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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鴆毒不飲心已死

「兄,這……這羹湯有毒?」段飛喃喃道,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下手了。」威咬牙說道,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兩行熱淚劃過臉頰。

「是荊夫人?」卓展心下里淒然,想不到這對半路母子不是自己之前想的有些生分,而是有著無法彌合的鴻溝與怨恨。

威抬起頭看了看卓展,無奈地點了點頭,聲音無力而顫抖︰「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動手了。半年前,宣兒初入軍營的時候,她便開始在送我的黑茶里下毒了。只不過當時下的是慢性毒,短期內不會致命。」

「若不是月余後我護送赤後去白鳳觀尋藥,被白鳳仙尊瞧出了異常,恐怕現在的我已是病入膏肓了。」

「但念在她養育我多年,想必只是愛子心切、一時糊涂,我並沒有跟她翻臉,而是以黑茶過敏為由,換成了自己心月復呈上來的一種茶。那之後我便養成了銀針試毒的習慣,尤其是她送過來的食物。」

「好在那次的事件讓她有所忌憚,之後她並未再對我圖謀不軌。我原以為她念及往日親情,不忍再下手……孰料……」

威說著又哽咽起來。

「這次她不僅下手了,而且還是這要命的劇毒,看來,她是鐵了心要致我于死地了。」

「怎麼會有這樣鐵石心腸的娘,竟如此惡毒,你雖不是她所生,卻也是她所養啊。」段飛憤憤不平道。

「荊夫人精明啊,打得一手好算盤。」卓展看著桌上那碗清澈濃稠的金絲雪燕羹,悠悠說道。

「想必她借著白冥教教事為由出去,便是不想在你死的時候留下任何疑竇。羹湯是丫鬟從廚房端過來的,事後只要將丫鬟屈打成招,再演兩場哭戲便可輕松蒙混過關了。」卓展說完便輕嘆了口氣。

「可惡,真是最毒婦人心。」段飛氣得攥起了拳頭,重重捶在了桌上。

「生出這番心思,想必籌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將軍,這些年,真是難為你了。」卓展看著頹然的威不禁寬慰道。

威癱靠在扶椅上,回想起了這麼多年的種種過往,好的,不好的,心口如洪水決堤、隱痛難耐。

「荊氏,原本只是一農家女,幼年喪母,平日里受盡生父的打罵折磨。我祖母邀友踏青,遇見了臨河浣衣的她,得知其遭遇後很是同情,便時常私下接濟。後來,她家遭了賊,生父被殺,祖母便把她接到我家,做了我母親的貼身侍婢。」

「我五歲那年,焰城鬧瘟疫,母親不幸染病,不治而亡。荊氏念我年幼喪母,感同身受,待我十分好。父親見狀,便納了那荊氏作妾,讓她做了我的養母。」」荊氏容貌秀麗,又很會討人歡心,且把將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深得祖母和父親歡心,所以就在她生下宣兒的那年將她扶為了正妻。」

「對你的改變,是因為她有了親生骨肉?」段飛問道。

威搖了搖頭,神色黯然︰「倒也沒有變的那麼快,若是真變的那麼快,我今日倒不必為了跟她的往日情分如此神傷了。」

「雖然弟弟出生,但她待我仍舊不薄,也算過了很多年母賢子孝的歡樂時光。我對生母的記憶不多,便真的將她當做了自己的母親,發自內心的想對她盡孝、供她頤養天年。」

「只不過六年前,祖母和父親先後暴斃,我又因平定邊境北患的戰功承襲了父親的將號,她便開始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卓展想不通,她失去了丈夫,你在朝中的作為恰可成為她和幼子日後的依靠,怎麼會對你痛恨至此呢?」卓展不解地問道。

「你們是外邦人,不知道南山的規矩。歷代朝堂上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為避免一家獨大,同姓族人只得有一人獲封將位。其他親族同胞,哪怕功績再盛,最高也只能做到副將,永遠成不了正將。」

「我承襲了這平征將軍的將位,自然就斷了宣兒日後的遠大前程,她不恨我恨誰呢?除非我死,否則宣兒即便再出眾,也不會再有出頭之日。」

「那也不能害你性命啊,畢竟是自己養大的,真是蛇蠍毒婦。」段飛氣憤道。

「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看到我的丑態了。今天的事情,威懇請二位不要告訴三公主。」傾瀉出胸中塊壘的威心緒平緩了許多,不似之前那般悲傷了。

「這個自然,將軍不必擔心。只不過,將軍,這荊夫人回來後見你沒死,你們倆之間這層窗戶紙算是捅破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卓展問出了自己最擔心的隱憂。

「我也不知道,再像從前那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不可能的了,但我若直指她對我下毒,她必然不會承認,定會把音瑤推出來當替罪羊,我實在不想音瑤因我們母子無辜丟了性命。」

「明日,我會跟她說我卸披風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羹湯,她自是不會信,但能拖一時算一時吧。」

