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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將府黑影

一行人隨著子冼,順著犁溝石道原路下了山,來到了山腳下的陳兵重地,南苑炎莊。

卓展看著前面的子冼,雖然對這個年輕的內廷司保不甚了解,但想到赤對他的褒獎和信任,他決定信任他一次,為眼下南山的局勢爭取到更多力量。

「子冼兄,在下斗膽向子冼兄打听一件事情。」卓展叫住了子冼,禮貌說道。

「卓兄不必客氣,但講無妨。」子冼依舊謙和有禮。

「你一會兒帶我們去的這個平征將軍府,主家為人如何,且手下握有多少兵權?」

子冼一驚,謹慎地問道︰「莫非剛才卓兄在殿上所說都是真的?」

「卓展暫無任何證據,還望子冼兄守口如瓶。」卓展懇切道。

「明白明白……好說。」子冼有些發怔,「哦,對了,打听平征將軍的事是吧。這天虞山的將階同各封地一樣,都分為上中下三個品階。但與封地不同的是,王座下的將領都是賜了封號的,分別賜號順天、平征、定坤將軍。平征將軍就是這處于中間位置的中將軍。」

「咱們現在的這位平征將軍十分年輕,二十歲出頭便因出眾的將才承襲了父親平征將軍的名號。而他的父親,則是同順天將軍一樣,是早年同赤帝南征北戰的一員虎將,深得赤帝信任。雖然他已駕鶴西去,但他的這個兒子依舊很受赤帝喜愛。」

「至于順天將軍,他年事已高,現在已多半不管軍政之事,算是南山的一個軍權的象征,實際上都是這平征將軍在司掌一切大小軍務。現在平征將軍手下有四萬王軍,以及一萬獸人兵團,勢頭正盛,以後定是要接任順天將軍的名號的。」

「那他為人如何?」卓展繼續追問。

「這平征將軍雖年輕,卻異常的老成持重。我跟軍中的人很少打交道,具體他為人如何也不甚清楚,可在廟堂上觀他卻是襟懷坦蕩、直內方外的錚錚男兒。」子冼朗聲說道。

「哦,對了,我差點兒忘了,有一件事或許對你們爭取他頗為有利。就是當年赤三公主剛從丹穴山學成歸來後,這平征將軍也剛剛隨父來朝歷練,曾做過一段三公主的貼身侍衛,與三公主算得上少小之交。而且……而且……」子冼面露難色,有些吞吞吐吐。

「子冼兄但說無妨。」

「而且,宮里宮外都在傳,說這平征將軍對三公主有意,若不是赤帝意圖將三公主嫁與櫃山聯姻,三公主沒準會與這平征將軍湊成一對呢。」

卓展淡然笑笑︰「知道了,這回卓展心中便有數了,多謝子冼兄傾懷告知。」

卓展雖嘴上平和地答道,但听到赤有這麼一位青梅竹馬,總歸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但現在大敵當前、情勢緊迫,他只得強迫自己放下這些沒必要的狹隘,早日幫赤及赤帝月兌離險境才是最重要的。

「得,這剛送走一位未婚夫,又住到青梅竹馬家里了。卓展,你這情路還真是坎坷又艱辛啊。」壯子忍不住吐槽道。

眾人進入南苑炎莊後,便直接來到了平征將府。剛進大門,迎面便沖出來兩頭凶獸,一頭是類,一頭是角犀。

它們都被鐵鏈牢牢拴在了石柱上,在嗅到卓展的氣息後,都恐懼地縮了回去,蜷縮在石柱後面不敢出來。

平征將軍威此時已從演武場歸來,剛剛換上便服,便出來迎接了。

這位年輕的將軍就跟子冼說的一樣,面容俊朗、英姿勃發,一雙鐘天地之靈的杏眼仿若星辰般明亮生暉。

他出來時正巧見到兩頭巨獸被嚇得縮在石柱後的情形,心下犯著嘀咕,神色上不免顯出了幾分疑惑與戒備。

子冼給雙方介紹後,說明了赤帝的安排,便以回宮辦事為由匆匆拱手告辭了。

威吩咐了手下準備晚膳,便客氣地將幾位客人請進了內堂。

一進內堂,眾人便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果香,一中年婦人背對著他們在與一少年說話。

