著刺入那三人的肉里。

還陷入離珠被抽瞎雙眼驚駭中的三人完全沒有防備,頃刻間便渾身皮開肉綻,鮮血淋灕,疼的嗷嗷大叫起來。

「大司教已得手,咱們也撤退!」黑臉漢子大喊一聲,已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瞬步飛出了後堂。

那光頭漢子見狀也緊隨其後,飛也似的奔逃而出。

卓展趕忙半跪撐地,一簇碩大的冰凌驟然暴出,潰堤洪魔般刺向二人逃走的方向。

然而那二人瞬步逃遁的速度實在太快,強勁冰凌轟然撞擊在後堂的牆壁,碎裂一地,也沒傷到二人分毫。

隨後趕上來的祁昊、祁尤也飛身沖出後堂拱門,然而追出去很遠也再沒發現那二人的身影。

還困在殿內的離珠,听到同伴已逃走,也慌忙地四處逃竄著。然而剛瞎了眼楮的他,一時半會兒還適應不了被這絕望黑暗支配的恐懼,驚慌失措的仿佛一只掉入狼群的兔子,東西亂竄,本就凌亂地散在地上的桌子、椅子被他撞得叮 直響。

卓展無奈搖了搖頭,起掌間,離珠的周身赫然升起一座冰籠,將他死死地困在里面。

被困住的離珠很是抓狂,平時用慣了瞳力的他,隔空取物易如反掌,身上從不帶任何武器,此時手無寸鐵的他只能瘋狂捶著、踢著那堅硬的冰籠,沒幾下,拳頭上便已鮮血淋灕,殷紅的血滴附著著冰欄上,瞬間被凍成粒粒血珠,怒雪紅梅般扎眼。

卓展轉身走向殿外,神情散淡地對祁元說道︰「祁大哥,派人把那離珠捆回封府,再行審問吧。」

祁元點頭應著,朝著河堤上吹了聲口哨,使勁揮了揮了揮手。

「卓展,小越呢?小越怎麼辦?!」已經深知再也挖不出任何東西的段飛踉蹌著起身,崩潰地跑向卓展,哀聲問道。

卓展長出了一口氣,愧疚地看著段飛︰「被他們給逃了。不過,那個離珠抓到了,咱們這就把他帶回去審問。」

北風呼嘯的河堤上,祁家軍的大牌肅穆地立在堤岸,長長的大堤上,目之所及處,旌旗招展,甲士環列,一片威嚴肅殺的氣氛頓時彌漫開來。

正中的高頭白馬上,一襲亮甲戎裝的祁同淵得意地牽著韁繩,環擁著坐在前面一臉燦爛的懸鈴。

懸鈴撐著馬鞍,高高挺起上身,興奮地揮著手︰「喂!金茶金茶!還有卓哥哥,我在這里!」

然而迎面過來的卓展一行卻一個比一個的愁雲慘淡,臉色鐵青的很是難看。

側立于馬下的壯子本來笑嘻嘻地等著他們回來,但當他看到卓展和段飛的反常舉動,就覺察出了哪里不對勁,可又猜不出為什麼。

壯子又抻著脖子往後瞅,想馬上找到段越讓她好好夸夸自己這次的英勇表現。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張熟悉的臉。

壯子心里咯 一下,瞬間慌了,忙不迭地順著河堤上的枯草滑了下去,瘋狂地跑向卓展他們︰「哎我說,越越呢,越越去哪兒了?」

段飛一听這話,剛剛平復一些的情緒再次崩潰,一拳捶向了自己的胸口,仰天嘶吼起來。

卓展回頭看了看段飛,面露難色,猶豫了半天,才緩緩開口︰「小越她……小越她被白冥神使的人擄走了……」

「什麼?!」壯子大驚,目瞪口呆地看著卓展,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卓展,你開玩笑的吧?呵呵,你別嚇我……是不是……是不是越越讓你們考驗我呢?」壯子說著僵硬地笑笑,一一征詢著眾人。

然而無論是卓展、段飛,還是赤和祁家兄弟,都在刻意回避著他的眼神,神色凝重而愁苦。

壯子一下慌了,腦袋嗡的一聲,喉嚨也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般,憋得自己喘不過氣︰「不是,卓展!段飛!你們真把越越給弄丟了?」

壯子笨拙地跑向段飛,抓住段飛的胳膊瘋狂搖晃著︰「段飛,你不是他哥嗎?你不是護妹狂魔嗎?你這個當哥哥的怎麼能把越越給弄丟了啊!」

「你以為我想嗎?!」段飛一把將壯子推到地上,瘋狂地吼道,滿眼紅血絲,停頓片刻,又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卓展回過頭,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段飛和壯子兩個人之間,有這麼激烈的言語和肢體沖突。雖然平時他倆總是互相抬扛,互相挖苦譏諷,但那都是兄弟之間的插科打諢,從未認真過,這一次,兩人算是真的鬧翻了。卓

展沉重地走向跌倒在地上的壯子,伸出了一只手︰「別怪段飛了,他比誰都難受。那人的動作實在太快了,我們都沒反應過來,小越就從眼前消失了……」

誰知壯子起手「啪」地打飛了卓展伸過來的手,自己騰地跳了起來,激動地大聲質問道︰「還有你,卓展!你不是牛嗎,你不是聰明嗎,你不是主動攬功嗎,你不是想出風頭嗎?