想到之後的麻煩,威驀地愁鎖心頭。

「將軍,你可知道你這將府中日日都來的黑影?」卓展突然想到了什麼,趕忙問道。

「黑影?什麼黑影?」威一愣,被問得是一頭霧水。

「兄你不知道嗎,昨天和前天在東廂房上、今天在西廂房上,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來。」段飛解釋道。

「我想……這黑影可能跟荊夫人有關。」卓展思量片刻,謹慎地對威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黑影是來殺我的?」威大駭,瞠目結舌。

「未必,但我還要進一步確定我的判斷。」卓展沉著地說道,雙目凝重,拱手道︰「將軍,卓展有一計。」

「快說!」

「這樣……這樣……這樣。」

「好,某一定全力配合。」

卓展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明日我會和段飛他們向府里下人暗中打探,以佐證我的判斷,若是所判無誤,那我們明晚便行動,以免夜長夢多。荊夫人和宣那邊,還請將軍穩住了。」

「這個請放心,你們為了某籌謀涉險,某怎會不全力配合。」威起身鄭重說道。

「好。」

**********

翌日,善于與人攀談的段飛、段越兄妹悄悄地向府里的下人打探了一番,果真證實了卓展的猜想。

威那邊,白天一得空便上了天虞山,按卓展的囑托與二公主赤薇籌謀此事。

赤薇那邊辦事很是利索,當即便派人下山請了戲班子,準備晚上在母親雪芙夫人的雲華殿中搭起戲台唱上兩場。

之後便是邀請各位夫人前來听戲的事情了,當然包括平征將府的荊夫人。

至于宣那邊,倒是容易,威吩咐了自己的心月復副將,晚上張羅一桌酒席,請宣和營中交好把酒言歡一番。便無甚後顧之憂了。

**********

入夜後,月朗星稀,風徐雲薄。

平征將府內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待那黑影自投羅網了。

威如往常一樣,依舊呆在自己在西廂的書房。

卓展、段飛、壯子都打扮成下人的模樣,在東廂的院子里漫不經心地劈著柴禾。

身高體態最接近荊夫人的江雪言被段越精心打扮了一番,錦服、金釵、明月都穿戴上了。打扮後的江雪言很是美艷,看得段飛都石化了。

不過江雪言冷艷的氣質畢竟與荊夫人那份妖嬈多姿不同,只能在荊夫人房中點起油燈,微掩絹窗,映出一個較為相似的倩影罷了。

還沒等他們耗盡耐心,那毫無防備的黑影便迫不及待地上鉤了。

那黑影剛落在東廂的房頂上,就踩到了卓展他們布置在青瓦上的繩網。

網上密集地墜著小銅鈴,鈴聲一響,房檐下抓著繩網尾端的卓展便猛然發動巫力,冰凌順著繩網飛快地爬上房檐,霎時便將那房頂上的黑影死死凍住了。

眾人大喜,段飛心急火燎地攀上了房頂去看個究竟。

只見段飛拿繩子捆了那黑影便扔了下來︰「看來我和壯子之前說的沒錯,咱們這回,還真是抓了一只大鳥。」

卓展和壯子趕忙去看滾落在地上的黑影。

只見那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獸人男子,一身黑衣黑褲,背上一對黑亮帶金絲的大翅膀還未來得及收起來。

那獸人男子恐懼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唯有一雙血紅的眼楮令人生怖,就如同昨日威哭紅的那雙眼楮一樣。男子大眼高鼻,面部稜骨分明,看得出年輕時定是俊朗不凡。

但他此時的狀態甚是頹廢,深深的頭紋和法令紋,松弛無血色的肌膚,還有那滿臉的胡渣,倒頗像一個潦倒的流浪漢的模樣。

這時,一直在西廂書房坐立不安的威听到響動也趕了過來。

威看了看地上的黑衣男子,抬頭對卓展他們說道︰「是的獸人,南山飛得最快的鳥,怪不得身手像影子那麼快。說,你是何人,連日夜闖我平征將府,到底有何目的?」

那人男子驚悚地瞪著威。

然而還沒等威說完,對面東廂正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從里面走出來裝扮成荊夫人的江雪言和扮作丫鬟的段越。

那男子一見到這身華服,便跟瘋了似的從地上掙扎著站了起來,嚎叫地沖向了江雪言︰「荊梅,我要殺了你!」

眾人都被男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

眼見那男子如同猛獸般地沖向江雪言,段飛一個箭步上前,一把薅住了男子身上的捆繩,將男子死死擒住。

月色朦朧,被擒住動彈不得的男子直勾勾地盯著對面那張美麗的臉,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懵懵地睜大了眼楮︰「你……你不是荊梅……」

隨後便像失心瘋般痛苦起來︰「荊梅,你在哪兒,你給我出來!」

哭嚎聲響徹小院,撕心裂肺。

「果然,你這個影子,是來殺荊夫人的。」卓展看著那發瘋的男子,果決地說道。

「你說什麼?」威駭然,呆立在原地,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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