婦人身段婀娜,衣著頭飾都華貴的很,一看就是端莊富貴的上品夫人。

「母親!」威溫和地叫了一句,快步走了過去。

「威兒回來了,這幾位是?」

婦人悠悠轉身,衣衫珠玉環佩作響。最讓人驚異的是她那張極美的臉,膚若凝脂,唇若丹朱,柳眉帶笑,鳳眼含春,舉手投足間盡顯妖嬈風姿。

「好香吶。」段越情不自禁地嗅著,心曠神怡。

「母親不喜燻香的濃重味道,平日里喜歡擺果聞香,反倒比那燻香清潤許多。」威解釋道。

「這幾位是?」那婦人倩然回身,柔聲問道。

「哦,這幾位都是三公主赤的好友,來天虞山游覽幾日,赤帝安排下榻在咱們家。幾位,這位是家母荊氏,這位是舍弟宣。」威熱情地介紹著。

眾人很是驚愕,眼前這位婦人看著就像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居然是這麼大兩個男子的母親了。

「保養的真好……」壯子一時看傻了眼,想到什麼就順嘴說了出來。出口後才意識到不妥,忙捂著嘴歉意地打躬,但還是遭了段飛段越兩兄妹一個大大的白眼。

那荊夫人拿起繡帕掩口輕笑,搖了搖頭,溫柔地說道︰「非也。敝婦還沒你們想的那麼老。我呀,只是威兒的繼母,倒是宣兒的生母。敝婦福薄,若是真生得威兒這樣一個威勇無雙的兒子,那才是福氣。宣兒要是有你一半,我就知足了。」

「母親說笑了,威雖不是母親所生,但威幼年喪母,全賴母親盡心撫養,才有今日所成,威早已把母親當成自己的生母。母親莫要心急,宣兒今年才十四,入軍營也才半年多。咱們宣兒聰慧過人,勤勉不怠,稍加歷練,能力自然會在我之上。」威拉起荊氏的手,溫言寬慰道。

這對半路母子言辭舉止都很是溫馨和諧,但總讓卓展覺得二人之間莫名存在著一絲生分感。

若真是荊氏將威視若己出、威對荊氏情同生母,兩人又怎麼會在家里客套、周全到如此程度。

但卓展又一轉念,想到後母、繼子的關系向來緊張,能相處成這樣已屬不易,哪能真像親生母子那般親密無間。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晚餐沒有大肆操辦,就跟尋常家宴一樣,眾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聊天,很是輕松和樂。

荊夫人很是給他們面子,多次起身親自給他們斟茶夾菜,還笑著問了許多他們這一路來的經歷和見聞,很是親切平易。

卓展與威之間倒沒有太多交流,一來卓展本身就不怎麼愛攀談,二來子冼的那番話一直縈繞在心頭隱隱浮現,讓他不自覺地便把威當成了情敵般的人物,哪還自然得起來。

倒是段飛,一向陽光、健談的他跟威聊得很是投機,讓威逐漸放下了初見時的警惕,一餐結束,二人便已稱兄道弟了。

卓展看在眼里,心想還好有段飛,好事好事,總算為他們拉攏威邁出了一步。

接下來的兩日,幾人在平征將府的日子很是太平。家兄弟客氣友善,荊夫人也待他們不錯。

但卓展卻一直沒有找到與威拉近關系的突破口,這也讓他頗為苦惱。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以赤和威的舊交為說辭前去攀談。但究竟該怎麼做,實在讓人費神。

卓展心神不寧的原因,除了威這邊,赤那里也佔了很大部分。當日自己為不惹惱赤帝,單方面打斷了赤的辯駁,還沒有機會跟她解釋,只願她不要誤解自己就好。

第三日入夜後,卓展依舊心神不定地在回廊上徘徊,恰巧遇到了從軍營回來的威大步流星地往書房這邊走來。

卓展回頭,與迎面過來的威眼神相遇,便自然而然地笑臉迎了上去︰「將軍,今日回來的有些晚吶,軍營那邊有事情?」

「嗯,前幾日剛提拔上一批庶令官,今日演武結束的早,就正好考矯了他們一番。」

「將軍一心為國,當真辛苦,卓展佩服。」

這客套話說出口,卓展就忍不住在心中罵自己。這是他這幾日與威為數不多的單獨相處的機會,自己卻說出這般寡淡無營養的話。這種恭迎的辭令想必威平日里听的多了,此時怕不是已把自己當作那些曲意逢迎之輩了。

威看著木訥的卓展,只是笑笑︰「卓公子不必跟我這般客氣,既然是三公主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威的朋友,卓公子這般拘謹,反倒讓某不自在了。」