好,你想攬功我不攔你,但你別把越越給搭進去啊!

那祁懸鈴跟你有半毛錢關系嗎,你拼了命的去救她,她是你爹還是你媽啊?

越越可是跟咱們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就像妹妹一樣,虧她之前喜歡你那麼多年!我特麼真是信錯你了!」

卓展被壯子罵的竟一時啞口無言,這件事確實是他考慮欠周,自以為這招「移花接木」設計的天衣無縫,卻沒把段越的幽冥之眼帶來的潛在危險考慮進去。

既然白冥教那伙人瞄上了金茶剛剛覺醒的幽冥之眼,那段越這雙已經能靈活自用的幽冥之眼更會被他們虎視眈眈,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自己早應該想到的啊……

想到這里,卓展心如刀割,真恨不得被抓走的人是自己,面對壯子的質疑和咒罵,他竟覺得壯子的每一句都在理,自己不僅無顏面對段飛,更連壯子都不敢面對。

赤氣急敗壞地走了過來,擋在卓展面前,瞪著壯子大喊道︰「壯子你凶什麼凶啊?你以為就你難過嗎,段越被擄走了,大家都很難受。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怎麼救段越,而不是在這里撒潑耍橫!」

「你走開!你是誰啊?你跟越越才認識幾天,我們可是認識十年了!

赤,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越越丟了你是不是特別高興,沒人跟你搶卓展了是吧?

我特麼今天就明白告訴你,越越早就對卓展沒興趣了,沒人稀罕跟你爭了,你這般心思只能證明你自己有多惡毒!」

壯子已然失控,想到什麼說什麼,像一頭紅了眼的斗牛般橫沖直撞。

「壯子你!」赤一下被激怒了,倏地舉起了右手的九節鞭,渾身都顫抖個不停,但又不得不憤然放下。

「壯,過分了!」卓展將赤攬到身後,怒目看向壯子。

「卓展,你還維護她?好!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在乎越越,我在乎,我去救!」壯子拍著自己的胸脯聲嘶力竭地喊道。

就在這時,已被祁元派人裝進囚車里的離珠被推了過來。

壯子一眼瞄到離珠,咬牙切齒地沖了上去,不顧兵士的阻攔,扭動著肥碩的身體麻利地爬上了囚車,掄起拳頭照著離珠的腦袋就是一頓暴揍。

「說,你們把越越弄哪兒去了?說!不說壯爺我打死你!」

卓展大驚失色,趕忙朝著囚車旁的祁昊喊道︰「祁二哥,快攔住壯子!把離珠打死了,我們就真的什麼都查不到了!」

不等卓展說完,祁昊早已飛身跳上了囚車,架著壯子,用力將他扭拽下囚車。被弄下囚車的壯子立馬被一擁而上的兵士摁倒在地,團團圍上來的精甲人牆中,發出了壯子那鬼哭狼嚎的嘶吼。

卓展咬牙閉目,仰天長嘆,身體和心靈都像被萬劍刺穿了一般。

**********

一回到崇吾府,離珠便被祁元和祁昊押到了刑訊司的牢房,進行審問。

卓展在簡單安撫了段飛後,又去跟祁同淵交代了一些事情,便一個人匆匆趕到了刑訊司牢房,親自攻克眼前唯一的這根稻草。

一推開審訊室的大門,卓展就看到渾身是血的離珠被鐵鏈銬著掛在石牆上,除了一條褲子,渾身都被剝了個干淨。

從他滿身的傷口和地上散落的刑具來看,祁家兩兄弟幾乎是把能用的刑都用上了,此時審訊室里還彌漫著一股炙肉的焦臭味,炭盆里的烙鐵上還滋滋冒著青煙。

「怎麼樣?」卓展掏出汗巾捂住了鼻子,問向卷著袖子、手持鐵鞭的祁昊。

祁昊抬起白白的手臂拭了拭額頭上不停滲出的細汗,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家伙嘴硬的很,不肯說。」