卓展笑笑,內心卻忍不住在嘆氣,看來到頭來,還是要憑借赤這層關系來突破了。

「將軍,兒她……」

「將軍。」

卓展剛要開口,卻被後面端著木案走過來的丫鬟打斷了。

「將軍,夫人知道您最近辛苦,特找人尋來這珍貴的金絲雪燕,親自熬羹給將軍吃。只可惜夫人今天跟宛夫人約好去參加白冥教的小祭祀了,知道晚上不能及時趕回,于是中午就把這雪燕羹給做好了,叮囑奴婢等您回來就熱上給您吃,喏。」

卓展心下嘀咕,他記得听赤說過,這宛夫人是白冥教的狂熱教徒剛听這小丫鬟的說辭,看來這荊夫人也是白冥教的教徒或香客了。這白冥教真是厲害,竟讓久居深閨的婦人們也能痴迷到如此程度。

想到白冥教,卓展又想到了盧城近郊白冥教窩藏文魎和本杰明的事。不知這白冥教與三山的叛亂有無關系,想到這一層,卓展心中略有不安。

「嗯,我知道了,難得母親一番心意,我一定一滴不剩喝完。音瑤,你放到我書房去吧,我換下衣服就去喝。」威溫和說道。

「卓公子,在下要先行告辭了,咱們有機會再聊。」

「將軍快去吧,別讓那羹湯放涼了。」卓展趕忙說道,無奈地看著威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正當卓展盯著威書房門出神時,突然感覺對面屋頂上似有一道黑影閃過。

卓展心下一驚,忙快步走到院子中央︰「誰?」

不想尋了一圈卻沒發現任何蹤跡。

「你干嘛呢?」

卓展回頭,發現竟是段飛拿著他那小臂弩悠閑走了過來。

卓展快步返回回廊,平和道︰「哦,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剛才好像看到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我立馬過來尋找,卻什麼都沒看到了。」

「你說黑影啊,昨天和前天我都看到了。」

「啊?真的?」

「嗯,剛才我還跟壯子叨咕這事兒呢。只不過我昨天和前天都是晚飯後練拳腳的時候,在東廂那邊看到的。今天還納悶怎麼沒看到,沒想到這黑影跑到西廂這邊來了啊。」

「那你怎麼沒跟我說?」

「那黑影太快了,我跟壯子都覺得那不可能是人,人哪會有那樣的速度,怕是這天虞山附近特有的什麼大鳥吧,就沒跟你說。」

「你這是?」卓展指了指段飛手上的小臂弩。

「你說這個啊?我總感覺不太好用,每次發射的時候都有點卡。而且這鐵樺的也不像傳言說得那般結實,上次在苗城打斗的時候不知怎麼搞的,這邊居然劈開了。我正想找威去商量商量怎麼改,他是軍中人,見的兵器多,沒準會有辦法。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段飛說著向卓展眨了眨眼楮。

卓展無奈,但這確實是接近威的一個好機會,只得笑著拍了下段飛的後背︰「真有你的,走吧。」

兩人來到威的書房前,卻隱隱听到里面似有哭聲傳來。卓展以為自己听錯了,段飛也掏了掏耳朵,表示不解。

段飛輕輕叩了兩下門,里面沒有任何回應,又叩了叩,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段飛看了看卓展,又看了看門,卓展點了點頭,段飛試探地推了推門。

門沒鎖,段飛用力一把推開,兩人卻被眼前這幅景象嚇呆了。

只見平日里威猛凜然的平征將軍,此時正伏在桌案上捶胸痛哭。他竭力壓制著哭聲,哭聲嘶啞嗚咽,淒慘酸楚,那件還沒來得及卸下的披風隨著他的身體在後面簌簌抖動。

卓展慌忙向走廊外面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便用力將看傻了眼的段飛推進了屋里,自己也在進來後飛速地轉身,重重關上了門。

听到響動,威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一對哭得血紅的眼楮。

看到是卓展和段飛,威並沒有動怒,反而感到一絲安慰。終于有人見到了他這幅模樣,終于他也可以卸下偽裝,終于他再也不用藏住自己內心的淒苦、笑著剜心了。

卓展和段飛彼此看了一眼,慢慢走向威,剛想開口說點說什,卻在看到他手中的器物後倒吸一口涼氣,脊背都跟著寒涼起來。

那是一根頎長的銀針,下面的半截已經漆黑如墨染了。而威的面前,正放著那碗一口沒動的金絲雪燕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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