「我來試試。」卓展淡淡說著,便坐到了獄卒搬過來的一把椅子上。「離珠……是你的本名?」

听到陌生聲音,離珠抬了抬頭,嘶啞地問道︰「你是誰?」

「無名小卒。」

離珠冷冷一笑︰「好一個無名小卒,既然祁家三兄弟都對你言听計從,想必你就是這招移花接木的背後謀劃者吧,使冰的那個?」

「沒錯。」卓展冷冷答道。

「別白費心思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離珠哂笑著說道,語氣里透著驕傲與得意。

「可是,你的同伙在逃跑的時候都只顧著自己,他們就這樣無情的把你扔下,你也甘心?」卓展面無表情地盯著離珠,琢磨著他的每一個微表情。

離珠泯然一笑,淡淡道︰「這是我們白冥神使的規矩,撤退之時不可做多余的事,也不能牽連別人,沒什麼好不甘心的。」

卓展心下一寒,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白冥教的人會那樣狠辣決絕,但又對這樣強大的銅牆鐵壁本能的產生了懷疑。

「听那黑臉大漢管那黑袍男子叫大司教,莫非他就是你們白冥教安插在西山的金字令大司教?」卓展繼續問道

「你既然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離珠冷漠道。

「他的巫力是影子?」

「無可奉告。」

卓展嘆了口氣,低頭沉吟了片刻,緩緩道︰「你有幽冥之眼,說明你也是個巫師,多大離開家鄉被送去神宮的?」

離珠抿了抿嘴唇,沒有吭聲。

然而卓展卻並沒有理會離珠,仍舊自顧自地問下去︰「听金茶說,你是離耳國人?離耳國是你的家鄉吧,刻在你骨子里的記憶,你沒必要騙人。哦,對了,父母親人的樣子還記得嗎?」

鐵鏈微微作響,離珠挺了挺上身,微微皺了下眉,仍舊沒有吭聲。

見離珠不吱聲,卓展也沒再說話,整個審訊室陷入一片凝滯的沉默。

過得半晌,卓展再次嘆了口氣,悠然起身,輕聲問道︰「想吃什麼?」

對面依舊是一片沉默。

「離耳國的花椒雪菜肉絲面,想吃嗎?」卓展淡淡地問道。

離珠像突然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猛然探出身子,拉得銬在四肢的鐵鏈「嘩啦嘩啦」地響個不停。

「現在……有?」離珠顫抖著嘴唇,哽咽地問道。

卓展面色凝重,拍了拍手,審訊室的大鐵門被隆隆推開,獄卒端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花椒雪菜肉絲面走了進來,審訊室里頓時撲鼻的鮮香。

這股香味,確切的說是兒時記憶中故鄉的滋味,一下子擊中了離珠那顆冰冷心髒中暗藏的唯一一處柔軟,離珠的渾身都為之一振,滿身的傷口似乎都感覺不到疼痛了,牽著四肢的鐵鏈「嘩啦嘩啦」響的更加厲害了。

卓展示意獄卒將面端給離珠,獄卒會意,捧著陶碗快步走向離珠,將碗湊近離珠嘴邊,用筷子挑起幾根面,遞向他的嘴唇。

然而離珠卻並沒有吃,而是使勁咽了口吐沫,緩緩開口︰「能不能讓我自己吃。」

卓展回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祁昊。

離珠見沒人回應,無奈笑了笑,平靜道︰「放心,我瞎了眼楮,又傷成這樣,跑不了。」

「祁二哥。」卓展向祁昊點了點頭。

祁昊會意,命令獄卒解開了栓在離珠四肢上的鐐銬。

離珠滑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靠著牆,捧過那一碗還略有些燙手的花椒雪菜肉絲面,用筷子瘋狂往嘴里卷著,吃的狼吞虎咽,還不時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

塞了滿嘴面的離珠嚼著嚼著竟開始小聲嗚咽起來,被血痂糊住的雙眼淌下兩行渾濁的熱淚。

似乎他那顆堅硬了多年的心,一下子被這家鄉這一碗簡單的面給熨帖了,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兒時那個柴扉輕掩的小院,變回那個薅著母親粗布裙喊著要吃花椒雪菜肉絲面的小男孩。

眼看著一大陶碗面被離珠風卷殘雲般干掉大半,卓展輕輕搖了搖頭,驀然轉身,朝門外走去︰「吃飽了叫我。」

「慢著。」離珠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沉吟片刻,低聲道︰「離人谷,小鞍村。」

「你說什麼?」卓展心中又驚又喜,急忙回頭。

可誰知剛回頭,就看到離珠用雙手緊緊攥住兩根筷子,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喉嚨。

還剩下半碗面湯的陶碗猝然落地,四分五裂。

飄著油花和雪菜渣滓的面湯,在凹凸不平的石板磚上溪流水網般蔓延開來,滲進黑深的裂縫,滲進收魂的陰曹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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